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的ATO、定制化、自动化和智能化

掐指一算，有18年没做制造业的事儿了，把过去的老底子捯饬出来，调侃一下当今世界比较敏感的话题。

这是我雕刻的锦灰堆，玉石是和田玉的戈壁料，有青花和青白两种颜色，题材是5300年之前的红山文化，玉枭和玉猪龙做好了，其他的部分还在构思中。说，锦灰堆是源自明朝，清朝末期比较盛行的一种艺术形式，主要表现手法是在扇面、鼻烟壶等器物画上古代的一些残破物件，如残破字画、碑文拓片、破瓦片、破砖头、残破玉器及其他历史遗旧等等，给人一种崇古怀旧之感受。最近一些年，玉雕行业也逐渐盛行了搞搞锦灰堆。

昨天一口气写了四篇文章，其中一篇是《从工业互联网看工业背后的效率和成本因素》，今天回读，发现有些事儿貌似没说明白，于是决定再写一个续集。现在，搞IT的、搞通信的、搞大数据研究的、搞人工智能的，都特别热衷于研究和讨论制造业的智能制造和工业互联网，这种热情比工业企业的人们还要高昂、还要激动很多，颇有点皇上不急，太监们却猴急猴急的状况。

我们比较欣赏像京东那样的互联网企业，把自己的人工智能知识与发电企业的具体实践相结合，脚踏实地的解决一点点锅炉燃烧优化的事儿。

在昨天的文章里，我们简要谈到了日本丰田公司为求得汽车行业的竞争优势，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逐渐改革生产流程，经过十几二十年的摸索，捣鼓出JIT生产模式的主要经历，JIT的初始目标仅仅是改变福特公司大规模流水线的生产模式，使得丰田的生产线具有更多一点的柔性和灵活性，以便实现多品种小批量生产模式，目的是满足客户的多样化需求。但是丰田也没想到，等多品种小批量生产线做出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效率低了、成本高了，所以，面对新的问题和挑战，丰田继续改革管理体制和供应链体制，最终的JIT包含了所谓零库存，以至于后来的精益制造。

小小片花：零部件和零备件有什么不同？从产品BOM而言，它们都是组成产品的要素，但使用的地方不同，前者是用于生产制造环节；后者是用于产品的运行和维护环节。例如变压器和高压柜子，我们必须要知道，电力设备制造商的BOM应该通过电网公司的规划设计、物资采购延续和传递到运维环节的，由制造业的BOM经过规划设计环节加进去的设计、设施、ID标识等所形成设备结构树（系统-子系统-设备-子设备（零备件）），是PMS系统和资产全寿命管理最基本的业务数据架构，绝对没有选择，否则，PMS就一定做不到位，资产全寿命也管控不到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阅读《信息系统的顶层设计对系统基础架构有多重要？》

在这里强调一下，丰田JIT的零库存是指零部件而不是指产成品，实现零库存需要做很多工作，例如，供应商要搞战略合作；要搞合格供应商；要把BOM做的很细；所有合格供应商的ATP和物流运输必须绝对靠谱，不能掉链子；丰田工厂还要简化检验流程；零部件供应商的物流车辆开进工厂后直接进入生产线，生产线要有足够的库存区域；工厂生产计划的排产不能停留在MRPII的粗能力计划，还要细化到车间加工的流程和节拍一级；整个生产的管理还要实现倒冲；丰田的生产计划要向供应商公开等等。

这可不是几个搞IT的人所能理解和想明白的，这是不断实践、不断优化的结果，这么大的动静，绝不是一朝一夕、一个文件、一个通知、一次会议就可以搞定的，谁说ERP落后，过时了？ERP里面做包含的业务逻辑，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搞明白的。ERP到底有没有过时，感兴趣的朋友可以阅读《杂的不能再杂的杂谈：ERP到底还行不行了？》

JIT三要素：多品种小批量生产模式、效率和成本，三者之间是有矛盾的、是相互制约的，要从生产实践中摸索出它们三者与产品、数量相互平衡的规律，例如装配线上的批次不可能无限多、每一个批次的产品也不能无限少，产品的总类还得有一个有限集，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客户定制化或者任意选择，即便是智能制造也没必要、也做不到，因为这不是智能化生产设备本身的问题，是一个全供应链的管理和协调问题，另外，也很难有客户能付得起如此高度定制所需要的高昂成本。

真正有钱的客户也不会买丰田汽车，而是去买英国的阿斯顿马丁了，即便是阿斯顿马丁，也不是客户任意的定制，其定制选项依然是一个有限集，只是阿斯顿马丁的可选配有限集做的更多、更好、更地道而已，其中皮子、木头都是自己的加工车间生产，而不是来自于供应商，其实阿斯顿马丁的总装线依然是高度的自动化和柔性。

小小片花：2001年，伊莱克斯找我们谈过，希望开启冰箱定制化销售，当时他们设想的客户定制化，也仅仅是冰箱里面的抽屉可以是什么材质的（例如木头、塑料或者玻璃等）、冰箱门可以有不同贴画的选择等等，所有这些都是一个有限集。据传说，有个别做袜子的工厂，可以实现无限集的客户化定制了，只要客户给定图案，袜子工厂就能很快做出来针织的数据模型和配线方案，我想这依然是自动化生产方式，而不是智能化的，那么，什么是袜子的智能化生产呢（其实生产本身依然是自动化，所谓智能化也许只是在人机交互环节），举个例子，你把你的头像传到袜子工厂，工厂的智能化系统根据你的头像，就能猜到你的脚丫子有多大？长了几个脚趾头？你喜欢什么花色？你喜欢什么样的松紧程度？要配上什么样的图案？用什么针织工艺最能让你喜欢？你只需要做的是付出比在其他地方买袜子至少十倍以上的价格。请记住：高度定制化，是需要高昂的成本做支撑的。

JIT四前提：零部件供应商的企业信誉、企业运营稳定性和产品质量、以及丰田工厂的生产线安全运行。加入丰田JIT供应链的零部件企业，在这三个前提上都要必须满足的，否则很容易闹出大乱子，例如，今天晚上7点，三号车间开始一个批次车子的总装，别人家的零部件都上了生产线了，你家的物流还堵在立交桥上呢。或者，一个批次的车子交付后，发现故障很多，不得不进行召回，而你家生产的零部件是导致故障的最大黑手。另外，零部件供应商的运营稳定性也很重要，你必须稳健经营，不能乱搞投资以避免债台高筑，倒闭了。

小小片花：我有过三次汽车厂的感受，第一次是上世纪70年代，我父亲领导马车队的师傅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帮赶马车的师傅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搞出了手扶拖拉机、柴油机卡车和汽油机的卡车。第二次是1982年还在长春上学时，去一汽参观，我在解放牌汽车总装线外面还特意数了一下，基本上一分钟开出一辆解放牌卡车，第一次看到大工业场景，简直是太震撼了。第三次是五年前，奇瑞请我去芜湖的总厂考察，除了冲压外，其他的焊接、喷涂等都是很先进的自动化。

以我个人不成熟之拙见，现在市场上知名度比较高的几个工业互联网平台，估计吹牛的成分还有点多，估计在供应链产销计划协同以及供应链级别的ATP、在企业生产计划到车间排产的这些细节上，可能做的远远还不到位。

OK，可以说说ATO、定制化、自动化和智能化了。

ATO（Assembly to Order）是ERP系统里面一种生产制造模式，这种模式可不是开发ERP的人闭门造车想出来的，而是把制造业已成熟的模式搬进来的，英文直译是：装配到订单，俗话说就是装配式生产，与轮船、飞机、发电机组、锅炉、船闸等ETO制造模式不同，ATO是大多数制造业的制造方式，例如前面提到的上世纪30-50年代福特大规模装配流水线、丰田JIT多品种小批量生产线、英国阿斯顿马丁生产线、华为的手机和路由器生产线、几乎所有的白色黑色家电生产线、电力设备生产线等等。

小小片花：上世纪90年代，南京有一家火爆了的电脑公司，叫南京同创，他们搞了一种不同于当年大多数电脑厂家的生产方式，很类似于现在银行的柜员制，他们的生产线不是流水式的，而是柜员式的，就像我们当年去中关村卖了一堆零部件，回家自己组装电脑那样，每人有一个半圆形的组装平台，一个人完成除测试之外所有电脑安装，包括OS和软件。那年头，同创的人在郑州找到我，希望在河南投资办厂，给我讲了他们的很多创业故事。

ATO与自动化是什么关系呢？ATO生产制造模式，大多数都是自动化，至少也是半自动化的，比如汽车总装线上，发动机的安装还是手工的，我们老东家10Kv电气设备的总装车间也基本靠手工，我在生产线上仔细的看过，也跟车间主任聊过，真没办法，高压柜里面的一些元器件和接线，我的大手甚至都很难伸进去，用机器人的自动化安装的确还很困难，但是我们老东家钣金车间的有些模块、柜子的排线制作以及产品检测等，都实现了自动化。

自动化和智能化如何选择？在这个问题的确很有意思，我不赞同一切都要智能化的说法，比如说我们老东家钣金车间和汽车厂钣金车间，冲压机的任务就是每一个班次给你多少张铁皮或者钢板，你就咣当、咣当的干活就是了，要什么智能化呢？只是小心别把自己当成钢板给轧了就OK。我们小学四年级勤工俭学时，就做过打包用的包装扣，就是用磨具直接压出来的。

所以，我坚持认为，企业要选择自动化还是智能化时，一定要平衡效率、成本、质量这三个核心要素，不能为了智能化而智能化，更不要把自动化的东西吹成了智能化，因为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还是很多的，人家会笑话你的。

定制化与自动化和智能化是什么关系呢？我不成熟的理解，定制或者定制化是一种生意的称谓，与完成这桩称之为定制生意的生产方式没有绝对的关系，或者说，不管是什么程度的自动化、不管是什么水平的智能化，都可以做定制化。例如，我所喜爱的玉雕，在玉雕没有ＭＴS（面向库存生产）之前，都是定制的，至少8000年以来，都是这样的；电气设备也是这样的，因为电气设备与场景是紧密相关的，既便同样的场景，但是客户需求也不相同，大概率客户会要求你必须安装某几种他们认为是靠谱的元器件，所以，电气设备合同几乎都是ATO的，而不管你的生产车间是智能化的、还是自动化的、甚至完全是人工堆砌的。我见过几个小的盘厂，除了几台勉强能称得上是半自动化的导线折弯机，剩下的全靠手活儿。

定制化与ATO、ETO又是什么关系呢？这事儿就简单了，它们基本是一个意思，只是完成这个称之为定制化生意的后台方式不同而已，ATO是按照产品BOM和生产工艺流程，把零部件组装成产品而完成定制化的交付，零部件都是标准化的；而ETO就要麻烦一些了，通常是从产品设计开始的，有时候ETO也叫单件生产，例如发电厂的锅炉，不同地区的气候环境、不同的煤质、不同的输煤系统、甚至不同的发电机配置，每一个合同的锅炉，都要从新设计，或者调整以前某一个模板的设计，然后交付制造环节。

ATO虽然与自动化、智能化没有绝对关系，相对关系还是有的，因为这涉及到生产效率、生产成本和产品质量。瞧，又绕回到自动化和智能化的取舍和选择了，罢笔。

刚才，三五成群朋友圈，某同学发来了桑干河的小视频，我一看，心里立马不能平静了，我一直梦想着，什么时候真的有时间了，凭我这几年努力学习考古学所积累的和当年学习地质学所残留的二把刀功夫，认真的考察一下永定河、潮白河、桑干河、西拉木伦河、大辽河等的河流台地，找找旧石器和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为我国考古事业和中华文明传承做出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