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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寥哉》,属于这个时代的“山歌” | 争鸣

Music Weekly 音乐周报 2023-11-06


编者按:7月19日,歌手刀郎发布音乐专辑《山歌寥哉》,引发乐坛久未经历的震荡与全民热议。本期,音乐周报特约两位作者,从流行音乐(详见今日公众号头条)与民族音乐学的不同视角,谈谈他们各自眼中的《山歌寥哉》。

文 | 麻莉


自7月19日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发布以来,中国流行乐坛一夜之间被这张专辑中的一首歌《罗刹海市》炸开了锅。


热闹的场景并非来自中国乐坛本身,而是全国听众。其主要原因是这张专辑中的歌词太有特点,它选用了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的文字风格。一时间歌词内容成了人们衡量理解力与认知水平的试金石,草根精英全民参与,各种解读真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百花齐放,好不热闹。


除了耐人寻味的歌词引人注目外,这张专辑让人听着“上头”的另一个原因,是专辑里的每首歌都选用了中国民间音乐中的不同曲牌来谱曲,旋律朗朗上口,再加上中国传统乐器与西方电子乐器、合成技术与各种风格的混搭,就像本地出产的特色食材加上了异域调料,经过大厨几番操作加工后,原本简单大众的菜肴做出了不同以往的口感。中国民间音乐本身的味道依然,只是增加了别样的味蕾体验,让人吃得痛快,品得过瘾。


作为一名研究世界音乐出身的民族音乐学学者,笔者初次听到专辑时,为刀郎对中国传统音乐的挖掘深感震惊。11首歌曲、11种民歌或地方曲种:《序曲》广西山歌调、《罗刹海市》靠山调、《花妖》时调、《镜听》闹五更调、《路南柯》没奈何调、《颠倒歌》栽秧号子、《画壁》绣荷包调、《珠儿》河北吹歌、《翩翩》道情调、《画皮》银纽丝调、《未来的底片》说书调,这哪里是流行音乐,分明是对中国传统音乐非物质文化遗产深入大量学习后的展现、发扬与传承!


这11首民间曲牌音乐横跨中国的东西南北中,没有海量涉猎是不会筛选出它们作为其创作的底色的。它们的出身没有一个不是“土得掉渣,俗得酸爽”,几乎都不符合所谓“高雅艺术”的标准,不为人知到几乎都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那么,为什么人们对这些用草根音乐作为底色创作的歌曲情有独钟,欲罢不能呢?天津时调中的靠山调让刀郎的《罗刹海市》如虎添翼,短短几天播放量突破10亿大关,大街小巷、公交饭馆里的闲暇空间都被这首歌占据,“罗刹国”的声音此起彼伏、循环往复。那些被大多数世人遗忘的民间曲调,仿佛一夜之间死灰复燃般,一个个鲜活地支棱在听众面前。靠山调、时调、道情、说书调等,在中国民间流传了百年的不登大雅之堂的草根音乐在刀郎的现代加工之后,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排行榜首。试想,如果刀郎曲调里没有中国民间音乐曲牌,缺少了唢呐、笛子、二胡与琵琶的演奏,这中国式罗刹国的感觉有如此到位吗?反过来,如果刀郎只选择传统曲牌与乐器,不用西方电子乐器、流行音乐的手段与多种风格去加工那些土生土长的民间曲牌,它的传播量会如此巨大吗?


既然这些以曲牌音乐为曲调创作出来的歌曲如此受欢迎,为什么原本的它们都沦落到被保护的地步?今天但凡被保护的,都离不开被淘汰的命运。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几乎清一色成为经过层层评审过后的个别传承人的职业,原先那些全民参与的音乐盛况,今天大多被放置于各种非遗名头建立起来的博物馆与艺术节中,成为当地政府振兴地方文化的政绩与文旅开发的资源。非遗博物馆成为缺少生气的纪念馆,非遗艺术节成为脱离现实的舞台表演。


刀郎的这一专辑是其对传统与现代的思考,就如他本人在专辑中所言:“此系列是要尝试构建流行音乐与民间传统文化共生共存的音乐生态。”他不认为流行音乐与民间传统是你死我活、二者择一的存在模式,两者实乃都属草根“山歌”,是可同舟共济的患难兄弟。他想搞清楚的是,“自楚骚唐律,不得列之于诗坛的民间性情之响的‘山歌’,骨子里到底传承着哪些中国人内心审美的本真追求。他眼中那11首给他创作灵感的民间曲牌,“每首歌的曲调和韵味都让人沉醉”。因为他发现,“中国传统民间音乐的流传演变中,遵循‘同源共祖、曲调沿用、用中有变、变不离宗’的创作理念。11首原创作品,就是11段民间歌曲印象。那些线性旋律思维秉持自身的合头、合尾、加花、增值、减板、借字、变奏手法,在音色、节奏、律动、速度、动态、调性的共同作用之下,使中国传统音乐在流传、再创作中千变万化,这就是中国音乐的特色和神韵所在。”


在刀郎看来,“但有假诗文,无假山歌,山歌乃民间性情之响。唱民间的歌,说民间的事”是在一个是非颠倒、真假难辨、虚实不分的“罗刹国”里还可以触碰到本真的媒介。就像他自己所言,“文学作品《聊斋》中,虽然现实与幻境伴随着各种残缺,但它绝不是幻灭的悲歌,其中的许多篇章都充满了理想的光辉,是我们得以管窥那个不属于我们的时代之洞眼。”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图样,专辑《山歌寥哉》中的11首作品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山歌”。对刀郎而言,专辑《山歌寥哉》是“冲突与纠葛在光怪陆离中将人的心灵世界撕开一个小口,于虚拟的异托邦中完成内心的自我重构”。正如中国传统音乐一样,在流传与再创作中千变万化,不断的重构中依然保有本源。


从《罗刹海市》的歌词中可以看出,刀郎的创作受到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启发,在此笔者想回应一下的是,他的音乐不经意间还证明着奥地利音乐家古斯塔夫·马勒的名言:“传统不是灰烬的保存,而是火焰的延续。”无论如何,他一直以来的尝试(不仅是这部专辑)给中国民间音乐走出非遗困境,回归“人”“作品”“时代”至少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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