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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2017-01-26 强晋 太原道

“大爷。街道办咋走了?”

 

“甚了?”

 

“杏花岭街道办咋走了?”

 

“唉呀,这可真不知道。”

 

“大爷”我站在寒风中看着问道儿的老后生摇上车窗,一脸茫然地开车慢慢离开了。

 

“大爷”?怎么现在流行叫大爷了?

 

“滴滴。滴滴。”路过身边的车一阵鸣笛,惊的“大爷”我一个激灵。车水马龙,人流穿行,大包小包年货在眼前滚动,真是快过年了。

 

“大爷”20年前从太原移居南方,从湿润的地方猛地回到并州老家,“四九”的寒气激骨,整个人紧缩成一团。南方不需棉衣,每年冬天回来就把二十年前离开家时脱下的灰羽绒服穿上,再套上黑羽绒裤,戴上老母亲的毛线帽子凑乎几天。回家过年的喜悦笑容冻僵在脸上,成了死褶。这架势,这面相,路人不叫“大爷”才怪。

 

当年临行前,老家儿说:要出远门了,应该去庙里拜拜。我就去依嘱去了离家不远的“崇善寺”磕了头。之后每年回家,有空儿就去寺里告拜一声。今天一早照旧。烧完香出来,直奔“南肖墙丸子汤”。


 

话说这“南肖墙丸子汤”,色浓味重,十几颗指尖大小的丸子漂在面上,有几撮翠绿的芫荽点缀,着实算不上美食。用老母亲的话讲:“有甚好喝的?一股子调料面子味,丸子里连肉星星也没啦。”唉。但就是那个味道,喝上一碗,提神解馋。

 

一个大腕,两根油条下肚,头上就冒了热气。吸溜完最后一口汤,咂巴咂巴嘴,顺手放下碗筷,点上一根烟,敞着怀跨出了店门。一阵浓郁的醋味扑面而来,那是宁化府的醋厂开坛了。醋香牵了魂,飘向“益源庆”。

 

老太原人每隔几天,一大早就拎上醋壶去“益源庆”厂店门口排队,赶着去打“头锅老陈醋”。


 

山西人喜食醋,尤其以这六百多年历史的宁化府“益源庆”老陈醋为头牌。自打明朝初年开坛,整条街上就没有人感冒,无数次瘟疫也安然渡过。山西的水质碱性强,俗话说“水硬”。一方水土,一方人,硬水喝出了称霸春秋的晋文公,替父出头夺了皇帝宝座的李世民,为家里男人报仇雪恨的杨门女将,史上唯一正统的女天子武则天……


 

这好在是有醋中和了些水里的碱,如若不然,只不定出了什么天人。

 

从拎着醋壶的老人家满脸惬意神情的笑丛中穿过,抬头就是“益源庆”金字招牌。仰视片刻,闭目深吸几口极致浓郁的醋香,“酸气”充盈了整个身体。屏住呼吸,这“酸”慢慢溶入血里,头发根溢出了微汗。出门的时候,老母亲叮嘱:“醋已经打好了。不用再买了。”于是拖了一身的松筋软骨去往柳巷。



█ 柳巷

 

如今的柳巷,举目无一棵柳树,只见满街的红男绿女摇晃的细腰。街道两旁高楼林立,是有些现代城市的模样,但真就配不上这极具人情味的“柳巷”二字,更别谈什么并州历史古城了。

 

柳巷钟楼街十字口东南角还是那家“六味斋”,两百多年历史的老字号。常言道“酸、甜、苦、辣、咸”五味,这家偏叫“六味斋”。这第六味,太原人尊称“并州香”。自清乾隆三年开灶至今,两百六十多年,火没有熄过,汤没有干过,味道更没有变过。在历史上无数次的灾荒,战争中,店门从没有关过。“民以食为天”,太原人尊重的就是这个味道。旧时,买不起,吃不上,在门口嗅嗅这“并州香”也是莫大的慰籍。

 

少小离家,身处异乡,各省人聚在一起聊的最轻松的话题就是家乡的味道。每次席间,我都给外省人讲一讲山西的“面”。谁让咱生就是山西人,太原人,南城人,并州路人呢!

 

“请问您哪里人?”

 

“我是山西人。”

 

“哦。山西刀削面很有名。”

 

“您吃过?”

 

“玩笑了吧?哪里没有刀削面?”

 

“嗯。您去过山西吗?”

 

“没有。”

 

“那您就还真没有吃过刀削面。”

 

“怎么讲?”

 

山西从北到南千余里,刀削面就有很多种。北以钩刀削面出名,刀尖带钩,面身瘦长。南以平刀削面著称,面身宽短。最讲究的刀削面出自晋中,就是太原、榆次、祁县、太谷、平遥一带。刀呈瓦状,四指并拢在上,拇指在下捏卷边刀背于手中,脚一前一后站立,重心落于后脚,反手托面齐肩,头偏向面团一边,两眼直视三尺开外的铁锅滚水中央。平心定气,起刀轻轻掠过面面儿,气贯臂,臂贯手,手贯刀,刀贯面,面成一条线,首尾相连。离刀尺余外,每根面就活了起来,逐渐挺直了身,整齐排列成间距相等的队伍,依次斜钻入滚水。一耳听着刀略过面面儿的悦耳“离(四声)”声,一耳听着柜上叫的大小碗数。眼见最后一刀出手,卸下面团,收刀放在面上,走近灶台边,一手操起起“罩滤”,一手操起宽碗。大小碗依柜上叫的顺序,一罩一碗。面盛八分满,留二分余量浇卤。锅中一根不剩,碗里足量一根不少。说这么多碗面也得削一阵子,先入锅的煮软了,后入锅的还硬的。那您就外行了。根根煮的恰到好处,软硬一致,透熟还有嚼劲。这功夫全在手上。面相寸宽尺长两头尖,身似剑。起刀略厚,收刀略薄,就是考虑这入锅先后的火候。手眼耳相合,精气神贯定。没有十年功,真就上不了灶台,面端不上席面儿。说有头顶削面的,那是没有下功夫学到真手艺,摆摆花架子之流。


 

行家吃面,一是相刀,知其南北,二看架势,知其劲道,三才尝面,知其功力。就这刀削面在山西传承了上千年了。

 

“佩服佩服。看来出了山西真还就没有刀削面了。”

 

再说翩翩起舞的转盘剔尖,铁筷铁铲敲打锅沿儿节奏悦耳的上党炒饼,蝶影翻飞的揪片,巧手生花的抿疙豆……

 

前几日,凑巧回太原拍摄一个片子,剧组的摄影师灯光师都是“南蛮子”。我特意请他们品尝山西面食。店里有的几乎都点上,略表心意。一干人开始还客气,当点心尝了“灌肠”“油面拷姥姥”之后就一路“蛮吃”起来。酒足面饱之后不住夸赞:“山西的面真好吃!”

 

收工之后,我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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