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王永梅律师：国内首例多元性别就业歧视案 | 实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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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28日，令人瞩目的“国内首例多元性别就业歧视案”一审宣判，一审法院判决用人单位违法解除劳动关系，原告小C历经艰辛，终于拿到了一份胜诉的判决。本案据说是国内第一起跨性别就业歧视案件，也是首次邀请专家证人出庭的就业歧视案，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作为一直关注并致力于维护LGBTI群体合法权益的法律人，明月律师非常荣幸采访到了本案一审阶段的代理人：北京市华一律师事务所王永梅律师。
现简要整理访谈文字如下：
明月：这是国内首例跨性别就业歧视案件吗？
永梅：就我所知，应该是第一例跨性别的就业歧视案。
明月：这是一个劳动争议案件，你参与劳动仲裁阶段了么？
永梅：劳动仲裁阶段不是我代理的，仲裁裁决的结果是认定了存在劳动关系，因此支持了4天的工资，并认为是未过试用期的解聘不属于违法解聘，未支持经济赔偿金。
明月：能否简单介绍一下，我国法律层面对“就业歧视”概念是如何定义的？
永梅：我国是有《就业促进法》的，该法第三条第二款明确规定了“劳动者就业，不因民族、种族、性别、宗教信仰等不同而受歧视”。虽然，该法并没有给出“就业”和“歧视”的概念，当从各个章节的安排，其中“就业”不仅仅是获得某一职位，还应包含职业培训。而“歧视”，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认定，主要是指基于种族、肤色、性别、宗教、政治见解、民族血统或社会出身等原因，采取的有损于就业或职业机会均等或待遇平等的区别、排斥或者优惠措施，歧视性措施可能是以法律形式存在的，也可能是以事实或惯例形式存在的。而现实中，雇主采用直接歧视的形式随着平等观念和该法的普及，会越来越少，随之而来就是间接歧视和隐性歧视，本案中，小C正是被用人单位“隐性歧视”了。
明月：据我所知，国内民事案件中，邀请专家证人出庭确实不多见。你们这个案件，刘小楠教授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也非常不容易，不知道是哪一方申请专家出庭的？专家出庭是否受到阻力？专家证人出庭接受案件双方质证了么？你认为这次专家证人出庭对今后的类似案件有何意义？
永梅：是我们申请的专家出庭。法官非常开明，也很欢迎，她本人对就业中的歧视问题比较了解也有自己的见解，更重要的是，她秉持着学习和认真对待的态度，让我们的专家可以顺利出庭。 主要是法官和我方对专家提出了几个问题，对方并未提什么问题。 我本人非常认同专家出庭的模式，毕竟很多专业问题，需要独立、有专业知识的人来发表意见，这些专家能把特定、专业的问题阐述清楚、明白，这点上会帮助法庭查明事实，判断法律关系，从而得出合法的判断。本案中，刘小楠教授本身研究反就业歧视多年，对这一问题的理论和国际上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案例和做法也非常熟悉，又很明白目前的司法实践的困难，因此，她的出庭对本案的判决有很大的影响。虽然，判决书中并没有做出第一例的跨性别就业歧视的判决，但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讨论，还援引了法条。我个人在今后代理的就业歧视的各类案件中，只要法庭允许，都希望能引入专家出庭作证。
明月：我阅读了判决书，从劳动争议“违法解除”这个角度，小C胜诉了，但法院并未认定单位构成就业歧视。不知你们是否有其他维权路径？
永梅：这里暂且不答，等这份判决生效了，你们就知道了。
明月：你认为这个案件对LGBTI群体来说有何意义？
永梅：其实，法律对于LGBTI社群而言是比较远的。最早法律是惩罚他们的工具，所以，社群对法律有害怕和抵触，他们普遍认为只要法律不处罚我就行，并没有努力尝试用法律来保护社群及个人的权益。我希望能够通过个案的胜诉，来让社群了解到法律本应该是平等保护每一个个体的，法律在对公民和个体的保护上更不应该存在歧视。另外，就是LGBTI这个议题，通常都是出现在娱乐新闻的版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调侃，这对社群而言是一种伤害，如何让这一权利议题进入严肃讨论的空间，参与立法的决策，影响立法，通过法律而改变整体社会的观念，个案的推动都是有积极意义的。
明月：你作为代理人，代理这样的公益诉讼的案件，有何心得能和大家分享的吗？
永梅：这个类型的案件对我而言是个挑战、难度很大，因为仅仅懂法律是不够的，还需要了解社群切身的需求，以及这一议题的专业知识，我通过代理案件对跨性别的就业歧视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当然，这些工作的前提是，做好一名律师的本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用所学的知识，来维护委托人的利益。这个案件材料并不多，但就同一个证据，我反复看了5、6遍，证据中的各个细节都很熟悉，所以在法庭上面对对方的意见能迅速的做出反应和调整。另外，也做了研究和咨询，同时感谢前期的律师打下的基础，了解到哪些诉讼思路已经遇到障碍，才能及时调整思路，寻找到新的观点，从法律的角度说服法官。 最后的判决，争议的焦点、判决的基础以及最后的金额和计算方法，基本采用了我的代理意见。
明月：谢谢永梅，感谢你能接受我的采访！
永梅：好的，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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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附判决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