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2016-10-31
拾味
深焦DeepFocus
文 | 拾味（台北）审读 | 柳莺（里昂）编辑 | 王止各（南昌）《怒》改編自吉田修一的同名小說，电影以一桩发生在八王子的真实凶杀案改编，凶手在犯案后用死者的血在墙上写上大大的“怒”字，警察一直没能找到凶手，嫌犯则在接受了整容手术之后继续逃亡。一年后，在千叶、东京和冲绳分别出现了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他们与不同的人产生信任与爱，三段故事发生於同一个时间点，每个人与电视台放送的通缉犯都有着一定的相似性，谁才是震惊全国的血案凶手？ 写着“真实凶杀事件改编”会让人以为是还原推理侦探现场。但实质上电影是在刻画这场震惊全国的凶杀案在普通人生活中泛起的涟漪。同样是来历不明的人，同样与凶手有着相似点，平淡生活被一纸通缉令打破之后，那一点点涟漪是否会激起惊涛骇浪？ “反抗有什么用？！不管再哭闹再愤怒，还是不会有人懂的。” 转学到冲绳的高中生泉（广濑玲 饰）在冲绳支线海边喊出的这几句，让人十分悲怆但不得不认同。任何事情都是冷暖自知，你看到的只是別人想让你看到的。看完电影，才得知这些年来驻那霸的美军性侵了多少冲绳女孩。真是讽刺，冲绳的海这么蔚蓝，明明干净得不像在人世间。可以想像，性侵的一度创伤，二度则是来自自己的青梅竹马，目睹全程却不敢出声营救，泉这一诘问，是在替创作者问，问这世间所有人，受害者之“怒“要怎么消解？抵抗能换来什么？广濑铃的角色以“忍受”接受自己的命运，用尽力气。 日本社会看不见的规矩太多，这部电影里的角色都看似有着平静的生活，但压抑在他们举手投足间无处遁形。相比之下台湾人民就活得自在多了，不爽就抵抗。从学生到劳工，维护自己的权益从不退缩。我也认为，同样是民主社会，虽然老是反抗会拖累经济发展，但，在一个相对来说物质不那么重要的社会，如果不试着对不公做出一些努力，又怎么能肯定“反抗无用”呢？ 冲绳人民也因为发生在自己土地上层出不穷的性侵事件而多次集会抗议，要求美军基地撤离。忽然觉得泉这一问，也是创作者借角色之口替冲绳人民问的，这种痛苦为什么要我们（民众）承受？你们（既得利益者）为了军事发展不顾人民诉求，加害者逃进美军基地就没事了，留下受害者之“怒”和整座岛民众的愤怒与恐慌。“今天是那个孩子，明天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太太。” 渡边谦饰演的父亲对有些不太正常的女儿呵护有加，却不愿意相信女儿可以和普通女孩一样获得幸福。以宫崎葵的这个角色简单形容，就是： “我知道他们都在说我的閒话，让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玩，因为我在东京的风俗店里待过，在他们口里是个被用坏的洋娃娃，也不准让他们家的男孩子靠近我。但，我知道我这一生，是不配和正常人拥有幸福生活的，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就是这种“我都知道啊”的态度，知道前方是不幸，但还是选择勇敢地走下去。这比那些叫嚣著“我要冲破阻碍，努力奋斗，总有一天要让你们都看得起我！”的孤勇，更让我觉得感动，虽然悲伤迤逦，但却是真实人生。
配乐是情感的海浪，也是日本电影一直这么出色的原因。日影中的原声，亦能给人带来非常特别的感官体验。岩井俊二、中岛哲也或是枝裕和，都在原声上大下功夫，华语片《山河故人》也因为半野喜弘的配乐，增添了几分神韵。《怒》的配乐来自阪本龙一，每次人物的情绪要爆发时刻的音乐，总是先从静止，再到汹湧，层层叠加，与画面有一定时差。就如在警察告知渡边谦演的父亲女儿的恋人不是杀人犯的那场戏，先从无声再到像浪般打来的弦乐，伴随着宫崎葵（应该是最用力的一次哭戏）声嘶力竭的哭声，时间静止。
“怒”在这部电影里并不是怒之本意，是人们被社会的冷漠，压迫所奴役的心。猜忌，怀疑，换来失去。信任，推心置腹，换来背叛。“我不能原谅他，因为曾经那么相信。”最后新闻画面的传送，是少年一直重复的这句话。我们都没有错，我们都不想变成这样的大人的，只是我们的反抗没有力量，随之而来的痛苦与无能为力无处遁形。我自己，很感激这些日本电影，在我情绪最差的时候，这些电影都让我有真实活着的感受。无论是人性的黑暗面，还是黑暗过去，恨走远，最终宽恕。因为毕竟在这肮脏的人世间，活着是比死亡更需要勇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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