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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农安|口罩购买陷“囚徒困境”

UCRC 城市中国杂志 2020-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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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不带口罩是有一种惰性


政策制定的初始意图总是带有某种向好的意图,不过在城市管理中需要更加周全的策略方能应对政策制定之后的变数。口罩、消毒用品在这次疫情中成为紧缺物资,市场机制在不能更加有效地发挥调配作用的情况下,市民、医药商户陷入双输境地。社区则是一个极为有效的法门。(参考:未来社区⑬|疫情危急下,社区宜挑梁


文/

黄巧药,95后NGO从业男生,关注媒介史与激进技术的社会应用

2020.02.27

回东北之前,就有关于武汉不明肺炎的新闻。1月23日,我准备乘坐从北京到长春的通宵高铁。到北京站检票口到时候,恰好微信上正看到宣布武汉封城到消息。北京火车站还有很多人没带口罩,沉重的新闻让人感觉火车站和平日的氛围都不一样。候车厅LED屏幕都是乱码,就猜想是不是也中病毒了。

上车已经是深夜,疲惫地睡去。直到第二天6点钟,被窗外雪地刺眼的白光晃醒。从长春车站下车,寒气逼人,而我还需要再转一趟车才能到老家——农安县城。

因为第二天许多同学要离开县城到农村过年,两年没回家的我一下火车就被拉到一个烤肉店,参加中午的高中同学聚会。一些关于东北疫情的消息在饭桌上流传,也得知农安一些药店还有N95口罩。一线城市的口罩已经抢光了,家乡县城居然还能买到口罩,我很惊讶。饭毕,我赶紧去街区附近的药店,想给家人亲戚带几个口罩,但其实他们肯定没有正经的医用口罩,这也是小城的必然。

 

小城街道的面貌没有变化,和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熟悉的麻辣烫和超市,熟悉的药店和书店老板,十年如一日的NPC。

 

显然饭桌上的信息已经滞后,问了几家药店连普通口罩都已卖光。我加了所有药店老板的微信,晚上的时候真有一个老板告诉我:口罩补货了。

农安,古称黄龙府,北宋两个末代皇帝就被金人掳到这里,岳飞有云:“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最后我买到的是韩国KN95口罩,但价格比在淘宝还便宜一倍。递了200元,带了几包口罩回家。爷奶心疼钱,说口罩不值这个钱,磨叽我花了冤枉钱。我悻悻:命不值两百块钱么?

回家日常就是各种家长里短。第一顿家庭聚餐,我奶和几个姑姑开始拷问我的北漂生活,我不卑不亢的怼了几个亲戚,在几个关键议题上完成了今天的KPI。怼完之后我还要给他们送口罩。

 

另一个关键议题就是传播武汉肺炎的严重程度,这可能也是这代年轻人和家人相处的普遍方式。他们一开始显然都不信,讲任何道理恐怕也都是听不进去,就给她们看网上流传的前线医院传来的小视频,她们看到这些才有点紧张。我爷赶紧去买了些医用酒精和84消毒液,幸亏去的早,第二天就断货了。

 

节中和我爷喝酒聊天几次,能感受到老人不带口罩是有一种惰性。活了一辈子,天灾病祸见的多了,人的命,成片的来,成片的去。“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该着谁得就是谁吧。”爷年轻时候在农村公社种地,吃了不少苦;然后争取到当兵的资格,朝鲜战争之后,在长白山戍边开垦;退伍之后在长春装修公司经历文革,然后分配到炼油厂做一个电焊工人;在东北下岗潮之前退休。

 

爸妈和几个姑姑家对疫情的态度,直到县里的客车停运才重视起来。实际上,中国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是依靠基层政府的行政松紧,来判断事态的严重程度,媒体、专家的信息都无效。而且接受信息的渠道多是群朋友圈转发的一些小视频,大半夹杂着伪科学和谣言以及对官方信息的盲从。

信息传播速度变快,变方便,但也给城市管理带来新的辟谣成本。

一个家乡P2P爆雷的维权微信群,里面的中老年人每天重复转发一条消息,据称传谣将会被网警封群封号……自我规训和维权在网络世界无缝统一。

大年三十当晚,我根据网络上搜集的信息,初步整理了疫情的时间线,结果让人心痛:是管理体系宕机,延误了防控疫情的黄金时期。我走出家门去我奶家吃年夜饭,看到远处的大锅炉烟囱,寒风中飘动的白烟,正在为万家灯火提供暖气。此刻,每个普通的家庭都聚在一起准备年夜饭,危险却已悄悄降临。

家里放着的春节联欢晚会,我一眼都看不下去。网络端的消息都是武汉的医护人员在连续高强度工作中号啕大哭,精神崩溃。除夕当晚,回忆起来真是最痛苦的一晚。

 

吉林省在1月25日启动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应急响应。1月26日,农安县也发文启动应急响应。但直观感受上滞后了三天,29日之后,县里的管理政策才开始全面收紧——餐饮娱乐场所全部关闭、客车停运、县城出入的高速路口设置卡点,测量体温。期间有消息说双黄连能防治病毒,我奶一大早上5点把我叫醒,给我灌了一碗双黄连冲剂。

 

我所在小区也实行封闭式管理,只有一个门能出入,在小区门口的挂牌还保留一些古老的名称。我借出门买菜的时候透透风。小区里面菜价涨的很多,一方面有春节影响,另一方面也有疫情抢购的影响。走远一点到大型连锁超市,就会便宜一些。

在家实在憋不住,晚饭之后就出门闲转,顺便去药店问问防疫物资有没有补货,结果自然是没有。现在的生活就是末日生存RPG游戏。

 

没有买到口罩,最后去超市买了点养乐多。一圈下来,损失口罩一个、金钱若干。

买菜的时候和超市老板交谈,才想明白为啥基层药店总是没有口罩。

 

因为价格举报政策,让药店老板不敢进货!特殊时期,药店老板从批发商那边拿到的货的价格本身就贵了。如果进货之后再卖,肯定要比平常涨价,涨价就会被举报,然后罚款。因此,药店宁可不赚口罩的钱,也不愿意被开巨额罚款。这就导致老百姓永远买不到口罩。

春节期间还第一次接触了一项东北人民喜闻乐见的体育运动——弹弓。老友赵哥带我们到郊区用弹弓打些野鸡。白茫茫的大雪覆盖着苞米地,一圈下来,野鸡踪迹全无。(当然,后来禁食野生动物的规定便出台。虽然我们知道新型肺炎的起因或是人类捕食野味,但城市人类就是如此矛盾。)

 

返回路上遇到一块湖泊,发现有一大家子在封冰的湖面上铲雪。走近一瞧,他们把一个湖面开垦成滑冰场,男的铲道,女的扫雪,孩子滑冰,还有个老头做冰车,分工明确,不亦乐乎。这个画面太欢乐了,朋友圈里流传的是各个地方在家憋坏了的人们,这一家人却在湖上“开”起了滑冰场。

待到初十,我决定早日返京,还能避开返工潮。当然后来才意识到,往年的返程潮在今年并无集中出现,星星散散持续了很长时间。确定要返京的我却注意到从农安到长春的大巴全部停运,只有一趟比较慢的夜班火车。

 

我爷固执地要骑电动车驮我去火车站,主要是因为这个时候很难打到出租车了。坐在我爷的身后,爷爷在前面叮嘱一句,我就应一句,好像《钢的琴》里面王桂林和他父亲的对话。唯一不同的是,我爷的耳朵越来越背了,我要大声地喊他才能听见。

 

小摩托在空旷的街道穿行,冬夜的冷风如冰刀刺我的脸,我把头埋进我爷的后背,侧着脸看到楼房在一点点后退模糊,我又要离这片沉默的土地远去。

面对疫情,我想对城市说:

祝我们县高考生今年一切顺利,这是家乡大部分家庭的希望。

「疫·城·生活系列」

重庆|生命何止2121

南通|来自03年经验的警觉

厦门|他们是了不起的人,而我只是在家自我禁足

厦门|当“好久不见”变成“口罩中签否”

湖州|我们不是过客

余姚|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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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留守上海的武汉人春节记

成都 | 城市生活按下暂停键

天长|小城韧性


策划/崔国

编辑/崔国+金怡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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