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是冯小刚写给文工团女孩的情书

《芳华》经历了国庆撤档风波后，终于在上周五上映了。

不过好饭不怕晚，影片虽然有些瑕疵，但还是让我感动不已。

我之前在院线前瞻里就说过，冯小刚是想用《芳华》圆梦的。

冯小刚年轻时曾在文工团的美术组工作，他特别喜欢文工团的那些女孩。

但他当时害羞、自卑，不敢去跟她们搭讪。

而现在他用《芳华》的镜头，完成了和她们的亲密接触。

《芳华》是冯小刚写给文工团女孩的情书。

所以在影片的前半段，文工团中的女孩们都看上去特别青春洋溢、健康性感。

而且文工团的画面多数时候是暖色调。夕阳下，女孩们自带柔光，显得怀旧、美好。

即使有些浴室洗澡的较为暴露的场面，我也没有觉得带有情色意味，散发的是那种单纯的青春和美丽气息。

前半部分用大量手持运动镜头拍歌舞场面，也让角色充满青春的活力。

红旗、绿军装等大面积饱满鲜艳的颜色，也让画面很有视觉冲击力。

除了摄影，影片在服化道上也非常用心。

无处不在的领袖像、党徽、军徽、旗帜、横幅、标语和墙画，把观众瞬间带回那个年代。

在选角上，冯小刚大胆启用苗苗（何小萍）、钟楚曦（萧穗子）、杨采钰（林丁丁）、李晓峰（郝淑雯）等新人女演员，也是看重了她们的纯真。

把影片前半部分的文工团生活拍得这么情真意切、美好怀旧，是冯小刚的私心。

然而《芳华》严格说并不是冯小刚一个人的作品。

另一个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影片创作的人是编剧兼原著小说作者严歌苓。

编剧严歌苓（左）与饰演萧穗子的钟楚曦

严歌苓在文工团曾是一名红色芭蕾舞文艺兵，跳舞就是她的日常工作。

所以在她眼中，那段岁月没有冯小刚眼中那么美好，就是很平凡的一段岁月，而且终将消逝。

所以她的原著小说更加写实、残酷。

而电影也受到了她写实倾向的很大影响，她将冯小刚眼中的美好逐渐撕碎。

甚至可以这样说，《芳华》就是冯小刚的理想美好和严歌苓的写实残酷拉锯后的产物。

这种拉锯也形成了《芳华》的悲剧根源：把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观众看。

和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类似，《芳华》也是在一段较长的特定时期（上世纪7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刻画角色群像、反映时代变迁。

而随着时间流逝和世事轮转，很多人、事、物都随之崩塌，不复存在。

其实在影片前半部看似美好的文工团生活中，悲剧的种子就已经种下。

文工团中都是文艺工作者，但首先他们是人，而是人就有人性的复杂和弱点。

何小萍从小受尽排挤和欺负，因此性格内向自卑。

她偷林丁丁的军装拍照，正是因为她性格上的弱点。

一直不受待见的何小萍害怕如果自己开口借，林丁丁不会给她。

当偷窃行为被发现后，被人更加瞧不起了，受到了更多的排挤和欺负，恶性循环。

尽管她本质上应该算是片中最善良的角色之一。

而黄轩饰演的男主刘峰是活雷锋，在团里乐于助人不说，还把大好的进修机会留给别人，牺牲精神堪比圣人啊！

但是就连这么一个伟光正到不真实的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他不去进修而留在文工团是为了暗恋已久的林丁丁。

何小萍和刘峰这两个最善的角色尚且如此复杂矛盾，更不用说其他角色。

比如何小萍同寝的林丁丁和郝淑雯，在偷军装事件后对何小萍更变本加厉地挤兑欺负，简直是校园霸凌。

而另一个室友萧穗子其实是严歌苓的化身，她是影片的旁白，相对客观地观看着发生的一切。

但她也只是同情何小萍和刘峰的遭遇而已，多数时间只是看着，并没有挺身而出，保全自己才最重要。

人性本身的复杂多面只是戏剧冲突的一个来源，另一个重要来源是文工团本身。

文工团是特殊时代的产物。简单说，它是军队中的艺术机构。

艺术，解放人性、释放激情、追求美好。

军队，讲究纪律、服从指挥、压抑人性。

文工团就是这么一个矛盾拧巴的团体。

它创作艺术作品，但要创作军队需要的艺术作品。

如果你觉得文工团离你太远不好理解，那想想现在的春晚节目，就应该好懂了。

在这种矛盾的团体里浸染久了，人也会变得矛盾扭曲。

艺术让他们强烈向往爱、自由、美好。

军队又让他们不得不压抑爱、自由、美好。

正因如此，“活雷锋”刘峰向林丁丁表白后激动地抱住她时，林丁丁才会感到错愕和恶心。

她的理由是：他可是雷锋啊！雷锋怎么能有七情六欲呢？雷锋怎么能谈恋爱呢？

这个逻辑在现在看来无比滑稽，可在当年的很多人心里又无比理所当然。

撞见这一幕的人才会说出又好笑又好气的台词：好哇，林丁丁，你居然敢腐蚀活雷锋！

而林丁丁为了自保，诬陷刘峰耍流氓，导致刘峰被下放。

就算有人心里为刘峰抱不平，也会因为从众心理，自动与刘峰划清界限。

在这样扭曲的体制下，好人都逼坏了，正常人都逼疯了，白的都说成黑的了，正的都扭成歪的了。

这是属于文工团的青春残酷物语。

不过说到残酷，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的呢？

影片第二部分也就是中段的中越战争，是个重要的分水岭。

它表面上看只是为了还原一场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战争。

但其实是用战争进一步将文工团生活的美好感觉摧毁殆尽。

整场战争非常血腥，尺度惊人，突显战争的残酷无情。

摄影上突然变得阴暗，和之前文工团的暖色调形成强烈对比。

整场战争也是用到了大量运动长镜头。

但和之前拍文工团表演时炫目但平稳的镜头运动相比，这时的镜头运动显得慌乱抖动。

而且同《敦刻尔克》一样，这场战争也是看不到敌人的，好让观众更关注主角们的挣扎。

所以与网上一些认为这场战争戏很多余的看法截然不同，我认为这场戏太重要了。

它在情感上为后来角色们跟文工团说再见做了铺垫。

更残酷更讽刺的是，在战争中损伤最大的，正是最善良的两个人。

刘峰丢了一只胳膊，何小萍疯了。

这种“好人没好报”的设定，更突出了战争的残酷和世事的无常。

这里必须提一句，疯掉的何小萍跑到草地上独舞的那场戏拍得太魔幻了，绝对是片中的神来之笔。

她的可能暂时神智不清了，但是文工团的表演却深深地烙印在她的体内，是她的一部分，是她的青春芳华。

战争后不久，由时代而生的文工团再次因时代变换而解散，曾经的战友们要各奔东西，自寻前路。

在告别宴上，冯小刚再次用到运动长镜头穿梭在每一桌角色之间，只不过这次速度更慢，显得无比惆怅。

战友们更是嚎啕大哭，酩酊大醉，文工团固然有自己的问题，但那毕竟是他们宝贵的集体青春记忆，而马上这些都要没了。

但文工团同时也是一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标签，在里面要战战兢兢，生怕政治不正确。

现在标签被撕掉了，他们也终于可以活出更真实的自己，考虑更现实的问题。

陈灿透露自己的官二代身份后，郝淑雯抢先萧穗子几天，拿下了他，确保了自己的衣食无忧。

而林丁丁的心早不再文工团了，她嫁到了国外。

影片最后一部分，改革开放后的上世纪90年代，社会风云变幻，他们的芳华早已逝去。

残疾的刘峰为了赚钱养家去做生意，车被扣了，讨车的时候又被警察欺负。

他被推倒在地的时候，我心里再次一酸：这就是好人的下场？

这一幕正好被郝淑雯看到，她上前怒骂：CNM，你们竟敢打残疾军人！

但也只能过过嘴瘾了，最后她还是得帮刘峰交了罚款，才拿回了车。

毕竟，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刘峰看到林丁丁的照片，发现她已经胖到快认不出了。真是物是人非。

影片的最后，刘峰和何小萍坐在长椅上，尽管经历了时代的残酷洗礼，他们还是保持着那份可贵的善良。

正如片中最后所说：“他们从未结婚，却待人温和，彼此相偎一生。”

到头来，我认为只有看淡一切、接受命运无常变化的两人，才是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下最平和、最幸福的一对。

按照我刚才的影评，我觉得《芳华》本可以打五星。

只可惜，影片前半段剪辑有点太散了，另外音乐过满，有些旁白太直白，用视听语言表现会更好。

有这些明显的问题，我给《芳华》扣一星打四星，但我仍然会去影院二刷。

因为在这个愈发讲钱的年代，讲情的电影不多了，而我想为这份情再感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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