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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榨油坊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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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榨油坊

江都区黄思  熊有明

作者熊有明先生:江都黄思人,镇江市作协会员,驾校教练。欢迎阅读他的作品《老三爷的田园生活》《招女婿》《教练记》《母亲的蒲扇》《英雄本色》《舌尖上的幸福》《我的祖屋情怀》《露天电影》。

我要讲的是阿珠的故事。阿珠不是《天龙八部》里的那个娇俏灵动、温柔体贴的阿珠,是村庄里榨油坊的女主人。她很小的时候,随父母从外地搬迁过来。乡下人有称呼外地人“侉子”的习惯,阿珠就是在乡亲们亲切的“侉子”声中,从黄毛丫头长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又从逐渐老迈的父母手中接管了这榨油坊。

顺着野田河北上,沿着一片果园的走向,有一条用来区分梨树和桃树的石板路,路四周被葡萄藤、牵牛花环绕。偶有空隙,仿佛也是为传播油坊的香味而留下的。这熟悉的味道好像几天前被风刮走了,今天又随着果实的清香给刮了回来。路的尽头是座小石桥,清清的河水静静地流。一缕炊烟,一声鸟鸣,几声犬叫,时有鱼儿被披着蓑戴着笠的渔翁从水面提起的击水声。阿珠在秋后都将高粱秸杆编排成新篱笆,围成篱笆墙。这个季节正是瓜果蔬菜挂满篱笆的时候。红色的西红柿,水灵灵的黄瓜,随手摘来又解渴又充饥。在农村都时兴用砖砌成高高的院墙,还安上扇铁大门。这篱笆门是不上锁的。这榨油坊的篱笆墙就像阿珠一样淳朴透明。

五月,油菜花开得正茂盛,蜜蜂忙碌着,不停地传播花粉。蝴蝶也来翩翩起舞。村里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就能吃到新榨的菜籽油了。早上的薄雾渐渐散去。个把星期充足的太阳光,足够让菜籽壳发育得又燥又脆。双指一搓,菜籽粒脱落的旅途变得十分简单起来。爱笑的阿珠一年中只有在收菜籽、大豆、芝麻等原料的时候会收起笑容,变得严肃。父亲传授给她的经验与自己探索来的心得,造就一双纤纤妙手与火眼金睛。选择没有任何杂质、干燥、黝黑发亮、颗粒饱满圆润的菜籽,既能储存上一年光景,又可榨出质地上乘的菜籽油来。大豆和芝麻也是一样。转动风箱,除去杂质,留下精华。阿珠的母亲点燃大灶,让大锅发热,油菜籽开始进入变成油的旅程。分批放入榨油机。粗榨细榨两次,在出油处有密度不一的两只滤网,以便更精密的把油渣和油分开。在老式榨机前,这些油是要沉淀一些日子才可以吃。现在有了炼油机,省去了等待的过程,产生的油渣和菜籽饼也是宝贝,有很多用途,被用来做饲料和鱼饵。阿朱微信的滴滴声提示她,这些已经被预订成功。

阿珠的父母二十年前刚从重庆搬迁过来时,用古老的人工榨油。这是传统的手艺,选用最好的木材做成撞杆。雇用村子里几个精壮的后生。阿珠父亲开工号子吆喝完,这些后生迅速抡起撞杆撞过去,“嘭”,一声巨响。天崩地裂的声响让人发颤,闭上眼却能听见菜油滴落的声音。油香,也就很快弥漫开来。

中午的工作餐由阿珠负责,水煮肉、毛血旺、酸菜鱼,这些地道的川菜从小就耳濡目染,做起来得心应手。浇上早先用纯鲜菜籽油烹制的红油,色泽红艳,辣味醇厚。

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阿珠羞涩地打开榨油坊的篱笆门。榨油坊年久失修,光线不好,正在抡着撞杆的精壮后生停下了手中的活,傻傻愣愣地眯着眼打量着阿珠。青春逼人的阿珠和光着膀子鼓着肌肉的后生,就像榨油坊屋后两种不同的果树。后生们看得忘了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最终,后生中一位浓眉大眼的肩宽膀圆的人成了阿珠托付终生的人,他撞出了纯香的油,也撞开了阿珠的心。现在他也忘了当年川菜的味道,只记得阿珠靓丽清纯的身影。

榨油坊本是村里闲置的仓库,是阿珠父母早些年落脚安身的地方。多年的经营,阿珠已经将油坊修葺一新。白色的墙,青色的瓦,洁净的地板砖,几乎一尘不染。阿珠摆放电脑的办公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架上竖列着很多书籍,如《唐诗宋词》《名家散文集》等,有上百本。阿珠的钢笔隽秀挺拔,写下了很多见解独特的读后感。在这油香四溢、书香飘扬的乡村榨油坊里,我早已分不清哪个更浓,哪个更香。

一个村庄是不能缺少榨油坊的,她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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