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忆旧 | 晋源秋收时的掐谷儿活计

掐谷儿是太原市晋源区秋收时节的农活儿之一，这种农活主要由妇女和我们这些因文革“停课闹革命”而辍学在家的小学生来完成，场地一般选择在生产队的打谷场里，我们管它叫“场儿”。

█ 乡村的标配，有的地方叫麦场，有的地方叫场院，还有的地方叫打谷场

场儿大多选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为得是在夏收或秋收给乡亲们分口粮时搬运方便。我们三队的场儿就在我三爷爷家的房后头。那是一个很大的场子,拾掇这个场子很费工，因故乡的土壤是沙粘土，土里有小石子儿，所以要用细细的黄土垫上才行，然后经过反复碾压、洒水、再碾压，再洒水，直到平整才算完成。

█ 国画中的场儿

那时实行的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的分配方式，土地的经营，收获的粮食全由集体来管理的。

到了秋收季节，村里人将地里的庄稼收割回来，堆在场儿里，一垛一垛的，像一座座小山。有谷子、玉米、高粱、稻子等，一年的辛苦都堆放在这里，是果实，也是希望。

进入秋季，天气凉得很快，一早一晚都得穿上厚一点的衣服。田野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差不多了。树上的叶子随着秋风飘飞在有些荒凉萧瑟的田间地头，落在那些已经枯黄的野草上。人们们陆陆续续从田间聚集到场儿里，开始一年里最后一道工序，把集中在场儿里的粮食脱粒、晾晒、归仓。

最先进入场儿的是一群妇女和我们这些辍学在家的娃娃们，人们戏称我们是3861部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掐谷儿。

掐谷儿，确切地说，应该叫切谷儿，因为谷穗是用一种叫爪镰儿的工具切割下来而不是用手掐下来的。这种工具约一拃大小，上窄下宽。那个弧形的宽面是刀刃，是专门用来切割谷穗儿的。窄处是刀背，刀背处有两小眼，有一条布带子或棉绳从眼儿上穿过，使之形成一个环，然后把大拇指套入环内就可以掐谷儿了。

█ 麦场秋收，本组图片由啄木鸟拍摄

掐谷儿时，大家围成一个大圆圈，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捆捆金灿灿、黄澄澄的谷子，左手抓住一把谷穗儿，右手把刀放在谷穗儿的根部，抓谷穗儿的手向上一提，谷穗儿就被切了下来，然后顺势把它扔进场儿的中间，待晾晒、碾压、扬场后，再拉到村里的电磨上脱去谷壳，就变成了金灿灿、黄澄澄的小米了。

掐谷儿是计件工分制，每掐完一捆，就把掐掉谷穗的秸秆放在一边。堆放多了，再抱到记工员那儿以捆为单位去登记工分，然后，这些秸秆会被专人收走，捆绑、码齐、成垛、入仓，待冬季和来年开春时用铡刀切成一寸左右的秸秆，成为牲口最好的饲料。

掐谷儿这种活计，女人们最拿手，手快的女人，一天能挣十几分，比一个壮劳力挣得还多。印象中，妇女队长梁二梅手最快。我们这些八、九岁的娃娃不行，人小手慢，好的能挣五、六分，差的顶多四、五分。这种活儿刚开始觉得挺好玩儿，坐在小板凳上，又说又笑就把活儿干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不仅腰酸背痛，而且手被秸秆磨的生疼。而那些女人们就不同了，个个全是掐谷儿的好手，不仅手在灵巧地舞动，嘴也不闲着。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在一起，好戏何止一台？家长理短的闲聊，开心泼辣的笑骂，有时还捎带着讲一些带“荤”的笑话，高低深浅、轻重粗细，各种各样的女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场儿的上空，她们将一种辛苦的劳动演化成一台欢乐、喜庆、丰收的好戏。

█ 扬场

谷穗掐完了，接下来，就该男人们上场了。

掐下的谷穗在场儿反复摊开、挑起，一层层晾晒，一点点变干，晾晒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碾谷儿”了。

碾谷儿一般用的是上了点儿岁数的老农。把谷穗摊开后，老农站在中央，腰上系一根长长的绳索。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匹马或骡子的辔头上，拉着一个或者两个用石头雕凿成的碌轴儿，在铺展开的谷穗上层层碾压。老农挥舞着一杆长长的鞭子，驱赶着马匹，马拉着不停滚动的碌轴儿不停地奔跑。在一圈一圈的奔跑中谷穗被压软了，谷粒纷纷脱落。这时，会有人过来把刚刚碾压过谷穗翻一遍，把那些已经碾压干净的谷穗用一种木制两股叉挑起来，堆在一边，归拢在一起。另外没有碾压干净的谷穗重新摊开再压，直到最后把谷穗和谷粒儿分离后。再经过扬场、晾晒后，就可以装进袋子里，归仓了……

█ 麦场上的孩子，如风0758拍摄

█ 麦场上的孩子，书痴拍摄

在那个宽敞的场儿里，装满了故乡人一年又一年的希望，也装载着我们这些在外游子美好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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