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些细节——听Ben Burtt谈《机器人总动员》的声音设计

原创 2017-04-24 於菟 LocationSound同期录音网

原文来自：Animation World Network，原作者：Annemarie Moody，编译：於菟

编者按：此前推送的文章中，我们与大家一起简单了解了“十佳声音设计”的影片，今天我们就以其中的动画长片电影——《机器人总动员》为例，听一听声音设计大师Ben Burtt是怎样全面解读它的声音设计细节的。

共计3305字，建议阅读时间10分钟。

Ben Burtt，电影导演、声音设计师、画面剪辑师、编剧、配音演员，曾担任众多部影片的声音设计师一职，先后参与了《星球大战》、《夺宝奇兵》系列电影以及《天外魔花》、《E.T.外星人》、《星际迷航》等片子的后期声音制作。他凭借着惊人的天赋与创造力，成功塑造了一些标志性的经典声音。例如，黑武士的呼吸声、R2-D2的电子运转哔哔声以及印第安纳琼斯的鞭子声等。自1978年以来，他多次赢得包括奥斯卡声音类奖在内的专业大奖，在业内享有广泛盛誉。

IMDb评分8.4分、斩获2009年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的电影——《机器人总动员》（Wall-E）的声音设计也是出自Ben Burtt之手。该片制片人Lindsey Collins评价Ben说：“他是那种真正喜欢向你展示整个声音设计流程的人，可以看得出他对这份工作十分热爱，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接手《机器人总动员》的声音设计工作以后，Ben就开始思考用怎样的方式来获取最佳效果，毕竟这是一部不同于以往的科幻片，Wall-E、EVE等机器人的声音和所占据的角色地位与R2-D2有着极大的差别。

凭借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创造力，Ben出色完成了片中角色的声音设计，让小机器人活了起来，增加了电影的看点。今天，通过采访我们与Ben一起来回顾一下当初声音设计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吧！

接手这部片子时你刚刚完成《星球大战》的声音设计没多久，我猜你应该是比较乐意做机器人的声音吧？

Ben：是的。创造科幻声本身就是一项比较困难的工作，尤其是面对Wall-E这样一个既呆萌又坚韧不拔的小机器人时，难度就更加大了。当导演Andrew Stanton提出这个想法时，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项非同寻常的工作，而事实最终也证明了我的猜测。Wall-E是一个很独特的角色，我要做的就是通过声音和简短的几句话（甚至是几个词）来塑造它的形象，用声音配合画面展现它内在的灵魂，让它从平面上的一个单调线条变成有思想、情感饱满的拟真人物。这是我在以往工作中未曾遇到过的挑战，因此我非常乐意接手这个项目。

你可以将人声用作Wall-E的配音，观众恐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如果这样做就完全流于俗套了，我猜Andrew找我来做声音设计应该也不会是想要这样的效果吧。在看完电影开场大概十分钟的故事草图和脚本后，我心中已经隐约有了声音设计方案的雏形，经过进一步的完善、细化、打磨，最终成片的声音效果就是现在你们所听见的。

做《机器人总动员》的声音设计时你具体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Ben：我通常独自一个人待在棚里，身边就是录音设备、混音台、扬声器、显示器等这些东西，随时都可以开始工作。我一般更偏向于即兴创作，有两种不同的工作方式。我有一个键盘控制器，会通过它对音效进行播放以及音色调整处理，这是其中一种方式。我独自坐着，脑袋里想着音乐作曲之类的事，手指也不断地在键盘上跳跃、舞动，尝试将脑中的灵感记录下来。

有时遇到需要人工输入的情况，我也会尝试着录下自己的声音作为实验素材，又或者找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的雇员来帮忙，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我每天都会不遗余力地向Andrew阐述自己对于Wall-E这个角色的新理解，并展示已经制作完成的声音供他挑选。因为那时对于Wall-E尚未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我们不知道它是否会说活或者像R2-D2一样吹口哨。我记得我所做的第一个版本的Wall-E声音与R2-D2风格非常接近，几乎就是纯粹的电子音。每次和Andrew探讨后，我都会把他挑出的声音列表统计并建立素材库存放，以备随时调用。

《星球大战》中的机器人R2-D2

当Andrew第一次向我展示大约10分钟的电影开场剪辑片段时，里面一些零碎的配乐和音效深深地吸引了我，引导我对这部片子有了更好的理解。开场Wall-E播放的那首《Put On Your Sunday Clothes》的声音给我带来了灵感，那种隐藏在曲调中的淡淡的天真正是我要寻找的，也是Wall-E这个角色的性格写照。我从之前建立的音效库中提取了一些声音元素，将其与这首歌里的某些人声片段相混合，再经过一系列的调制基本上就得到了Wall-E的声音，当然也融入了我自己的声音。采取这样的方式可以确保Wall-E的声音中人声和电子声比例基本保持平衡，有效避免了滑向两个极端、造成流于俗套的结果。剧中另一个主要角色EVE的声音也采取了类似的处理方法，人声元素则来源于一名叫做Elissa Knight的皮克斯公司女雇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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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总动员》开场片段

风闻你将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声音都运用到了声音设计的创作中，甚至包括你妻子妊娠期内的声音，这是真的吗？

Ben：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当你运用声音创造幻象时，尤其是在科幻或奇幻电影中，融入日常生活中我们周围的自然声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你可以录制室内、户外任何环境下你想要的声音，甚至可以到乔治•卢卡斯的房子里拾取电梯发动机的声音，用在不同的场景中会获得迥然不同的效果，观众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力场的声音或者太空飞船舱门开启的声音。

《天外魔花》

关于我使用妻子妊娠期内声音的事并非是传闻，我将它用在了电影《天外魔花》（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的声音设计中。在我妻子超声波孕检时，我听过胎儿的声音，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时我正急切地寻找灵感，要设计混制出外星人出生时的诡异声音，而这个声音正好契合了我的需要。胎儿的心跳声和母体子宫内的声音完全混在一起，这与外星人降生时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剧中设定的外形人同样是胎生动物。

这只是我日常工作中的一个案例，可能经过放大就成为了典型。在《机器人总动员》中我同样运用了大量的日常生活实录环境声来做声音设计，这些经过混合处理后的声音散布于电影的各个场景片段，细节的打磨无形中增强了影片的观赏性。

在做该片的声音时，你是否将背景环境声音因素考虑在内了呢？

Ben：开始时并没有，但是随着时间线的向前推进，我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像Andrew说的那样，很少有科幻小说或电影是以欢快氛围开场的，《机器人总动员》自然也不可能例外。孤独的主人公Wall-E生活的未来世界是一个饱受污染的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环境的恶劣程度可想而知，有关这一点在开场时也有充分的画面交代。但这是远远不够的，相关场景环境声音元素的缺位会大大降低影片的观感，所以背景环境声音的重要性同样是不可忽视的。

我开始思考这荒凉之地应该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呢？我们正常的反应可能就是看一看。虽然视觉上的效果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不足以充分凸显环境的恶劣，因此我选择借用通感的手法来传达。沙暴带起的扬尘扑面而来，裹挟着各种杂物向我们袭来，那种不适感相信但凡经历过大风扬尘天气的人都有所体会。影片开场以来一直呼啸不断的背景风声以及Wall-E整理储物箱时快速席卷而来的沙尘暴的声效，都会让我们不自觉地将其与现实生活中自己见过的荒凉景象联系起来。这就是通感手法的运用，将听觉转化为视觉，充分发掘了观众潜在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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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袭来

你最喜欢电影中的哪一个场景？

Ben：我最喜欢的场景就是Wall-E被从“真理号”飞船强制遣返回地球那一段，Wall-E抱着灭火器从爆炸的飞行舱弹射逃生，与EVE重逢后两人一起欢快的在太空起舞。这一段节奏很舒缓，声音的旋律很棒（虽然按常识讲真空中无法传声，但由于剧情需要可忽略这一点），不禁让我联想到了《彼得潘》（Peter Pan）中Peter教小姑娘Wendy和她两个弟弟在空中飞舞的场景，很有童话的美感。细微处的声音设计是最能衬托剧情的，虽然我们的做法有违常识，但是声音元素的加入无疑使角色的形象更加饱满，整个故事情节的串联也更加紧密。对我来说，这种能够充分发挥创造力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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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l-E和EVE太空起舞

影片中还有哪些有趣的声音设计细节是你想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呢？

Ben：在创造Wall-E声音的过程中我受到了一部西部牛仔电影的启发，影片中的老牛仔通过手摇式曲柄启动发电机，恰恰就是这个曲柄转动的声音给我带来了创作的灵感，事实证明这个声音与Wall-E的角色很契合。

除此之外，为了设计并混制出剧中女主EVE在空中穿梭、飞行的声音，我特地向朋友借来了机身三米长的无线电遥控飞机，当它从我头顶掠过时，我就用磁带录音机记录下它呼啸而过的细节声音作为声音设计的素材，这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直陪伴着Wall-E的那只蟑螂，它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很平常，但做起来却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经过仔细考量后，我放弃了使用蟑螂爬行实际录音的想法，决定尝试用金属手铐开合的声音来替代，结果最终完成后这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完美，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

类似这样有意思的声音设计细节还有很多，我相信你仔细听一定会发现的。整个《机器人总动员》的声音设计项目包含声音素材共计2400多条，每一条都是独立的，具有自己的特色，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了全新的效果，我感到非常开心、非常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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