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爱思青年｜柠檬君：乡愁是一颗小小的柠檬

原创 2016-09-02 爱思青年 爱思青年

小编按

2015年，柠檬君是思想聚会《再造故乡》的对话嘉宾，许多爱思的伙伴都熟知他再造故乡的梦与用心经营的柠檬生态园。在这返乡的4年里，他经历征地拆迁，生态种植欠收。看到乡村的脆弱，也同时看到自己的脆弱。当有人问起他为何回到乡村时，他不再奢谈“改变乡村”的梦想，只是期待为乡村做些事情。他说：只要有了年轻人，乡村就不会荒芜。

▲ 在柠檬园劳作

(一) 心里藏着的梦：再造乡村

▲ 阳光与柠檬

4年过去，2016年5月，我和妻子，3个月大的孩子全部住在了村子里，住到了山上。

我们在山上小院种上青菜，豇豆，空心菜，四季豆，茄子，青椒，南瓜。除了还需种火龙果做围栏，种葡萄做遮阴蓬，屋顶盖草帘子之外，其他的基本上弄好了。邻居阿清叔、阿娘、阿荣叔、及姚叔帮忙收拾打扫屋子，清理园子，接水，让我们年青的一家人非常平稳的过渡到山上。

▲ 儿子在山上快乐成长

此次，特别触动的是，不到100天的儿子，虽然面对有蚊子，并且天很热，白天有时能达到40℃，但小孩子完全适应这山上的生活。真实感慨，人的天性就是喜欢自然。

阿荣叔不时对我开玩笑：“你要是老住在这山上，人会傻掉的。”我说：“不啊，我特别喜欢这里，晚上抬头就是星星和月亮，早上一起床就是鸡雀歌唱，天天吸着不要钱的优质空气.”我们俩又不自觉的笑在一起。

其实嘴上没能把内心深处的话说完——这里更有心中曾经骄傲的、决绝的梦想啊——再造乡村。

( 二 ) 乡村曾是我们梦想脱离的地方

▲ 看见乡村

我和妻子虽然都出自农村，也都有从小都种地，但因为后来念到高中，大学之后，几乎就跟乡村断了连接。

乡村曾是我们一直梦想要脱离的，正是因为我们这样的新的一代出生的农民，不断割断与乡村的联系，因此近年来不断爆出留守儿童，留守老人，娶媳妇儿难等问题，乡村因为大家的离弃变得脆弱难耐，不堪一击。

▲ 人烟稀少、凋敝的村庄

我在这返乡的4年里，经历征地拆迁，生态种植欠收。一方面看到乡村的脆弱，也同时看到自己的脆弱。到2014年时，我觉得返乡太难了。当有人问起我为何回到乡村时，我不敢再奢谈“改变乡村”的梦想，只是期待为乡村做些事情。

经历不少挫折，尝试挑战现状，但最终客观认识到，再造乡村，个人的力量难以实现。为平衡生计与理想，我和妻子决定先在农村活着，熟悉适应乡村再说，期冀等到——万一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在这期间，尝试陪伴乡村的孩子们，与乡亲建立共同体。

▲ 妻子陪伴一位留守儿童，两个孤儿一起画画看书的照片

( 三 ) 与乡亲建立亲密的关系

一个早晨，我提起漱口杯转悠乡间小路，看到阿清叔在树下抽水烟，我径直走到阿清叔旁边打招呼，感慨最近雨大风大，把树枝都给刮断了，甚至把我们彼此的屋顶都掀开了一些。尔后，我也坐在树下，在阿清叔的旁边开始漱口。此时，我有一种与阿清叔相互依偎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很幸福，踏实。

当然，这种相互依偎背后，也有其他的冲突。比如2015年，阿清叔看不惯我的青柠园太多杂草，更反感我园子里遇到大量的木虱，竟然不用农药。那种沟通的语态甚至轻蔑。平时请阿清叔帮我做一些事情，他也经常“偷工”，后来发现是阿清叔务农能力确实弱一些。

▲ 阿清叔

刚开始时，与阿清叔相处，我感受到非常大的压力和张力，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他们看到园子里的柠檬卖得挺好；我也一直与他们保持友善沟通互动，相互间不时请吃饭；阿清叔对我的态度有了许多积极的变化。

直到一次，我们一起吃饭，在聊孙阿叔一家养牛连玉米都舍不得喂时，闲聊要不把他那样的牛肉做成传统的牛肉干巴（类似牛肉干）。正是这次闲聊，我发现了阿清叔的需要。阿清叔的自豪溢于言表，“我做的干巴是最好的”。

突然在这次闲聊之后，阿清叔态度变化更明显。我们相互之间都感觉关系更紧密了。我们临时有需要帮忙，相互间回应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彼此都感觉关系亲近了许多。

▲ 阿姨教我育苗种菜

这次经历，让我对在农村做生态农业是做一个系统的观点理解更加深刻，并且提醒我不一定一开始就从农村养老，留守儿童，维权等“大事情”做起。因为农村养老，留守儿童，村民维权等乡村社区工作，需要团队支持，更会消耗个人及团队非常大的精力和心力。尤其是维权结果不可控，更容易好心办成坏事。

在留守儿童，农村养老，村民维权尚不能正常开展的时候，我跟邻居购买“确定安全可靠”的农副产品，是与乡亲建立关系最直接的方式，乡亲也感受到了被尊重，自身劳动价值得到体现。如同城市消费者支持者通过购买我们的产品，尊重我们的劳动来支持我们。

▲ 柠檬君走在广袤的柠檬园周边

( 四 ) 建设乡村共同体

今年，我从专门种植生态柠檬，开始分出一部分精力与阿清叔，阿荣叔一起制做自然生长芭蕉干，后面尝试做生态牛肉干巴，及其他可以确保品质的食材。宏大的梦想——轰轰烈烈的再造乡村，我们暂时实现不了，但是我想我们几户乡亲从一点一滴开始，逐渐成为一个共同体，待我们这样的小型乡村共同体成长完善，我们这个乡村自然因我们的成长而改变，更能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不迷失，不坠落。

▲ 与乡亲们一起制做得芭蕉干

只是，不时看到网上飘过来的10多元，20多元，3斤水果包邮；看到跟我同一时间开始做电商待发的朋友，各种水果多少吨多少吨的出货。坐下来一起聊时，得到的答案是——只要到嘴里时果子不坏，口感好就好，谁管吃的东西是否健康？顺便被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做？”。

“嗯，或许，目前大家对价格的敏感还是高于对健康的敏感”

从而，建设乡村，建立乡村共同体从生态食材出发的想法被挑战。

高傲的理想被戳痛，我做的事情是大家需要的吗？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为乡村带来积极的改变？更担忧是，我的返乡会不会，不仅不能对乡村带来有益的改变，反倒更增添一份对乡村的搅扰？

▲ 抱石头铺路

( 五 ) 乡村需要青年人

因为城市化进程等原因，乡村共同体几乎被瓦解。以前大家一起盖房子，一起修路，一起农忙换工，展现乡村共同体的景象几乎消失殆尽；现尚能体现乡村共同体的景象仅剩下婚丧嫁娶，并且都在不断的被瓦解。正式乡村共同体的瓦解，标明乡村正在被瓦解。

要再造乡村，或者重建乡村，必须有新生力量，新生力量就必然是跟乡村有紧密关联，并又能超脱与现有乡村结构的青年人参与——当下称之为——返乡。

返乡，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是一个逆行行为，因此注定有诸多的“不顺”。

▲ 在乡村办公

当然，返乡的同行者，有顺利的，有不顺的？顺与不顺，是何种原因？在乡村沉重繁琐的劳作中，如何保持当初选择返乡时的理想？

除理想情怀，脚踏实地努力拼搏之外，返乡若要顺利，还要靠天，靠地，靠人。靠天，天气是否风调雨顺，当地常规农作物在市场上的认可度是否高？靠地，土壤是否好，离消费者是否近？靠人，消费者是否认可支持，乡亲家人是否能给予有效帮助？返乡，以上6个要素刚开始不一定全，但要顺利的话，不能低于3个要素，并且在返乡稍微比较顺畅以后，6个要素基本上能有效衔接起来，从而使整个返乡不掉链子。

▲ 美丽的乡村小路

在这4年里，我有过两次返乡的经历。第一次非常不顺利，原因一方面是我自身缺乏技术储备，一开始就面积太大不能精心管理等原因；另一方面是天气也不顺，2015年干旱，2016年水涝；同时离消费者太远；土壤薄，不少土壤的厚度仅有20-30公分的厚度；周围乡亲没有自古以来种植生态柠檬的经验（我们当地种柠檬也就15年左右的历史，并且种植经验都是化学种植）；原生家庭缺少劳动力，在用人时也总捉襟见肘。

较之第一次不顺利的返乡，我的第二次返乡就非常顺利，天气整体较好，阳光充足，土壤肥沃，水也富含营养（来自高山森林湖泊）；旁边乡亲有非常好的种植果树经验，修枝、铲草、灌水，我一方面自己劳作，另一方面请他们帮忙，不至于像第一次返乡那样，因为修枝一个事儿就“学习”了2年。

▲ 登山拍下的乡村风景

同时，返乡容易陷入到为生计而奋斗当中。本来在乡村，我们年轻人少，缺乏志同道合朋友相互鼓励。如果陷入到整体为生计而奔命时，注定将遇到思维的荒芜，思维的荒芜遇到周围环境的荒芜，想想都可怕。

乡村虽好，但当累了、困了、痛了，旁边却没有几个年青人一起摆个龙门阵，分析一下最近的问题，探讨一下人生，“指点”乡村应该怎么发展！返乡，最好是有同路人，能经常吹吹牛就很幸福。我返乡走到现在，感叹吹牛是人生不可缺少的幸福。

▲ 在泥泞中行走

写到这里，还是梦想有更多的年青人能一起返乡，一起种种地，一起吹吹牛，一起写诗弹琴作画。乡村曾经承载了那么多的年青人，当下承载我们几个年青人，是一定承载得下的。

罢了，乡村没有了青年人，任她怎么表面光鲜、路面通达，但她就是在荒芜下去。

( 六 ) 返乡那些美好的小事儿

▲ 柠檬君收获柠檬

感恩，两次返乡，4年之后。目前已有一个4人团队，黄柠园（第一次返乡）的土壤薄弱，缺乏老一辈有经验的、认同生态理念种植者的两个问题，因第二个黄柠园的启动，得已解决。青柠园（第二次返乡）今年预期有一个新的突破，37.2亩，预计能产出15000斤生态青柠檬，如果都能顺利分享到需要的消费者手中，我们4名团队成员从今年年底开始就会有一个稍稳定的收入。另外，我们在无添加的柠檬加工品方面也将有更多的投入并完善产品。

▲ 团队成员黄亮与弯老辈

前段时间，有朋友问我在返乡中很特别的切身经历，我不知道选取哪一段经历来回应。因为从经营的角度来讲，一个项目4年了都还在亏损中，不是个好项目。但返乡却总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让人很难做出放弃的决定，我总觉得返乡会让人上瘾。

细细想来，返乡让人上瘾的地方确实特别多：

返乡，在山上的生活是舒服的，除了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吃自种或乡亲种的蔬果，有时每天看着它们成长就觉得幸福。

▲ 背篓青柠照片

在压力无法纾解的时候，还有大山随性攀登，也有湖水任你游弋。在一次攀登，一趟游弋之后，内心的毒素，跟着身体的毒素，随汗水一起排出。那种压力的毒素，也被彻底排出干净。因此即便再想逃避，都不会做出放弃的决定。

▲ 登山时拍的照片

返乡，可以与乡亲们相依为命，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这种相依为命，有时就可以算成是共同体的雏形吧。

返乡，是吃货的“天堂”，因为吃过生态食材之后，就难以忍受城市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食材，不仅食材是否健康值得怀疑，就连基本的味道都无法满足——寡淡无味，甚至是难吃。

▲柠檬君弹吉他

返乡，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轻松的，因为我们不用挤公交地铁，花费大把的时间在交通工具上。还可以早晨跟家人在一起，中午吃饭午休在一起，甚至是工作的时候也在一起。每天总有大把的时间跟家人在一起。还可以推掉大部分非必需的聚餐活动，对于我这种不喜欢应酬的人，最合适不过了，平时只要去县城发完货，做完必须做的事情，就可以立即上山返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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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君弹吉他<故乡>

至我过去的城市生涯——那里

是的，那里有一种泰然，那里有一种“高贵”的文明。

是的，那里可以不用背负任何风和雨。不用忧愁最近老是下雨，或是最近过于烈日骄阳。

是的，那里不用直面心灵的困境，那里让人觉得一切都可以理所当然。

但是那里，有抵不住的试探与诱惑。

但是那里，表面的自由却不是真自由。

但是那里，终究没有能触动我内心的理想，并能让我要为之付出一生。

支持柠檬君的柠檬

约稿之初，柠檬君提到：《再造故乡》对每一位参与这场活动的人来讲，都一定是不虚此行。同时也感叹，我在城市迷惑，回乡村又不得的岁月里，如果当时就认识爱思是多么有幸的一件事情。当然，已过去的不能再假设。衷心的祝福爱思在以后的岁月里，能服务到更多城市里有理想，有梦想的青年；也期待在爱思的支持，鼓励下，能有更多有理想的、有实干精神的青年人回到乡村。

7.18日，小爱思收到了柠檬君的信息，今年雨水多，青柠上市早。我们连续第三年不用农药化肥除草剂的生态青柠檬上市了，可解暑，降血糖，排毒增强免疫力.....看完这个青年再造故乡的点点滴滴，感动的同时更多的是期待。

相信很多人与小爱思一样，我们生活在城市，有回不去的故乡。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希望有更多的青年人能寻得自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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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 / 柠檬君

编辑 / 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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