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07
丁说
深焦DeepFocus
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
Les Beaux Jours d'Aranjuez (2016)
导演: 维姆·文德斯
编剧: 维姆·文德斯 / 彼得·汉德克
主演: 勒达·卡代布
类型: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德国
语言: 法语《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 | 在中世纪，爱是个阴性词
文 | 丁说（发自威尼斯电影节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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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文德斯和威尼斯产生联系还是在2008年，那时他作为评委会主席，将飞翔的金狮亲手交给达伦诺夫斯基的《摔跤手》，而更早一次是在十二年前的《迷失天使城》获列主竞赛单元。 在今年，文德斯带着这部与老友的玩耍之作又一次来到这里，Peter Handke，Nick Cave，加上片名后的"3D"标注，早已让人浮想联翩。由于技术限制，这次的放映分为英语字幕和意大利语字幕两种；许多观众完全没有搞明白场次，借以鼓掌来抱怨起来——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就算是对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全部熟捻的观众还是会落入汉德克的语言陷阱中；封闭式的场景，氤氲旋转的镜头语言则加速了这种沦陷。 更何况，在放映前人们美滋滋领到的3D眼镜完全成为了鼻梁上的负担，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第一次没有在3D眼镜背后没有看到扑向镜头的爆炸翻车，伴随着升格处理的粒子纷飞；取而代之的是打字机，点唱机，苹果和树木，最大的场景是空荡荡的香榭丽舍大街，而最强烈的动作戏——作家劈柴。
《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剧照同戏剧版一样，本片有着最简单的道具陈列，一个几乎完全封闭的场景。作家和无名男女，一个园丁和一只偶然闯入的狗。片子中也不忘记对动作电影简单粗暴感官刺激进行讽刺，两个人议论着会不会出现一架直升机——当最后直升机真得出现了（仅有声音体现），男人奔跑到草地上，女人则在一旁说"我们难道不应该只是对话，没有动作吗？" 为什么一部表面看上去如此沉闷的，如此极简的剧要使用3D技术来拍摄？散场后人们小声嘀咕着，难道是预算太高没办法花完？但实际上，这部影片的预算并不高，拍摄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曾经在诺依3D影片《爱恋》中执镜的贝诺阿｀德比参与了这次在巴黎郊区一栋旧房子的拍摄。近年来文德斯着迷于3D技术带来的"自然景深"，他相信这种"自然景深"能够比平面传达更多的视觉信息和情感，况且，这也并不是他的第一部3D电影了。有时影片题目就像一道谜语，需要观众融入到剧情中去层层破解。《阿兰胡埃兹的好日子》片名和原剧名来源于席勒的历史悲剧《唐卡洛斯》的第一幕场景说明的第一句话，"阿兰胡埃兹的行宫里，天气很好"。汉德克也借男人的口吻道出他在行宫旧址的游历感想。另有一些有趣的细节，在每一次作家忐忑不安地转换念头，女人的服装就换一次，十分耐人寻味。 片中出演女人的是汉德克的夫人索菲·瑟曼，她有着多年的舞台剧经验，在影片中她的表现令人着迷，男主角Reda Katab的演绎则更多了些舞台剧的成分，而汉德克本人则在影片中扮演园丁，仅仅出现数秒。让故事又多了一层耐人寻味——女人在谈论爱的孤独时，眼光落在毫不起眼的园丁身上——两人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厮守24年爱人，这又为讲述重新构建了一个巧妙的维度。恐怕最令人动容的，还是女人对新世界的描绘，她讲述了新世界的九大元素，雨滴如何落到两个裸体上，而男人则在一旁喃喃不停地补充着"时间变为灵肉"。而一些形式感强烈又让人不由得微笑的排比段落又让汉德克的执拗显露出来——"我是暖床女王，我是理发女王，我是洗碗女王，我是遛狗女王，我是偷水果女王，我是花园里大声朗读的女王。我是想象中的女人，我的渴望永不消逝。"连串的文字吞吐带着一种富有侵略性的萌感，这也许是后女性主义的最形象的诠释吧。 爱性，男女，宇宙，时间，从性体验，到栽培野草莓，从描绘植物到口述游记，在花园一隅去包罗万象，大概也只有汉德克和文德斯，以及他们多年熟知的友谊才可以形成神奇的反应——他们在影像中选择抹却原剧强烈的诱导性和荒诞十足的小规模戏剧爆发，用两个暧昧之人的喃喃爱语和温柔争吵取而代之，文德斯自由洒脱的状态完全融入汉德克的文字韵顿。音乐再一次在文德斯电影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Lou Reed的《完美的一天》响起，尼克"哥特王子"毫无征兆地在门廊弹唱，随即又毫无关联地隐去，几首亲切地老歌在夏日午后慵懒地响起，远处是在蒸腾的空气中摇曳不定的巴黎，这一切又多么美好。 倘若把如此平静，多情，私密的作品说成是旷世杰作显然是不恰当的，但对于作品等身的文德斯来讲，他还是拍出了一部于艺术，于舞台，于年龄，于生涯，于友谊，于音乐都恰如其分的作品，并且还混入了相称的任性与固执。而痴迷于词汇与文字的汉德克则又一次透过影像告诉我们，尽管爱没有男女，没有国王，也没有王后，但在中世纪，爱是个阴性词。深焦DeepFocus是成立在巴黎成员遍布世界各地的迷影手册，提供欧洲及北美的最新电影资讯和批评。同时，我们也是全球各大电影节和电影工业的深度观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