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中国“硅谷”：张江的集成电路产业是如何集聚和发展壮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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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言

　　近期，由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中国电子报社联合推选的中国半导体行业30年30件大事正式揭晓。其中，中芯国际集成电路制造有限公司成立、展讯通信推出首颗TD/GSM双模基带单芯片等事件入选。它们的总部就在被称为“中国硅谷”的张江，这里聚集了上海绝大部分集成电路相关企业，形成了包括设计、制造、封测三大环节在内的产业链。

口述：殷  宏
采访：郭  继  孙宝席  沈  洁整理：沈  洁时间：2020年1月19日

　　1999年8月，上海市委、市政府正式提出实施“聚焦张江”战略，要举全市之力推进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的发展，使张江成为上海乃至中国技术创新的示范基地，具有全球竞争力的高科技园区。

引进中芯国际：

“聚焦张江”战略下的重要突破

　　国家一直在大力发展集成电路产业，无论“908”还是“909”工程，都是希望能够通过与国外大的集成电路企业合资建设，从而能引进核心技术，提升我国集成电路制造的水平和能力。在研究了美国、欧洲、日本、台湾地区等集成电路发展路径的基础上，我们果断地选择了走中国台湾地区的集成电路发展模式，以晶圆代工为核心构建张江的集成电路产业链生态体系，发展张江的集成电路产业。

　　2000年前后曾在美国半导体巨头德州仪器工作，在台湾创办世大半导体公司的张汝京先生，抱着到大陆建立集成电路代工厂和推动中国大陆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想法到大陆考察，希望在中国大陆投资建设当时世界先进的8英寸集成电路晶圆代工生产线。在当时，大家都比较重视跨国公司的投资项目，对于一个工程师说要建一个10亿美元投资集成电路芯片工厂抱有一定疑虑，大家都会问项目的投资资金哪里来、芯片制造技术源自哪里、技术团队有吗等等。而张汝京的团队也看了很多地方，提出了比较苛刻的投资条件。张江经过认真的分析研究，基于对世界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趋势判断，决定全力引进张汝京的投资项目，在市区各级领导的全力支持下，张汝京先生最终决定将项目放在张江，取名中芯国际集成电路有限公司，寓意中国人的芯片公司。
　　在此过程中，打动张汝京先生选择张江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个：一个是张江能够完全理解张汝京先生提出的大陆发展集成电路产业理念；另一个是张江人务实的工作态度和全方位的服务，张江为中芯国际建立了专门的服务团队，全过程帮助进行项目审批，协助项目配套建设，相关政策落实，生活服务等，使张汝京的团队可以全力以赴投入工厂建设中，中芯国际（一期）工程只用了短短十八个月的时间就建成投产了。其间，项目审批需要到北京国家发改委、原信息产业部、商务部等相关部委审批，在市区领导的直接关心下，在市相关委办的全力支持下，我们数十次到北京推进完成了项目审批，这期间，还促进了国家集成电路产业18号文的出台，全面带动了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建设的热潮。同时，在建设配套方面，协调完成为中芯国际配套的电力、供水、污水处理等设施建设；在生活服务方面，我们为张汝京的团队，提供了海外员工临时宿舍、交通车辆等，帮助他们建设了员工宿舍区、国际学校等，为中芯国际引进超过3000名海外高端人才创造了条件。

　　2000年7月28日，投资14亿美元的中芯国际（上海）公司在张江打下第一桩

　　中芯国际项目对张江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是一个里程碑，中芯国际的代工模式引入，适应半导体产业未来的发展趋势，在生产技术上密切紧跟国际主流技术，围绕中芯国际形成了一个集成电路产业链和相关的配套产业。中芯国际项目奠定了张江“制造代工+芯片设计”的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模式，确立了汇入全球主流集成电路技术的发展路径，开启了集成电路产业集群和高端人才汇聚的序幕。

学习“硅谷”经验：

构建面向全球的集成电路创新体系

　　就在中芯国际项目建设的同时，同样选择代工模式的宏力半导体也选择在张江投资10亿美元建设先进的8英寸晶圆代工生产线。在两大晶圆代工厂建设的带动下，一批晶圆代工相关的企业产业链企业开始源源不断进入张江。同时，国内集成电路的龙头企业华虹集团，决定将集团总部从浦西淮海路全部搬入张江，其下属的上海贝岭也决定在张江投资建设8英寸的晶圆制造生产线。在此期间，张江成为全球范围内的一个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新热点，全球集成电路产业界开始全面关注张江。
　　中芯、宏力带动张江初步形成了集成电路产业体系，但与主流的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区域还有不小的差距，如何乘势而上构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产业集成电路集群成为发展的关键。有一天，集团分管招商的沈伟国给我们拿来一本参展手册，那是在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全球最大的半导体设备展览会Semicom West的参展企业名录，沈总说根据领导要求我们去美国招商，顺便去看一下这个集成电路产业的展览会。沈总带我们到美国看了展览后，了解到Semicom West其实是一个全球集成电路产业界最大的盛会，全球大部分的集成电路企业大佬都会云聚美国旧金山，而旧金山旁的湾区是全球科技创新的中心，聚集了大量半导体企业的总部、研发中心、初创企业，所以被称为“硅谷”（半导体的主要材料是硅）。这次出访使我们进一步了解了全球科技产业发展趋势和规律，也找到了下一步张江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方向，同时，我们把“硅谷”作为产业招商最主要的方向。此后，张江每年都组织多批招商工作组到“硅谷”去学习招商，我大概先后一共去了18次“硅谷”，我每次去基本上就待在“硅谷”招商，“硅谷”所有的半导体企业我们基本上全部去过了，就这样我们完全融入全球集成电路产业的“圈子”，把握到了全球集成电路的人脉，同时，将一批批集成电路产业企业和人才引入张江。

2001年9月25日，“中华第一芯”投片生产
　　通过我们“聚焦张江”后十几年的不懈努力，我们将“硅谷”、中国台湾、日本、欧洲等区域全球重要的半导体企业汇集到张江，同时，我们还向下游拓展创新链，引进包括IBM、HP、Apple、SONY、SAP、ZTE、Lenovo等一批芯片用户企业的研发中心，加大信息技术创新研发的效率。张江集成电路整个产业链的企业超过300家，全球知名的半导体企业大部分均进入了张江。
　　在此期间，通过研究世界集成电路的发展趋势，我们进一步梳理张江集成电路发展目标，将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重心从全产业链发展转向晶圆制造和芯片设计发展，从制造产业链为主向设计研发的创新链转变，从而使张江跨越台湾新竹的模式，直接朝着“硅谷”集成电路创新中心的方向发展，推动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快速跨入世界主流产业行列。

“聚焦张江”的创业文化：

推动自主创新企业快速发展

　　“聚焦张江”核心战略是建设上海高科技产业发展高地，培育本土高科技企业成长是实现战略的关键。“硅谷”之所以成为全球科技创新产业中心，是因为每十年会诞生一个全新的产业，出现一批世界级高科技企业。在“聚焦张江”战略实施后，张江确定的园区文化是“鼓励成功，宽容失败”，希望让本土创业者有更加宽松的发展环境。
　　张江在汇聚全球集成电路产业的同时，我们也在积极探索本土自主创新企业的发展。但是培育本土集成电路企业需要高端半导体人才，而“聚焦张江”早期，我国本土集成电路产业人才非常缺乏，高端人才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我们把目光转向海外特别是集成电路产业人才密集的“硅谷”。有一次，我们到“硅谷”招商，接触到一家新创办的叫Spreadtrum公司，中文名字是展讯通信，是由武平、陈大同带领大陆留学生团队创办的，是致力于当时世界最先进WCDMA/TD-CDMA移动通信核心基带芯片的研发生产，由于TD-WCDMA技术是中国政府推动的移动通信标准，非常希望到中国大陆建立研发基地。
上海张江高科技园

　　在和武平、陈大同交流过程中，我们感觉到大陆在美优秀留学生已经具备了很强的集成电路技术、产业经验和能力，他们将会是发展我国本土集成电路产业的中坚力量；同时，武平、陈大同也感觉到张江的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思路清晰、已有集成电路产业体系完整，招商“不以政策为主，而以产业为核心”的理念，完全符合展讯通信未来发展的需要。我们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展讯通信在张江设立了研发中心，很快研发出了TD-CDMA多模基带芯片，在国外大企业都不提供TD-CDMA标准基带芯片时，展讯科技芯片使中国标准的通信网络得以实现，展讯通信也因此荣获2006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2006年展讯通信在张江设立了全球总部，2010年营业额突破3亿美元，跻身世界主流的芯片公司行列。展讯通信进入张江发展也是一个里程碑，代表以海外留学生为代表的我国本土集成电路企业全面发展的起步。

　　此后，我们围绕着海外留学生团队、集成电路产业重点环节，不断加大对海外留学生创办的集成电路产业项目的引进力度，力促一大批集成电路芯片设计企业及配套项目落户张江，使浦东张江成为自主创新企业集聚的创新、创业热土，进一步助力张江成长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中国“硅谷”。

亲历者简介

　　殷宏，1968年12月生。1996年进入上海张江（集团）有限公司工作，在张江高科技园区工作近20年，见证了1999年“聚焦张江”战略实施以后张江的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过程。

（本文节选自《奇迹：浦东早期开发亲历者说（1990一2000）》，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编，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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