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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事务》:特朗普2.0将开启高度不稳定的国际体系

吾楼 中美聚焦 2024-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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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吾楼


在刚刚结束的第60届慕尼黑安全会议期间,西方与会者对特朗普有关可能不会履行对北约(NATO)成员国防卫义务的言论充满担忧。特朗普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次竞选集会上表示,作为总统,如果自己再次赢得美国大选,当那些未能将GDP的2%投入到国防领域的北约成员国面临俄罗斯的攻击时,他不仅不会保护这些国家,甚至会鼓励俄攻击它们。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 (Charles Michel) 批评特朗普这一言论“鲁莽”。北约秘书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表示,这“破坏了我们所有的安全”。美国总统拜登则批评特朗普的言论是“可耻的”、“危险且令人震惊的”和“非美国的”。


文章认为,特朗普的这种好战言论令人震惊,但他对北约潜在的蔑视并不特别令人惊讶,因为他长期以来一直对其他北约成员国抱有不满。但他的此番言论似乎预示了他可能的第二个任期的观点导向:在经历了特朗普1.0之后,人们都对特朗普2.0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了很好的了解。但自从特朗普卸任后,国内外环境已经发生变化,华盛顿的处境比他执政期间要危险得多,多场战争摆在面前,大国竞争加剧,自由主义秩序岌岌可危。特朗普对权力运用的理解也可能发生了变化,被特朗普主义转型后的共和党将给予特朗普更多授权,从而能够更好地让华盛顿官僚政治屈服于特朗普团队的意愿。


结论是:特朗普2.0将更加动荡。文章认为,特朗普2.0内获益的是中俄等美国竞争对手,最受冲击的是欧洲国家、日韩等传统盟友以及西半球的合作伙伴。“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特朗普2.0将成为特朗普 1.0的增强版。他的回归将导致美国更加单边、更加冷漠,有时甚至更加咄咄逼人,不再致力于维护已经面临越来越大压力的地缘政治结构和自由主义价值观”。以下为文章的主要内容。


不变与变


就特朗普2.0,不变的是他的“世界观”,和1.0没有什么不同。他仍然认为美国的全球联盟体系是一种“累赘”,而非“资产”;废除全球贸易体制是实现经济安全和繁荣的最佳途径;美国能够从与专制国家的外交互动中获得更多利益;单边、交易型外交政策是对付敌人和朋友的最佳方式;他还将美国的利益与他自己的利益(无论是政治利益还是金钱利益)继续混为一谈。


改变的是,特朗普新政府的成员将不太可能“克制他们最糟糕的冲动”。特朗普1.0时期,他的国全团队中许多最重要的成员以及国会山的共和党盟友都持有保守建制派观点,每逢特朗普表达不同方向的意见时,他们会解释为何这是一个坏主意,并且说服特朗普改弦易辙。在特朗普没有参与的许多问题上,他任命的官员也会在他的许可下执行正常的政策,比如2018年的国防战略。而且,在华府官僚体系中,没有多少真正相信MAGA的“斗士”,这使得特朗普很难随心所欲推行自己的政策。目前不确定这种护栏是否还存在。


▲当前共和党初选阵营中,特朗普很有可能再次赢得提名。


但特朗普2.0不同于特朗普1.0的最大原因是国外地缘政治环境的变化。如果特朗普重返椭圆形办公室,他将在一个更加混乱的世界中行事。2017年特朗普上任时,“后冷战时代”即将结束。当时中美关系紧张,整个中东地区也发生了针对塔利班和伊斯兰国(ISIS)的热战,但今天的情况要严峻得多。现在他竞选的背景是东欧和中东的热战、台海和南海冲突风险不断增加、与伊朗和朝鲜的紧张局势升级等等。这样一个难以驾驭的世界更需要美国自1945年以来提供的国际参与与领导力——这与特朗普2.0恰恰相反。


特朗普2.0会是什么样子?


特朗普已经制定了计划,通过对官员进行重新分类来恐吓官僚机构,从而剥夺他们作为公务员享有的保护,并有可能集体解雇他们。特朗普的盟友也正在讨论利用总统权力铲除那些没有表现出足够MAGA倾向的军人。特朗普也不会重蹈他第一任期的错误,任命建制派体系的高级官员和军事要员,这些人将对美国宪法的忠诚置于对特朗普的个人效忠之上。许多曾在第一届政府任职的MAGA主义者已经对曾经令他们感到沮丧的华府官僚机构有了更好的了解,如果他们在2025年重新掌权,将更容易实施更激进的变革。


理论上,国会仍然可以“制衡”一位破坏性的总统,但目前国会可用的工具有限,看上去比较弱。例如,美国国会通过法律,使美国总统更难正式退出北约。然而该法律的合宪性值得怀疑。如果特朗普出于政策目的而简单地否认北约——例如,将部署在北约的美国军队数量减少到零,或者大声坚称如果俄罗斯攻击这些国家,他将不会保卫这些国家——就可以有效地破坏该联盟,即使美国没有正式退出。国会没有好的办法阻止行政部门权力的扩张,对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的影响力有限。而且,国会中特朗普化的共和党人已经掌握一定控制权,共和党老派精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质疑、抵制特朗普的议程。


特朗普2.0几乎肯定还会进一步降低民主和人权在政策目标中的地位,可能采取更加极端的做法,即更加军事化的边境管理和对难民更苛刻的政策,同时开展强毒品战争。


特朗普2.0外交政策有“连续性”,也会有”变化”。他的一些政策似乎与拜登的政策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特朗普肯定会加剧与中国的经济竞争,尽管重点是削减双边贸易赤字和“在岸外包”关键供应链。他可能会宣布类似里根的“通过实力实现和平”议程,提高美国国防开支,这一目标可能会导致民主党内的鹰派和鸽派分裂,就像现在对乌援助分裂共和党内的国际主义者和新孤立主义者一样。


但特朗普风格会很明显。军力建设可能会伴随着军队的激进政治化,因为特朗普将寻求铲除他认为过去对他不够忠诚的高级领导人。与中国开展经济竞争的同时,特朗普可能会重新寻求他在2017年至2020年期间未实现的那种”历史性”贸易协议。在与许多对手打交道时,特朗普没有连贯的政策或明确的战略目的。


更重要的是,特朗普可能会推行特朗普1.0时期政策的更尖锐的版本,包括加强对美国联盟的攻击,包括退出北约;对日韩附加更多条件;破坏多边组织合作,加剧气候政策和贸易等问题上的紧张局势。他单方面对美国的所有进口产品征税(编者注:特朗普考虑对中国商品征收60%或更高的关税),将破坏现有的国际贸易体制。



与此同时,北约前线的欧洲国家、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将面临一个更注重交易的、承诺更少的美国。特朗普已经考虑在24小时内结束乌克兰战争,可能会促使达成一项不利于乌克兰的和平协议。特朗普也将减少对台湾安全的承诺。


总体而言,特朗普政府似乎可能会进一步远离大中东地区,可能不太愿意像拜登政府那样,采取措施与英国一道保护重要航道免受胡塞武装的袭击。特朗普也不太可能兼顾巴勒斯坦的利益。他也很难在挺以色列和放弃美国在中东的承诺之间进行利益调和。但特朗普2.0可能会导致中东政策进一步不一致,因为他可能会像刺杀伊朗革命卫队总司令苏莱曼尼那样采取采取一些戏剧性的军事行动。或者他会回到所谓的“极限施压”政策,旨在达成一项比奥巴马时期达成的伊朗核全面协议更好的核协议。


如何和特朗普2.0打交道


在特朗普第一届政府期间,许多外国领导人采取不同的和特朗普打交道的策略。第一种策略注重隐藏(hiding)和对冲(hedging)。法德领导人倾向于此道。他们都试图与华盛顿保持一定距离,以尽量减少与特朗普的摩擦点,但同时又试图填补跨大西洋机构的领导真空,并让欧盟(EU)等机构发挥更大的作用。第二种策略是拥抱(hugging)和幽默(humoring),吸引和特朗普性格匹配的领导人,比如英国时任首相约翰逊和日本时任首相安倍晋三。约翰逊特意奉承特朗普并满足他的自负,以缓和关系。安倍晋三不遗余力地讨好特朗普,希望得到比其他美国盟友更好的回报。第三种策略是通过模仿(emulation)和报酬(emoluments)来博取特朗普的好感。匈牙利、土耳其、沙特阿拉伯的领导人、甚至以色列的内塔尼亚胡都是如此。可以说,俄罗斯也采取了这一策略,只不过普京是被特朗普讨好、拉拢的领导人。最后一种策略是保持对抗姿态,不怕特朗普的威胁。伊朗、朝鲜、委内瑞拉都在某种程度上采取这条策略。这也是中国的做法,尤其是在特朗普升级关税战之后。


第一种策略有时会让人蒙羞,因为特朗普言行无常。第二种策略中,即便安倍晋三热切示好特朗普,但特朗普仍要求日本将其开支增加四倍,以抵消驻扎美军的费用。只有对于那些利益不受美国实力影响或者可以合理地补偿美国脱离现有联盟结构的国家来说,第一种策略才是可行的策略。目前,只有中国有潜力填补美国退出其传统地缘政治角色所留下的权力真空,但美国经济对中国的繁荣仍然太重要,第一种策略对中国而言很难说可行。


另一方面,像中国这样采取强硬谈判立场的国家往往能够与特朗普做生意,让自己获利。这是因为特朗普如此渴望达成协议,以至于他会削弱自己的讨价还价筹码,比如2020年初的贸易协议除了实现短期的大豆出口增长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好处。最后,公开对抗特朗普的国家虽然经历了关系紧张,反而能够最终能够保持自己的利益未受损害,尤其是那些和特朗普一样蔑视自由国际秩序的国家来说尤为如此。


对于美国的盟友来说,应对特朗普2.0比特朗普1.0更难,因为新政府内少了外国政府可以游说的传统共和党人和合作对象。特朗普连任总统可能会深化区域合作,包括加强日本与澳大利亚之间或英国与东欧国家之间的合作,但没有美国作为外交和军事联络人。尽管前景并不比以前好,但法国和德国很可能会尝试恢复打造马克龙主张的由欧洲主导的安全体系愿景。


如果其他中等强国加紧努力并实行审慎对冲的策略,现有秩序还有可能在短期内维持下去。但特朗普领导的“美国撤退”可能会很快演变成一场80年来提供相对全球繁荣的秩序的溃败。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和俄罗斯等传统对手寻求获得优势的幅度和速度。


谁最受益?


与特朗普1.0一样,特朗普2.0最大受益者可能是美国的对手。比如,对于中国而言,特朗普并不关心保卫台湾。中国也会对美国破坏亚洲盟友体系袖手旁观。俄罗斯可能会配合特朗普提出的乌克兰和平协议,以此让西方以牺牲乌克兰为代价来认可普京认定的成果。他还可以希望特朗普完全切断对乌克兰的援助,让俄罗斯可以再在乌克兰境内开展军事行动。


还有一批国家、倒退的盟友和超级交易伙伴也将同样欢迎特朗普2.0。比如,如果特朗普当选,陷入困境的以色列内塔尼亚胡仍然掌权,特朗普承诺无条件支持以色列可能会成为内塔尼亚胡所需的政治生命线,以避免他在加沙冲突中被问责。之前达成《亚伯拉罕协议》的阿拉伯国家也可能会欢迎特朗普交易性外交的回归。阿根廷、匈牙利甚至印度的民粹主义领导人也会欢迎特朗普2.0,因为这有助于他们应对国际社会要求印度维护少数群体权利的压力。


总而言之,综合这些对特朗普2.0的不同反应,将导致一个高度不稳定的国际体系,其特点是地缘政治极度不稳定,其中心出现权力真空。在美国混乱撤退的背景下,美国传统盟友和伙伴大多无法找到可行的方法管理他们的关系。传统对手在与美国打交道时将占据上风。当代国际关系中更有趣的问题之一是现有国际秩序的韧性有多大?如果没有美国这一世界最强国的积极、建设性参与,这种秩序能够继续运作多久?自1945 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然而,如果特朗普在今年11月获胜,世界可能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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