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土医

【往期回读】

乡下土医

陈梦生

现在似乎有种欲望，就是想把自已以前见过、听过而现在见不到的事物记下来。不知道是想对从前有个交待，抑或对后人有点启示，总之，对身边曾经流传了几百年的东西在我们这一代迅速消亡，觉得有些不舍。尽管有些是落后、愚昧、不科学的，但毕竟是老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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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庄上有个老太，是我长辈，是我姑父的妹妹，我也叫她嬢嬢。她有一种神奇的技能，会收脓泡疮和流火。她不说“治”说“收”。我经常在她家玩，也经常看见四乡八镇慕名赶来的患者。老人会停下手中的活立即接待。她说，人家老远跑来还要回去，自己反正在家。治的方法也很独特，说出来恐怕当下的中西医都会感觉非夷所思，今天我将细节来描述一番。我看的次数多了，甚至我都会做，但因为不会念咒语，做也没用。

治脓泡疮用几根芤蔴桔(芤蔴剝皮后的杆子)。老太会自备的，剥蔴季节，人家蔴杆烧锅，她要留下治病。生疮的坐在她边上，老太拿一只水盆盛半盆水，再拿出一只小陶罐，用几枝麻杆在病人脸上即生疮的地方虚挥几下，嘴里念念有词。我故意凑上去也听不出名堂来。挥过后，老太叫病人吹口气，然后就将此麻杆点燃烧着后放入陶罐，手一翻，将罐子反扣进水盆，只见水盆里的水咕噜噜被吸进罐里。过一会儿将罐子提起，吸进的水连同烧成黑炭的芤蔴杆流进水盆，这时老太凝视水盆，发现有油花，就嘱咐病人要忌油，之后伸手捞出蔴杆捻成黑粉，涂在脓疮上面，病人顿成大花脸。老太又关嘱，到晚清洗掉。由于不花本钱，她都是免费，只收下来人几句“难为难为”的感谢话。奇怪的是，第二天病人的病就好了，不要再来一次。

治流火叫收火。这种病状是患者腿上红肿，现在叫流火丹毒。老太怎么治这种病的呢？买来黄符纸，先用几张黄符纸在病人腿上扫扫，再念咒语；念过咒语后，叫病人对黄符纸哈口气；哈过气后，点燃黄符纸放入陶罐扣入水盆，倒出后将烧枯未尽的黄符纸捞起，连水贴在肿腿上。基本上只要连来两次，病也治好了。

老太的咒语秘不传人，她儿子都不知道，人走了，咒语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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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学过两种用黑墨画病的方法，一是画痄腮，二是画乳腺炎，现分述如下。

痄腮，即小孩半边脸肿。治它只需磨一砚好墨即可。我本有半截民国胡开文的好墨，后被画痄腮的人借去不还了。怎么治的过呢？先毛笔沾墨，在肿的范围画一圈，中间写个“消”字，之后，用黑墨涂满圆圈，边画边念咒语，其文为：

赫赫洋洋，

日出东方。

囗囗囗囗，

一消精光。

第三句我记不住了，不是我保守。当然大家也不要学，我也不想这种谬种流传。

画乳腺炎，乡下人叫起奶子。初期红肿，确实可以画消。也是在红肿部位用笔画一圈，当中写一“消”字，但咒语不同，文曰：

红头娘子有难，

家住南山北岸。

我今游座普陀山，

一口吹散吹散。

此咒语在涂墨时连说七遍，每遍结束时要对肿处吹一口气。七口气吹完，黑墨也涂了好几层了。

我替小孩画过痄腮，没有替女性画过乳腺炎。

现在这个时代，大概人们不相信黑墨能治病了。

安好，世界！安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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