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美术·封面丨杨起:关于抽象、具象、当代的对话
▲1月刊封面
▲杨起个展春美术馆现场
关于抽象、具象、当代的对话
文 / 贝雅特·拉芬莎尔德
杨起在德国以抽象画家著名。九十年代末观众就熟悉了他挥洒的笔势和锋芒,凝重厚实的肌理,以及带有中国文化味的墨黑表现。从多方面来看,杨起对在对从古至今的中国文化里占统治地位的中国水墨画进行了认真严肃地挑战。他用笔奔放,强劲有力,探索着极度简洁的构图,倾心于清淡的造型。如果他的抽象绘画语言能清楚地说明中国文化,并反映出其笔触所带来的色彩变化因素的话,那么很多他的造型结构都无疑受到了这个抽象绘画语言的给养。尤其是杨起特别引人注目的一批大型抽象绘画和他绘画上不同材料的使用。如带沥青的画面所产生的肌理和体积感,生动地表达了它和中国水墨画的不同之所在。杨起的艺术特点就在于,他既能用墨和水相混合的液体,在薄薄的宣纸上作画,又能取而代之用沥青来作画。他画面的肌理,尤其是他律动的笔触语言,使人联想起使用综合材料来作画的德国著名“非具象”画家家霍莫和舒马赫的绘画。在他们的作品中反映了毅力,从画作中获得生动活泼的自然,从完满的抽象中体现了具象的表现。
霍莫创作了其90年代引人入胜的《艾特那-循环作品》。他将火山的石头做进了造型中。而舒马赫则用大快沥青碎片和沙在抽象和真实的自然材料中混用。他们清晰地阐述了,画面中显现的自然和其辅助材料的创作动力,同时也体现了自然的本身抽象绘画语言。足以证明,抽象造型和最写实及具象是同等的。存在物的见证就是现实。与抽象绘画关连的绘画语言,离不开其当下物象依据条件,否则在识别中会将受到极大的歪曲。因为抽象绘画强调摆脱设定的具体形态。由此及彼也适用于自然和写实的的心态。1992年艾米尔·舒马赫写下自己极为深刻的感受:“其实作画从来就是一个改变形态的过程。我有一个辩证观。即破和立。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有些画我要让它们自身去解释。所以,我常常尝试,让画面破一下。”
近几年,杨起的作品更耐人寻味,他不断向两个绘画概念挑战。这其实是符合悖和合规律的。如从中国书法生发展出来的中国水墨画,它已经非常抽象了。它既受到佛教禅宗的影响,也对二战后的欧洲艺术家产生启发。也在中国水墨画和“非具象”绘画里直接产生反响。杨起在他的第二视野里不仅拓宽了中国和欧洲的艺术观念,同时对抽象和具象提出质疑。因此他的架上绘画里,结合了综合材料的运用。虽然他从霍莫和舒马赫那儿得到借鉴,但他却致力于形象绘画,靠近现实生活世界。艾米尔。舒马赫曾意识到,他的绘画从长远来看,不能一直停留在抽象上。于是他转入形象。用极为精炼的线来确定画面。他曾在1997年说过,“色彩创造了我的一个世界,但她需要形象支撑,我画,我结合,我将其所有融入一体。”
二十多年来,杨起始终用各种可能的表现手法,将人物造型注入他的绘画里。这些都清楚地反映在他的照片作品、装置艺术、影像作品、陶瓷、水墨画里,尤其在他的架上绘画作品里。有意思的是,这些他人物造型的作品对观众或多或少还是有抽象的感觉。观众一眼就看出来,它们和过去的作品一样,是横架在两个文化间的一座桥梁。杨起长此以往既保持了他自身文化模式的特殊性,同时也将西方文化的元素兼容到他的艺术中。显而易见,若没有杨起中国传统的深厚基础,他近五年来的大型水墨画,是不可能达到如此高深水准的。他把握了如何对画面的空间布局,扣人心弦的情节,包括对整体画面的独特梳理。他不张扬,静静地生活在较之中国文化更有意义的深刻联系中。不去刻意强求一定要赢得什么。他宽阔的自由画面直射着观众,以至观众也时常身不由自己地进入他画中的情节。而他画中的情节,直接来自他的生活中心。他画面的叙述都是超越民族疆界的,并维系着各民族的文化渊源。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历史。有些甚至是个人的经历,但他也不作特别声明。
杨起的艺术深受德国人的喜爱和认可。如果将杨起的艺术放在中国当代艺术的背景中看,我们会发现,他的艺术显然更纯粹,更轻松,更富有随机性和自由度。在他的艺术中我们看不到那么多的沉重和规范,更没有固定的程式。每一件作品,都来自新的感觉,都需要面对新的媒介、都需要在手法和形式结构上做出的新探索。在艺术上的这种“不确定性”,正是他艺术的生命活力所在。敏锐的感觉随时捕捉着稍纵即逝的、触动他心灵的东西。他从不先在地拒绝某种艺术方式,只要适合于他此时此地的表达,他都有可能选择。
杨起善于以单一的人物来占领画面的整体。省去琐细的描写。由此,使我联想起超现实主义绘画对情节的叙述。杨起的绘画构图,是一些与上下文有联系的具体情节和形象,使观众能自由地产生对整体画面的理解。
杨起的架上绘画发展了画面布局的传统。他关注的是绘画体材的表现。每幅画作都以人物为中心。并围绕人物的举止行为,作个性特征的艺术描写。杨起用极其简单的,抑或是激越的线条来勾勒物体造型。不象他的水墨画人物,他的架上人物布局,常处于一个特定设立的情节中。它表现的是一个固定的,不可改变的,没有多余空间的,独立的人物绘画。杨起的用色方法也和这一表现形式达到一致。回想到杨起如何在抽象材料和综合材料绘画上的成功,人们就自然会理解,他是怎样将材料运用的经验给这批新作赋予了新生命的。他采用了包括他九十年代的抽象手法,独到地表现了他新作的写实人物。叙事情节,更新了中国古代绘画的艺术表现形式。
杨起是作为一个哲学家在画画,他的画具有哲学性和哲理意味。他的许多作品的标题都是哲学式的抽象概念,作品也不以写实或再现为目的。中国古代有文人画,那杨起的画呢就应该算是哲人画了。他侧重于中西文化观念上的对比。我们知道,中国文化注重感性。但在杨起的作品中,我们不仅看到了一些率性、机智和幽默的因素,还看到了严谨、细腻和厚重的成分。特别是他绘画中的空间体现了鲜明的实证主义色彩。他的装置作品更多地表达的是中西文化上的联系。
杨起的绘画艺术有决定性的三大主题:人物绘画(人物肖象,等风格),风景(山,水),动物(尤其是鸟类)。对杨起而言,这些都属于他特别的人物绘画和物象绘画范畴。他始终在生活中观察和注视他们。这将有助于观众对杨起画作的艺术与人物构图的理解。至少观众对杨起的画面可以借此找到自己得到阐述。同时他通过对画面色彩质地的特写,扩大了空间距离,烘托出现实世界与其彼岸艺术世界的差异。杨起的这些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地生活在他传统的中国画情环境里。如同他笔下的民工和农民,时而神情幽默,时而在杨起急转直下的画笔中,又回到了日常生活的状态。
杨起的作品在这个意义上对观众是启发。他用简单的,看起来是古典的题材,用于当代艺术表现,由此去占领生活空间和我们日常生活的现实。同时也不乏见出杨起今天还在结合他过去抽象时期的表现技法,因为人物和叙事在绘画的抽象和具象表现上不存在任何本质的区别。也就是说,用抽象的方法,同样能达到逼真的人物绘画和情节写实的表现。最终它们在思辩中,也是结构和非结构,东方和西方,传统和现实,古典递进当代的归结。他们既是问题,也是答案。就象我们包罗万象的生活世界。
杨起的作品最初看的时候觉得它太德国了:德国式的幽默,德国式的严谨,德国式的严肃,德国式的现实合理性······但是,再仔细看一下呢,确实还是东方的。因为德国式的幽默是在看似世俗和随意之间透露出一种尖刻和固执。而杨起的作品带有一种中国文人式的诗句节奏和韵文气息。
▲杨起《力量这边》干荷叶 2010 德国 萨尔兹德富特美术家协会
▲杨起《艺术结构》综合材料 2012 海牙 荷兰皇家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