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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别了,哥哥》

殷夫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别了,哥哥》是近代诗人殷夫于1929年创作的一首新诗。这首诗是作者收到哥哥(徐培根)一封语重心长的劝告信后做出的公开答复。作者在诗中婉拒了大哥的好意劝导,并将自己的信仰、追求和盘托出,作为“向一个阶级的告别词”。这首诗,既表达了兄弟间的手足深情,也袒露了一个为革命信仰献身无悔的战士的襟怀与人格,是一首真挚动人的现代政治抒情诗。
《别了,哥哥》是殷夫收到哥哥一封语重心长的劝告信后做出的公开答复。无产阶级的革命使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哥哥是两股道上人。作为“阶级”的战士,理性告诉他个人的得失是微不足道的。作者在诗中婉拒了大哥的好意劝导,并将自己的信仰、追求和盘托出,作为“向一个阶级的告别词”。
诗中对哥哥二十年来的“爱”、“怜”、“保护”、“抚养”、“教导”、“培植”满含感激之情,但旋即意识到,自己和“最亲爱的哥哥”不是同一阵线的人。感情与理智,人性与阶级性,功名利禄与真理、信仰之间充满着矛盾,它们是那样的不可调和,以致诗人不得不作出非此即彼的果断抉择:哥哥的“诚意”、“牺牲”不管有多重,“但这不能留住我不向你告别”,“我不能不向别方转变”。不是兄长的“诚意”、“牺牲”还不足以打动弟弟,也不是弟弟心如铁石,不肯回报亲人的好意。诗人深知,哥哥看重的是“安逸,功业和名号”,是“治者们荣赏的爵禄”,或是“薄纸糊成的高帽”。哥哥心眼中的所谓“前途”唯此为大,弟弟却视之如粪土。道不同,不相为谋。唯恐哥哥再用亲情说服自己,诗人诚恳地向哥哥告白:“你的弟弟现在饥渴”,“饥渴着的是永久的真理”。明知追求真理的前途“满站着危崖荆棘”,“又有的是黑的死,和白的骨”,仍然义无反顾,“决心要踏上前去”。兄弟的情分在阶级的分野面前黯然失色,个人的富贵荣华在普罗米修斯的光明事业中一无分量。不是弟弟不懂情分,不是弟弟冷若冰霜,委实是兄弟二人分属对立的阶级,他们各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与人生追求。
尽管诗中明白无误地向哥哥也向世界做了宣告,但诗人依然盼望“握一握最后的手”,然后告诉他“请在最后的一滴泪水里,/收回吧,作为恶梦一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诗歌最后一节一再咏叹“别了”,“别了”,相当真实地抒发了兄弟惜别的依依深情。意识到个人的感情与阶级的利益是冰炭不容,因而弟弟只能埋藏那份深情,“此后各走前途,再见的机会是在,/当我们和你隶属着的阶级交了战火”。
这首诗,既表达了兄弟间的手足深情,也袒露了一个为革命信仰献身无悔的战士的襟怀与人格,是一首真挚动人的现代政治抒情诗。



殷夫《别了,哥哥》


别了,我最亲爱的哥哥,

你的来函促成了我的决心,

恨的是不能握一握最后的手,

再独立地向前途踏进。

 

二十年来手足的爱和怜,

二十年来的保护和抚养,

请在这最后的一滴泪水里,

收回吧,作为恶梦一场。

 

你诚意的教导使我感激,

你牺牲的培植使我钦佩,

但这不能留住我不向你告别,

我不能不向别方转变。

 

在你的一方,哟,哥哥,

有的是,安逸,功业和名号,

是治者们荣赏的爵禄,

或是薄纸糊成的高帽。

 

只要我,答应一声说,

“我进去听指示的圈套”

我很容易能够获得一切,

从名号直至纸帽。

 

但你的弟弟现在饥渴,

饥渴着的是永久的真理,

不要荣誉,不要功建,

只望向真理的王国进礼。

 

因此机械的悲鸣扰了他的美梦,

因此劳苦群众的呼号震动心灵,

因此他尽日尽夜地忧愁,

想做个Prothemua偷给人间以光明。

 

真理和愤怒使他强硬,

他再不怕天帝的咆哮,

他要牺牲去他的生命,

更不要那纸糊的高帽。

 

这,就是你弟弟的前途,

这前途满站着危崖荆棘,

又有的是黑的死,和白的骨,

又有的是砭人肌筋的冰雹风雪。

 

但他决心要踏上前去,

真理的伟光在地平线下闪照,

死的恐怖都辟易远退,

热的心火会把冰雪溶消。

 

别了,哥哥,别了,

此后各走前途,

再见的机会是在,

当我们和你隶属着的阶级交了战火。

 

1929.4.12


 

《别了,哥哥》写于1929年“四•一二”事变两周年。那时,19岁的诗人已经历了1927年“四•一二”和1928年夏的两次被捕。第二次出狱以后,殷夫离开了同济大学,专门从事共青团和青年工人运动的工作,过着职业革命家的极端穷困生活,并断绝了与家庭(主要是大哥)的联系。
《别了,哥哥》和这一时期所写的《血字》、《意识的旋律》、《上海礼赞》等7首诗,由“左联”常委钱杏村(阿英)加了《血字》的总题,编入1930年5月出版的“左联”刊物《拓荒者》第1卷第4、5期合刊。刊物发行后,被国民党当局查禁,另改名《海燕》出版。同期刊物上还刊出了殷夫关于“三八”国际妇女节的速写《“March 8”s》和另一署名Ivan的《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1930年3月11日作)。《别了,哥哥》和《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主题相同,而分别以诗和散文的形式写出。尽管写作时间相隔近年,但主旨如一,相互参阅,可以加深理解殷夫坚定的革命立场,以及诗人为何要把“苦苦地束缚于旧世界的一条带儿”割裂,与代表敌对阶级力量的兄长决裂的深刻内涵。
殷夫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大哥徐培根比殷夫大15岁。大哥早年就读于杭州陆军小学堂,参加过辛亥革命的“学生队”,以后又入保定军校和北京陆军大学,父亲逝世后,大哥任杭州的浙军中校参谋,负起兄长的责任,对幼弟备加照顾,将弟弟送到上海读中学。所以殷夫在诗中开头就称:“别了,我最亲爱的哥哥”,“二十年来手足的爱和怜,/二十年来的保护和抚养”,对哥哥过去诚意的教导表示感激。1927年“四•一二”事变前夕,大哥已是显赫一时的蒋介石北伐军总司令部的参谋处长,使殷夫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事变即将发生之消息,但当殷夫接受上级领导的任务,再去司令部找他时,司令部已离开上海。第二天,就发生“四•一二”事变,殷夫在浦东中学,被一位国民党员告密,逮捕入狱三月,几乎被枪决,后经大哥保释出狱。1928年,大哥去德国留学之前,资助倔强的弟弟进上海同济大学德文补习科。哥哥想按照自己的愿望改变弟弟的理想,走他同一的道路——这就是殷夫诗中所揭出的“在你的一方,哟,哥哥,/有的是,安逸,功业和名号,/是治者们荣赏的爵禄,/或是薄纸糊成的高帽。”随着1927年“四•一二”事变的发生和中国革命的深入,昔日统一战线中的同盟者变成篡夺革命成果的敌对力量,戴着纸糊高帽的统治者成了屠杀人民的元凶。统治阶级刮起的血雨腥风以及政治目标的完全不同,导致了连接着兄弟情谊的纽带的断裂。殷夫在1928年第二次被捕出狱后几个月接到大哥从德国转来的信,——“你的来函促成了我的决心”。年轻的诗人在深情地回顾“二十年来手足的爱和怜”,既写了有浓厚手足之情的大哥对他的爱抚与培植,更抒发了面临严酷现实的感慨:“机械的悲鸣扰了他的美梦”、“劳苦群众的呼号震动心灵”,对哥哥的来信“相劝”,作了断然的回答,他不能听从哥哥“指示的圈套”,尽管那很容易获得一切的赐予——“从名号直至纸帽”。
《别了,哥哥》是一首一个阶级向另一个阶级诀别的宣言。他用铿锵的声音断然回答:决不要那“纸糊的高帽”和“荣誉”的“名号”,宣告与旧世界的彻底决裂;他要做普罗米修士,“不怕天帝的咆哮”,不怕“黑的死,和白的骨”,只望为劳苦群众的解放——“向真理的王国进礼”!
两年以后,1931年2月7日,年轻的诗人以生命和鲜血履行了在19岁时写下的战斗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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