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绝命镇》：后种族主义时代的美国，逃不掉的种族问题

文 | lacrymosa

编辑 | 萬桑何

在上半年的高票房电影中，低成本的《逃出绝命镇》无疑是一匹凶猛的黑马。它着实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作为恐怖片能够令人直呼过瘾，作为悬疑片可以拿来反复回味，并且还能适时地令人捧腹大笑。最难得的是，影片对于政治倾向的把握恰到好处，假设导演没有黑人血统，也丝毫不会影响其整体质感。它不带有任何说教意味，只是将敏感话题留白，供观众自己来评判。

《逃出绝命镇》能够脱颖而出并非偶然。好的悬疑片自然不会浪费任何一个留下线索的机会，从一开始导演就埋下了各种各样的伏笔，既做到滴水不漏，也没有任何累赘。如此干净利落的布局，在近几年注重视听而忽视影片内核的悬疑恐怖电影中也是少见的。

主人公Chris是一位颇有才华的黑人摄影师，他有一个白人女友，由于父母早逝，他视她为最亲的人。在一起的第五个月，他就要去拜访她的家人了。然而，出发前他就已经陷入了不安之中。这种对于拜访未来岳父大人所感到的紧张，并非出于一个普通的男友身份，而是作为黑人，他感到害怕。

他下意识地害怕女友的家人无法接受或者不喜欢自己，他无法拥有足够的种族自信。带着这样的情绪上路，注定谈不上一帆风顺。更糟糕的是，途中他们还撞死了一头鹿。突出其来的意外令Chris更加敏感，同时也释放出了他幼年丧母的死亡阴影，他的母亲就是因肇事者逃逸而不幸身亡。这一切都为此次的拜访笼上不详的气息。

女友的家坐落在一个绝佳的隐居之处，离这儿最近的房子也隔着一条湖。令Chris意想不到的是，这家人竟然还雇佣了两个黑人，一个保姆，另一个为园丁。女友父亲解释说他们原来是聘请来照顾老人的，老人去世后便继续让他们留下。口口声声说没有种族歧视，这难道不是相悖的吗？

在与女友父母的对谈中，他们的言语看似没有半点冒犯，可那夸张的语气分明是在强调Chris的特殊性，让他处处感到不适。那句第三次也要给奥巴马投票的话也并不让人觉得是缓和气氛。女友的弟弟甚至是带有明显的敌意，在饭桌上尽可能地挑衅着Chris。碰巧，这里还将举行一年一度的亲友聚会，但这所谓的惯例就连女友自己也一脸茫然，仿佛一切都是针对Chris而来的。

毫无疑问，这场聚会的到访者都是白人，他们慈眉善目，有的夸耀着Chris强健的体魄，有的认为喜好白皙皮肤是老掉牙了，总之五句离不开肤色。所幸的是还有那么一个人，一位美术馆的老板，从很久之前就欣赏Chris的摄影才华了。 他说那些人都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愚昧无知。

当Chris遇见的另一位黑人同胞时，他感到十分欣喜，可走近时才发现他跟保姆、园丁一样有着呆滞的眼神，更诡异的是，当他用黑人的惯用方式问好时，对方却以白人的握手礼回应了他的击拳。

Chris试着偷拍此人，却忘记关闭闪光灯，不料对方突然像是发狂了一般说：“快滚出去！”身为医生的女友父亲解释说这是癫痫，但是Chris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深陷某种未知的危险之中，决定立马带上女友逃离这里。可是有这么轻而易举吗？一切才刚刚开始。

以上的种种细节，就已经足够为一般的类型片影迷叫好买账了，但这并不是它的过人之处。之所以出众，在于导演精心注入的影片内核。如若看完整部影片，就能明白表面上的种族歧视不过是些调味品罢了，对美国社会现状的高级自嘲才是值得深思与玩味的。可以说这是一种现实主义的刻画——还原一个后种族主义时代的美国社会。

在那场静默的拍卖会中，人们西装革履，而主持人旁边就是一张被拍者的大幅照片，大家积极地参与竞价——这很容易与昔日罪恶的黑奴贸易联系在一起。从本质上讲，两者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从过去的贩卖再到现在的病态崇拜，黑人都被拿来当作物品一样服从他们的意志，满足他们的需要。当Chris问道：“为什么选择我们？为什么是黑人？”对方给予的回答是：“谁知道呢。”如此随意又戏谑的答案。

Chris逃离绝命镇的行为似乎也像是一个美国社会的镜像。在这个多元文化的大环境中，不只是黑人想逃离种族主义，还有亚裔、拉美裔，他们都要在社会的进程中不断确认自己的身份。正如Chris对Georgina所说，太多白人在场的时候，他会感到紧张。这里也引出了全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脸部特写——Georgina流着眼泪的笑脸，扭曲又狰狞。

这个画面在服务于影片渲染氛围和埋伏笔的同时，似乎又是一种对于现实社会的真实反应。即使表面上吹嘘着和谐融洽，但种族主义始终是根植于社会的，多么可笑又心酸。然而，无论Chris能逃出绝命镇与否，他是逃不出种族问题的，因为这是整个美国社会都无法逃避的问题。并且，谁也无法预测这究竟会延续至何时才能告终。

事实上，这样一部电影很容易发生政治偏倚，但在影片导演乔丹·皮尔的把控下，所有的政治指向只是为剧情的发展而点到为止。片中特别提到两次美国前任总统奥巴马，他的黑白混血身份一直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同样，乔丹·皮尔也是黑白混血，这也许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将本片的政治倾向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在关乎种族主义的意义上，他的确是更有发言权，也能够尽可能地保持相对的冷静与客观。

导演 乔丹·皮尔

纵使《逃出绝命镇》也有一些悬疑片无法避免的诟病，但它仍然值得重复观看。导演对于剧本的打磨充满着智慧，无论是对话还是大量的细节都极为缜密。本片或许还可以算得上是喜剧，但在它的笑点背后是严肃的思考，即引发了出真正的恐怖——天堂，地狱，皆在人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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