哈维尔·佩雷斯,1984年生,西班牙诗人、学者。康普顿斯大学拉美文学博士,专攻哲学、玄学和诗歌。与人合著过戏剧作品《戴安娜之树》,做过RTVE的纪录片制片人,出版多部诗集。2018年出版新诗集《也许大地就已足够》。阿尔法拉
在回忆中从来没有长大过,没有一棵圣栎树
为了能与我们一起分享在众多迹象中我们选择了小的
鸟飞走了时间没有给葡萄以成熟的时机
在风中寂静
石头一块一块地排列着,苔藓一朵紧贴着另一朵,在那些精确的例外中我们观看并预测太阳是如何通过在天空中的行走成为太阳天空又是如何保持自己的持久。
正是时候 时间的承诺
在语词的边缘我们相遇在火和黑暗之间。
我们等着耗尽等着火,在沉默中朴素。
这一切之后我们感官平息下来也许泥土就已足够
清 晨
从来没有哪一天是没有开始的
清晨通向噪音在夜晚 一株植物的根深埋下去水折弯了天花板的身体通过反射。多么容易受到诱惑啊为了凝聚在我们这个世界里这个世上的力。
似乎夜晚没有让它可以自保之处。
在火之上,燃着另外一些火如同一朵花朵有时候还像污迹 那些火它们擅抖着 自我收紧。
之前的水粉身碎骨了要去沸腾安静因此被取代成为了一种公共的感觉
让它一边去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那无以计数的日子如果它存在于时时逃离之中。
而不仅仅是一个承诺,关于我们还有更多在这个冬季。
沸 腾
因为急躁我们灼伤了自己的舌头。
疼痛不会加大,疼痛也不会给我们加冕
没有什么了当我们死亡时疼痛会再次让我们验明身份。
死亡是一个词语不能让它灼伤自己的红唇。
狂热结束之际在艰难时日中昆虫们组成了自己的团队
狂热结束了在夜晚之后用劈劈啪啪声
降下温度来的寒冷裹住了山谷就像一片荨麻皮
生活并不令人愉快在寂寥中知了们已死去。
布拉格之桥
她带来了一块粗面包夹在胳膊下
我们想把幸福分享给别人想把面包抛向空中
河流上的一道闪电伴随着视网膜上的一道印痕在手上画出了一个叉叉,
我们温热又让我们乐在其中的的伤口就在附近就在身体所在的地方。
那更高的已给了我们在它问世之后我们赋予它形状和死亡。
我们的欢愉来自于虚空身体为它提供了答案,支持和背叛身体是唯一知道和不能理解黑色的光线来自哪里肉体就来自哪里。
化 石
嗓音过于接近为了没什么好说的
尽管不能永恒精神也好 肉体也好,化石上的图案却让人想起我曾经移动过曾经在风中哆嗦。我是发生过的事物。
一个骗局,一个偶然的形式如同另一个偶然的形式。
没有任何一个家人认得我,也没有任何一具身体需要我供养
没有一种气味没有一个瞬间是相同的不存在就不再捍卫希望
我的生命是石头, 石头是我的形式,想象出来的生活和生命 比记忆中更鲜活。
这是一具我所拥有的身体 我不能丢下它。如果已经留下某些东西,那也不是我
用这个嗓音说话寻找同样不能让大地裂开。
亲爱的陌生朋友,我给你写了一些诗,但愿你对此不感冒。我们相隔甚远,我怕我们也不一定能见上面,所以随诗我又给你附上了一封信。在我们这个反讽时代里我对你是非常坦诚的。在我的祖国,在西班牙,只有很少的人(10个?12个?)能够靠写诗吃饭。诗歌是艺术花苑里最为楚楚动人的一个姊妹,拥有更多的追求者,但罕有人与她结婚。我们为什么写诗?出于虚荣,出于孤独,出于在语言上胜出的需求。写诗在很多时候比读诗要容易,所以出版出来的诗歌远远多于人们购买的诗集。写诗是学习如何醒来,而同时又能让梦完好如初;写诗就是为了解释之前不存在的事物,构筑一个能让语言和这些解释进入其中的精确的空间。我想你必定知道很多年前我们这个世界上曾经有预言家和女巫,但星转斗移,现在都没有了。尽管几千年前当我们说某个人是“诗人”时并不意味着什么,今天也同样如此,但我们是生活在历史中的人物,我们有一具确切而清晰的形体用于让我们来做点什么。由于那些很久之前的东西我们理解起来费劲,离我们很远的那些空间我们又看得模棱两可,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处于一种受骗的状态。朋友,我知道你离我很远,为了让你委身于最好的诗歌,我要向你解释诗歌在我这里意味着什么,一如诗歌在你的祖国。向那些写诗的人和生活里没有诗歌的人背过身去,这尽管很有意思,但在这封信里不是我谈论的话题。在这里,在西班牙,在欧洲,父辈们不同于他们的孙辈,后者不想继续追随一直以来的生活原则也不再习惯于与他人相处。不同于那些大师们,他们想越过他们的楷模,每次当有人想成为他们的大师时他们都想敲破他们的脑袋。可能你那边也一样。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不知道怎么去定义诗人。这很有意思!我想解释一下一个诗人为什么会因为事物的消失而不是事物成为其事物而去打开或毁掉它们——简单说起来就是因为我们是被迫生活在这些事物当中的。当我们一直以来说花瓶是圆的就会说花瓶是圆的,但花瓶它本身就是圆的。全神贯注和精确无比,这是诗歌成为诗歌最为重要的两个特征。这就是诗歌——这个敢爱敢恨的艺术花苑里的小妹妹。对我来说,诗歌是高于一切让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其背后的东西,就像约瑟夫•布罗茨基说的,“诗歌产生于永垂不朽与转瞬即逝,产生于庞然大物与微不足道的相遇。诗歌就是不匀称。”你想必知道西班牙并非是西语文学创作的中心,而是一个边地。这个创作中心是如此宽广几乎等同于拉丁美洲这个概念。西班牙诗歌是一个小小地域里一个未成年的小妹妹。这个小妹妹年幼到几乎没有什么欲求,所以她很快乐但一方面又很无助。几乎没有人能够通过写诗赚到钱。除此之外,西班牙诗歌也是许多诗人的朋友。西班牙有诗歌学校,就像别的学校一样,实际上它是一群伤心的学生组成的一个聚会。当然,这当中也会有大师。这个小妹妹一直怀有出阁嫁为人妇的情怀。通常,最有趣的诗人都是些怪咖,但就像航行在海上的船,它们后面有两个标记物标明它们寿终正寝的那一刻。诗人的追随者和对他们作品的批评就是他们的墓碑。西班牙有一群尚且在世的年迈的诗人,他们的诗歌里充斥着令人惊异的想象力,他们有着海量阅读并乐于展现他们这一点。他们几乎用书创作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海,因而被人戏谑为“新主义”。在他们之后是另一拨诗人,这类人并不想显摆他们的聪明,他们写一些天真单纯的人如“我”喋喋不休地细数自己感情的诗歌,这类诗歌属于“经验诗歌”。再就是一群介于四十岁和五十五岁之间题材花样百出的诗人,其中一些总是在叨咕宗教、光线和沉默;另外一些则常年用他们泛滥的感情在他们的色情诗里呻吟阴户、浴缸和红唇。不久前西班牙还出现了一帮乐衷于谈论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年轻诗人 。此外,还有一些年纪已不小,以各种段子来玩文字游戏的家伙,他们以拣拾现代主义的废铜烂铁为乐。我也喜欢另外一拨用西班牙语(加利西亚语,加泰罗尼亚语和巴斯克语)写作的诗人,我羡慕他们那种能涵盖和从根子上破坏语言的写作能力。 就像你看到的,我的朋友,从批评和诗歌写作学校的瞭望台望过去目前西班牙的诗歌状况犹如一个征候,而非一种性格。要记住,我们不仅仅是单向度地属于我们的时间或者属于我们的国家。我们也不只是在昏睡中,有时候我们也会起床,去与那些身处远方的人建立起友情;我们起床,去与我们身边的人结交。一个诗人完全可以与他的同行们结盟,不仅仅是在西班牙人和同代人之间,也可以在不同的国家和不同年代的人之间,甚至包括那些不会说西班牙语的诗人。尽管我所说的并不新鲜,在欧洲,诗人们早已与那些死人和外国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诗歌在它自己的语言中本身就属于一种外语和个人化的语言,在感觉中她很远,在音乐中她又很近。我在写什么样的诗?我不知道,也许诗歌是最软弱无力的。因此,我的第一本书最软弱无力之处就是写了怀疑和围绕在怀疑身边的那些事物。如今我们住在一个由屏幕和语词所构成的世界中,事物们彼此结成松散的关系并且漫不经心,它们重新变得脆弱,变得无能。我所能做出的努力是将语词扭转头来去拯救那些事物,让它们重新变得真实——以另一种方式让我们(你和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谢谢,我在这里!
文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关乎于人。的确,我们会为书页的镜像所迷惑。我们会从一页书中看到神,看到传说中的神兽与动物。我们会迷失,是因为阅读并不容易。在阅读的同时,还要避免将自己等同于我们所感受到的东西,更是难上加难。若想从书页间找回自我,我们就必须在经验与想象中做出选择。当然,我们可以同时选择两者,但其中必有一个占主导地位。无时无刻我们不在做出决定,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面临困境与抉择。无论对文学、对阅读,还是对写作而言,它们都是最为基本的。困境就像个路口:解决的方法有二,其一是选择一条路,其二是思考出路的极限在哪里。我们可以想象过往的文学是如何分析这个问题的。它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排除了某种生活方式,或是现已不存在的可能。抉择在文学中反复出现。古希腊悲剧中,岔路口出现在俄狄浦斯面前,而他的回答总是“我自己”。当他在忒拜国与自己的父亲狭路相逢,面对“谁先过”的问题,俄狄浦斯——一如既往——回答道:“我自己”。然后,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当他遇到斯芬克斯向他提出著名的谜题,又一次,俄狄浦斯回答:“我自己”,人类。诸如此类。当你选择了自己,便将他人排除在外,甚至你的父亲也是如此。即使是人类这个表面上看如此宏大的答案,依旧将斯芬克斯排除在外,它因此必须了结生命,跳入深渊。当我们将“我”视为人类,“你”就变成了动物,变成了人类历史中的失败者。欧洲艺术史上有许多这样的案例。我想起另一个著名的谜题:图兰朵最后一个谜语的答案便是提问者本人。一次又一次,从俄狄浦斯到弗洛伊德,困境的答案总是“我自身”,而或许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同时失去了“我的”界限与有关“自身”的含义。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则是跳出选择,思考界限本身。譬如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困境就多次表现为自身文化视野、时代与本性的局限。《西游记》第七回,我们看到孙悟空首次发现自己最重大的极限。美猴王一路战胜各路神仙,直到他站在佛祖面前。佛祖与孙悟空打赌,若他能到达天边再回来,便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故事的结局大家都很熟悉了:如来佛话音未落,孙悟空已经一个筋斗翻出十万八千里,直到看见天边的界限:那儿有一排柱子,他向柱子撒了泡尿。回来时,孙悟空心满意足,觉得自己解决了一切问题。但他却看到如来佛的手掌上也有一泡尿。佛祖无需来去,因为同人类一样,他便是虚构的界限,他知道边界在哪,这一点,孙悟空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必须被压在五指山下,知道他重新认识到界限的意义。若要解决困境,就必须改变看问题的角度。解读《西游记》的一种方式是看孙悟空如何由猴变成人,看新的观点与角度如何影响他、塑造他。各国文学无不向我们说明同一个重要的事实。无论俄狄浦斯还是孙悟空,这些角色都告诉我们问题的答案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便是那隐秘的出路,无论对角色,对界限还是对我们自己。答案总是与问题紧密相连。一旦问题改变,答案也会相应发生变化。但是,请相信,你总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而这正是文学所做的。文学与书籍改变了我们的回答,紧接着,我们便可改变我们为了自我,为了了解自己的界限所做出的选择。我们并不为答案而阅读或写作;我们阅读,因为我们便是问题本身。中篇小说
空山/005 沈 念
流水/079 刘建东
紧急联络人/135 旧海棠
坐街/160 周云和
短篇小说
仙境/ 034 哲 贵
时间里被安排的一切/ 126 梁鸿鹰
五村民/103 魏思孝
散 文
《黍离》——它的作者,这伟大的正典诗人/068 李敬泽
作为风格的浪费/ 116 毛 尖
思想者说
边境上的托尔斯泰/045 张承志
小说新干线
万水之源/179 小 珂
希望与恐惧(创作谈)/205 小 珂
中国科协 中国作协主办
科技工作者纪事
光芒跃迁/207 汗 漫
诗 歌
(第九届“十月诗会”青年诗人作品选辑)
送信的人不会消失于地铁/221 陈巨飞
乡村慢/223 黄小培
斜坡与庄园/225 彭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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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 面 无知者(绢本设色) 曾志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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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题字 雁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