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6-07-23
陀螺凡达可
深焦DeepFocus
国产恐怖片如今已经成为了粗制滥造坑爹烂片的代名词，故弄玄虚，软色情，拙劣桥段，和谐结局，等等，而很多人似乎把这个问题怪责于审查。但其实恐怖片的拍法有很多，最重要的或许还得看导演个人的想象力创造力，以及整个制作团队对特定类型片的驾驭力。入选今年青海西宁FIRST青年影展“惊人首作”的恐怖片《中邪》很显然将众多国产恐怖片踩在了脚下，这并不是说影片质量有多硬，相反《中邪》在制作和剧作上都仍然有大大小小很多问题，但导演的想法和潜力决定了这部片在起点上就已经领先国产同类型影片了。 《中邪》讲述的是两个大学生为了拍摄算命骗局的纪录片，跟随“算命大仙”王婆来到偏僻山村里的一个废弃度假村，试图记录王婆救治一个女人的全过程，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所以首先要知道的是，《中邪》是部伪记录恐怖片，它的形式决定了其制作成本底，且呈现出来的影像会很粗糙，如同著名的伪记录恐怖片《布莱尔女巫》《鬼影实录》等。
《中邪》很显然是完全照搬《布莱尔女巫》的叙事架构，导演自己也说这是“抄”来的电影，但《布莱尔女巫》的制胜元素，《中邪》可能并没能完全学到。《中邪》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抛开粗糙影像和简陋制作来看，还是太糙了，这个糙并不是因为几万元的制作成本造成，而是在创作过程中表现出的稚嫩，例如剧作本身的粗糙，导演叙事逻辑的漏洞，废戏太多，角色刻画的刻意感，女主角差劲的表演，自圆其说却仍然欠缺说服力的结局，以及完全浪费三个镜头的发挥空间等等。伪记录这种形式本身就很容易缩短影像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但真正让观众完全忘我投入其中的，还得看剧作表演音效等各个方面，就拿《布莱尔女巫》来说，三个角色各自的性格和动机都非常饱满，有条不紊的悬念铺设，逐步叠加的气氛营造，以及对“未知恐惧”的挖掘，这些才是其成功关键，伪记录只是形式载体罢了。
《中邪》中有一段是半夜主角们都睡着后，三个镜头仍然分别在不同房间在继续拍。这一段显然灵感来自于《鬼影实录》。因为片中大部分段落都跟《女巫布莱尔》一样，主角提着摄像机，镜头是主角的主观视角，但唯有这一段，是《鬼影实录》式的旁观视角，记录下主角们看不到唯有观众才能看到的恐怖影像。这个其实也是《鬼影实录》的成功关键，因为没人知道自己睡着时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所谓“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越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无法亲眼看到的，越是令人背脊发凉，这也使得很多西方观众看了《鬼影实录》后晚上睡觉不敢闭眼。但这种对“未知恐惧”的挖掘，《中邪》中仅此一段，而且对于一部伪记录恐怖片来说，三个镜头理应有更大的发挥空间，《中邪》导演最终也没能充分利用，实在可惜。
但我去年参加FIRST青年影展时就说过，面对这些“惊人首作”，完成度肯定是评判标准之一，但对于这些年轻新导演来说，能否从作品中看到未来发展的潜力更是重要。 《中邪》的亮点之一，就是“接地气”，并且因此耳目一新。《中邪》对这些本土元素进行了充分又不泛滥的运用：荒村，灯笼，生辰八字，纸人，大仙，洋娃娃，小鬼……本来伪记录形式就已经让影片看起来很真实，而这些元素的出现让中国观众有更强的代入感。这些元素不仅仅只是作为符号式的展示，而是融入到了叙事以及气氛营造之中，导演在“照搬”《女巫布莱尔》等海外优秀伪记录恐怖片的同时通过对这些传统迷信元素的运用，做到了对故事完完全全的本土化，并为影片构建了出色的惊悚气氛，这一点是绝对值得赞赏的。
印象很深的是影片最后有场戏，几个主角目睹了恐怖的一幕后全部撒腿逃离现场，而女主在逃出来后又扛着摄像机返回现场。说实话这场戏令我颇为惊喜，暂且不说女主返回的动机是否具有足够说服力，单就“返回”这个举动，其实能看出导演对节奏和气氛营造的掌控力，或许这才是《中邪》的最大优点。因为如同前文所说，《中邪》并没有对“未知恐惧”进行充分挖掘，这是遗憾之处，但导演显然擅长于展现“已知恐惧”，即先让观众知道黑暗中有什么，却仍然让主角扛着摄像机一步一步走入黑暗。这个手段其实在普通叙事恐怖片中更为常见，在伪记录恐怖片中出现较多的比如《死亡录像》，或者去年沙马兰的《探访惊魂》。《中邪》中多个恐怖段落都用了这个手段，试图让观众有坐如针毡甚至想要遮眼不敢看的观影体验，而具体到“返回现场”这场戏，主角这个行为直接将影片的恐怖气氛推至了高潮，很显然导演对影片节奏和气氛营造的掌控，至少在这场戏上，是极其精准的，否则只会让女主一路往树林里面跑跑跑，气氛就平了。
记录恐怖片容易给人一种随便乱拍的感觉，然而镜头的设计，同时又不能显得刻意，这就全看导演了。《中邪》在这一点的完成度比较高，除了少数几组镜头，其余都非常流畅自然。例如主角半夜上楼，镜头要怎么设计怎么动才能使得接下来的恐怖景象对观众造成惊吓作用，以及如何利用音效来产生一惊一乍的效果，这些或许都是得益于导演对恐怖片尤其对伪记录恐怖片的深入研究。所以《中邪》有三场戏是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甚至不夸张的说，这三场戏放在海外伪记录恐怖片中，也绝对能达到足够好的标准，而这在国产内地恐怖片中来说实属首例。 其实《中邪》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导演为了最后的反转所做的自圆其说的努力，或许说服力仍然不够，但不会像某些恐怖片那样敷衍了事，而是有适当的铺垫和暗示，甚至通过最后的反转，将整部影片的主题拔高了一大截，也就是说最后结局的设计，并不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更像是贯穿了导演创作始终，是有其逻辑合理性的。但这个说多了可能会涉及到很多剧透，就点到为止吧。
看到影片不少评价都提到成本是如何的低，创作团队是如何草根，制作是如何的艰辛，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决定性还是在于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能否展示出导演的能力和潜力，哪怕就那么一场戏，那么几组镜头。无论是对于一部学生短片还是青年处女作来说，这都是重中之重，否则就算完成度再高，一板一眼毫无亮点和潜力，再好或许也只能去央六播一下，最终被迅速遗忘无人问津。所以总的来说，粗糙的《中邪》仍然衬得上“惊人首作”的美名。作为处女作，尽管完成度不高，但导演能力和潜力都得到了充分展示；它也的确是惊人的，此前我们从未看过本土农村迷信题材的伪记录恐怖片，就算有那么多缺陷和遗憾，都足以被电影本身的新意和惊喜所掩盖。最后回到开头的问题，国产恐怖片要怎么拍，你可以拍得很low捞点钱，然后埋怨政策不让你拍鬼，但你也可以稍微动下脑筋另辟蹊径，毕竟世界上那么多经典惊悚片恐怖片并不是部部都有鬼。个人对导演接下来的发展抱有期待，他或许能够在我国审查制度之下拍出质量够硬的类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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