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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科《猴子奇遇记》“抹黑”苏联,这个难以驯服的孙悟空

此语与时左 书写者 2024-04-27

文化就是人化,文学就是人学


左琴科是前苏联著名作家,以针砭时弊、辛辣讽刺著称。1946年,大型文学刊物《星》杂志刊载了他的小说《猴子奇遇记》,结果这个“猴子”把天捅破了。孙悟空没有做到的事,左琴科做到了。

德国入侵,扔下了炸弹,把动物园的围墙给炸倒了。一只可爱的猴子跑了出来,一辆军车经过,司机觉得这只猴子跑到街上,没有吃的,一定会饿死,就把她带走了,想送给一个喜欢她的人。

结果司机停车办事的当口,猴子跑了。她饿了,但是没有粮食供应证,也没有钱,就在商店里抓了胡萝卜和糖果就跑。人们就追,猴子就想:“看来,真不该离开动物园。在笼子里平静得多。一有可能我一定回到动物园去。”

一条狗也帮着人们追赶,猴子拿一根胡萝卜打在狗的鼻子上,狗就想:“公民们,我不如在家安静地躺着,比给你们抓猴子和吃这些苦头好得多。”

猴子脱身后,遇到了一个小男孩阿廖沙,他们互相都很喜欢。但是阿廖沙的奶奶不喜欢她,趁阿廖沙上学的时候,猴子逃跑了。

猴子遇到了一个猥琐的男人,他想逮住她,卖个好价钱,换啤酒喝。他把她抓住,又是给她洗澡,又要给她扎蝴蝶结。

猴子不听摆布,又一次逃跑,路上遇到了阿廖沙。在大人和孩子争执中,军车司机来了,他说明了情况,最后裁定,猴子给了阿廖沙。

从此猴子安分了,不再调皮捣蛋,不再随便拿糖果,喝牛奶都戴着围嘴,奶奶也喜欢她了,她不再想回动物园去了。

这篇小说写于几年前,本来发表在一本儿童刊物中,后来又出现在儿童故事的书中,谁知过了好几年,刊载在大型文学刊物上,而且没有征得作者同意。那刊物斯大林每期都看。

结果坏了,斯大林果然看到了。他对这篇小说很不满意,德国人扔炸弹,我们卫国战争,你左琴科不写,写什么猴子?“苏联人民不允许他毒害青年。社会不能适应左琴科,而他应适应社会,如不肯适应,就让他滚蛋。”

很快掀起了批判这篇小说的高潮,最猛烈的抨击,是说左琴科嘲讽苏联,人关在笼子里也比生活在苏联社会上舒服,你看吧,买东西凭粮食证,饿了偷东西要被警察追,可是警察还不好好干(就像那只狗),街上还有别有用心的坏人,有可能把人卖掉。

实际上这篇小说是写给儿童的故事,结合了童话的视角,经常插入猴子的心理活动,故事告诉孩子要爱护动物,热爱自由,谴责虐待、买卖动物的行为。

小说发表后,读者和作家对作品的理解会有很大不同,所以才会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最可怕的,是戴着有色眼镜,斜着眼睛琢磨,你想干什么?你意欲何为?你是何居心?

这种偏离文学评论范畴,专一往政治上扯的小人之心,古往今来害了无数作家,以致于文学史上血迹斑斑。

报纸上开始批斗左琴科,说他脱离重大社会题材,一心挖掘个人生活中的猥琐,甚至说他写的那些东西,“是为了迎合敌人的需要”。

如果攻击左琴科的逻辑成立,那么我国的名著《西游记》就得是禁书。左琴科创作的猴子,最终是跟人类和谐相处的,孙悟空可是斗战胜佛,什么玉帝老儿、太上老君、李靖哪吒、如来佛祖,他何曾屈服过权势?就是被紧箍咒套上进了体制内,他也没有顺从。

左琴科被开除出作家协会,每天800克的面包证也没了。猴子遇到的尴尬在他身上应验了,他靠着朋友的接济过日子。

斯大林死了,情况反转了。1953年左琴科重新加入作协。

但是又来事了。1954年英国大学生代表团访问,提出想见左琴科。苏联当局为了表达对犯错误的作家宽宏大量,于是同意让作家会见外国人。

左琴科不识抬举,在英国人问到苏联高层和作协对他的批判时,他直接回答不同意对他的决议和结论。

报纸再次发威,“至今左琴科并未从决议中吸取任何教训。最近事实表明,左琴科隐瞒了对决议的真实态度,继续坚持自己的腐朽立场。”

作家协会召开批判左琴科大会,这时候的左琴科,分明已经化身难以驯服的孙悟空了。他在会上说:“我不同意报告对我二三十年代所有作品的批判。我写的不是刚刚诞生的苏联社会,而是过去生活的产物——小市民”

他愤怒地说:“可以说我的文学生涯和个人命运在这种环境中已经结束,我已无路可走”,“我已经被玷污,成了人人唾弃的狗杂种。我不需要你们的宽宏大量,更不需要你们的辱骂和叫喊。我太累了。我宁可接受任何命运,只要不是现在的命运!

说完他走下讲台,扬长而去。

他喊出了英雄气,但是生活的现实摆在眼前。他重新加入作协,从前的履历都不算了,重新计算只有三年,领不到退休金。他反复写信申诉,1958年他终于领到了,但只领了一次,两周以后就去世了。

1946年对左琴科的决议,直到1988年才撤销。

如果结合左琴科的命运,《猴子奇遇记》真的可以有另一种解读,那就是猴子既然来到人间,就得听话,就得失去他的自由天性。

但是作家偏偏是孙猴子,苏联消灭了这些孙猴子,也就把社会的想象力、创造力、包容性一股脑地彻底地干掉了,堕落至此,它后来的命运,赖得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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