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忆旧 | 1978年春节买猪头祭祖的曲折经历
1978年,过了立春,就感觉春潮涌动,万物复苏。
对于我们这个普通的平民家庭来说,从生活现场已经感到了时代的变化。记忆中,我们家那一年过了一个最为幸福、最激动人心的“年”。当时我11岁。
原因是大哥从平定县马山乡狼白村的一名插队知青抽调回城,而且到县城一家国营工厂当了工人。从知青到工人,那实在是天差地别。用父亲的话说,是祖上有德。
我们也开始感觉到工人与农民的差距,前两年知青大哥带回家的是干包谷和大米,当了工人后,大哥就开始寄回来罐头、香肠和饮料了。物资档次一下子提升了许多,那些罐装饮料我还拿到学校去喝,同学们没见过,为此烧包了好几天。那都是大哥在厂里发的劳保,平时舍不得吃,省吃俭用寄回家给我们改善伙食的。要知道,父母不高的工资,养活六口人很不容易,全家人的生计常常难以为继,到了月底总是借钱才能渡过难关。
这一年,大哥写信回来说,因为刚刚进厂,工作上要好好表现表现,过年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但能够抽调回城,既然说是祖上有德,家里就想做一次祭祀。祭祀一是慎终追远,二是保佑儿孙。父母决定买一个大猪头祭祀祖先。听说要买猪头,我们都很兴奋,因为这在我们家以前是没有过的,而且要买一个特大的,一想到够我们吃好几天,就一直兴奋不已。
不过那个年代祭祀,属于搞封资修那一套,在家偷偷弄,现在想来父母是需要一点胆识和勇气的。
开始母亲说买只大公鸡祭祀,父亲说不行,祭祀是有讲究的,祭祀祖先就要用猪头。父亲使劲卖弄他的那点历史知识,说猪头祭祀源于商代,因为商代对野猪的自然威力比较崇拜,以此祈求趋吉避凶。平时,作为教师的父亲爱读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算是肚子里有点墨水。
猪头很难买,食品公司是不供应的,食品公司杀猪留下的猪头一般就被内部职工瓜分了,还轮不到一般老百姓购买。
为此,母亲开始想方设法到黑市拦截卖肉小贩,到农村的亲戚家去打听有没有人杀猪。后来问了好几家,人家不肯卖,说是自家要用。
这一年,自由市场虽然开始松动,有农村人开始偷偷把猪肉卖到城里头,但被发现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抓到全部没收,放到现在是不敢想象的。
除夕前一天,天上星星点点飞着雪花,空气格外清冷。一大早,母亲出门了。到了中午时分,还没有回来,我们便到街头去找,未果。
那时候,街上慢慢有了变化,一些年轻人穿起喇叭裤、留着长发、拎着录音机放着流行歌曲,招摇过市。看着新鲜,我一路看个过瘾。
后来,母亲急匆匆回来,害怕加上劳累,脸憋得通红,气喘着带回一个布口袋,打开一看,滚出一个大猪头,估计十五六斤重。
除夕晚上,把猪头煮熟后,供在一个大大的案板上,虽面目有点狰狞,却带给我们无比的喜悦。可是,母亲觉得心里缺点什么,大概是大哥没回家吧。
那年是时代的一个大转折,此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自从母亲离世后,兄弟姊妹就再没有过个像样的年。除了每年的清明祭扫,大家能见个面,其他时间来往也少。后来春节就又成为我们的心灵归宿地——这一天,不仅我们大人们能见面,就是小辈们也能在一起。女儿在海外留学,说学业很紧,今年没回来,这是她成长到20多岁第一次不回家过年。我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心如浮萍,四处飘浮。
那天翻看过年的照片,才想起那年我们一家过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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