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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中的错置与历史幽灵的在场 | 入围影评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19-12-08

 【影评大赛初赛入围影评】

《过境》中的错置与历史幽灵的在场

《过境》

文│娄逸

编│小龙


评委点评:佩措尔德的出现是惊艳的,也是模糊的,评论界和迷影界对其的痴迷,亦伴随着无从简单下手定义的怀疑,作者策略的神秘混沌在其错位的影像中充分彰显,或者说,我们从来把一切都想的过于简单,文章在佩措尔德作品年表逐渐丰富的这个特殊节点高效有机的进行了试探性总结,为日后批评提供了良性端口,雾化的玻璃终于被抹掉了一角。(文森特九六)


作为欧洲当代最受瞩目的导演之一,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似乎早已不需要“柏林学派”的标签作为庇护,其近年来的作品总是能得到评论界的关注和国际影展的认可。他的新作《过境》改编自德国反法西斯代表作家安娜·西格斯的同名小说。这本写成于1944年的流亡小说,刻画了40年代初集中营幸存者逃亡途中的生存境况。


在佩措尔德的电影中,对原著最大的改动在于将故事的时空背景置换成到了今天的马赛。于是,这种“错置”成为了全片处理形式与内容的底色,生发出对历史、情感和身份的三重复调修辞,也彰显了佩措尔德在创作上的匠心与野心。


谋划“逃亡”、隐瞒身份、警报戒严等种种元素在影片开场即扑面而来,旨在激发观众“回想”二战的情境,而片中以马赛为背景的电影空间却显然属于现在。这种时空的恍惚感我们似曾在阿伦·雷乃的《广岛之恋》中经验,而《过境》中的似乎更具有真实的质感。其吊诡之处在于过去与现在两种真实时间性所富有的意义开始弥合,让历史如幽灵般登场。


《过境》剧照


但笔者认为,佩措尔德并不是简单的将西格斯小说中的人物与情节转换到现在,也不是将二战创伤记忆的遗迹移情至当下欧洲社会的变革与移民潮中,以完成两种时代伤痛的互文与指涉。而旨在生成一种全新的过境时空。此时,过境不仅是横向空间意义上的中转站,也是纵轴上两重历史时间的并置与平行,更是个体身份与记忆的流动。


正如佩措尔德在采访中曾提及的,这种错置是“历史的缄默”。该词出自德国作家格奥尔·K·格拉泽写的名为《秘密与权力》的小说,格拉泽形容这种情境犹如风的静止,船被海洋的浩瀚与虚无包围。正如影片中的人,已经脱离了历史的真实而不知身在何方。


《过境》剧照


在将文字凝练成影像的过程中,佩措尔德展现了对影像力量的深刻理解和精准的叙事能力。这种能力依靠的不是所谓的灵感和直觉,而来自对故事和观看本身鞭辟入里的洞悉,甚至是一种可以被称为“创作观念”的思考力。


佩措尔德改变了原著中第一人称的叙事视点,转用“自由间接引语”作为银幕上的修辞方式。一方面,餐厅老板的旁白贯穿全片,他是故事的聆听者,也是转述者。观众可以同时听到两种受限视角的声音,于是两种视角交织下信息的错置,为观众选择相信或认同哪一种提供了余地。另一方面,摄影机在形式上模仿叙事的腔调,并凝聚成审视的目光。主观镜头与客观镜头的暧昧交错赋予了自由间接引语在视觉经验上的吸引力。


导演处在现身与藏匿的临界点上,摒弃了主观与客观的二元对立。他有意识地不再为谁说话,而是冷静与克制的退出人物与观众的镜像关系之外,把观众领到了故事迷宫的入口,却有意地后撤情感。自由间接引语激发的是目光,是想象力,唯独不是情感的投射。因此,这种创作观念为电影保留了文学阅读的质感,也形塑了自洽的、独属于视听艺术的影调。错置、漂浮的故事与精准的呈现方式看似矛盾却又互相接驳,造成了断裂感和缝隙,这既是影像意义升起的地方,也在某种程度上共同构筑了精巧完满的观影系统。


《过境》剧照


具有象征性的幽灵,极限环境和流动的身份一直是佩措尔德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主题。他的角色经常发现自己处在隐秘而暗涌的境地。


男主角Georg假借已故作家Weidel的身份和证件实现过境与逃亡,在马赛,Georg遇到了一直在寻找丈夫的神秘女子Marie,在爱情发生时却未料及她正是Weidel的妻子。这种“冒名顶替”、“改头换面”的戏码在《芭芭拉》和《不死鸟》中也曾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新的身份要求人物被注入新的记忆——他如何应答自己的新名字?如何回忆新身份所承载的过往?甚至是如何接受自己成为爱的替身?于是,人成为了回忆的存储器和转换台。身份的错置让这些人不得不躲藏、逃亡、寻觅并重新确立自我。


《过境》剧照


佩措尔德作品主题的连贯性形成了自己的创作序列,在这个序列里探讨“作者性”似乎稍有牵强,但若把对这种连贯性的保留与突破放置在“欧洲电影”的整体概念中,其意义便得以彰显。


冷战结束后,人们以为世界似乎开始要从破碎走向融合,事实上意识形态的关键词面临着改变:从外部阵营的对抗转变为内部融合与分歧分庭抗礼带来的阵痛。在如此庞大的话语背景下,欧洲电影集中且陆续地呈现出对移民、难民、创伤记忆等问题的焦虑感。可以说,这种内在的焦虑或许是艺术的使命感,艺术的意志也是潜移默化的历史导向。而电影如何表达和克服这种焦虑成为了重塑价值认同的要旨。


西塞罗曾把历史喻为“记忆的生命” ,电影对历史的反复书写也形成了对记忆的反哺。但《过境》中错置带来的意识形态隐喻并不是作品意义的全部。当我们试图探索导演要表现的真谛时,不如反过来想想他想遮蔽的是什么。影片中没有具体解释时空错置是如何发生的,没有解释新社会运行的规则和内部悬念酝酿的背景,持续的危险与集权的监视似乎也被悠闲的剧作节奏冲淡。意识形态的标签似乎被刻意遮蔽起来了。故而笔者更倾向于将其理解为布置戏剧冲突的技巧,以及创作理念对文化表征的反哺。因此,与其去讨论本片如何具体影射欧洲当代社会问题,不如将这种影像书写本身理解为是抵抗遗忘的最好方式。




-FIN-


深焦DeepFocus系今日头条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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