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应警惕和防范“李云龙式“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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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春节上班后，某地就鲜明地提出，选人用人要大胆使用《亮剑》中“李云龙式”的干部。有人解释说，李云龙式的干部特点是敢打敢冲、能打胜仗，直来直去、个性鲜明，等等。

如何看待李云龙式的干部？其实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在后进后发地区，这样的干部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刚刚过去的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很多专家认为我们应该向各级干部们致敬，因为如果没有他们大胆开拓，奋力进取，中国崛起的势头不会如此迅猛。这种领头和牵头的作用是非常显著的。

但是对于李云龙式的干部，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和画像。我们首先应该考虑到，由于“李云龙”是个深入人心的正面影视形象，所以用这个人物作为标签贴在干部身上，会导致一个可疑的幻觉，就是那些作风强硬、猛打猛冲的干部，会瞬间如鱼化龙，就地升华，自感自己就是李云龙，从而抛弃所有的敬畏和迟疑，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合理化，赋予自身更高的期许和更高的理想。可能追求成为李云龙式的干部，本身就成了一个政绩的标准和指标。

以崇高的动机行损害民众利益之举，这在眼下是非常普遍、却难以被察觉和被检举的现象。我们在使用李云龙式的干部的时候，必须要看到他们的另一面，那就是独断专权、无视公平、追求政绩、GDP主义挂帅等等。《亮剑》塑造的李云龙是个复杂的人物，在抗日构成了民族主要矛盾的情境中，只要抗日就是合理的，所以有点毛病都是可以谅解的，甚至丰富了人物的个性特征，但当抗战胜利后，主要矛盾发生变化的时候，李云龙很多做法已经难以适应现实，也破坏了一些规则。他作为个体已经走到了历史发展逻辑的对立面。

所以在当下，有关部门在选用干部的时候，可能需要参考我们的这个观点：对于经济社会发展尚未启动、需要开启风气的地方，李云龙式干部会发挥较大的作用，而对于已经走上正轨、GDP已经达到一个相当规模的地区，这样的干部可能需要慎重使用。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们发现，过去十年很多重大的网络舆情就是由李云龙式的干部引爆的，比如大手一挥强拆强征，个人意志凌驾于组织和集体之上，追求效率高于公平，等等，而这种激烈的网络舆情对于地方来说，常常致使多年声名毁于一旦，城市品牌蒙灰蒙羞，领导成为笑柄，地方旅游衰退，引资环境恶化，外来资本畏步不前，此可谓得不偿失，负面效果超过了曾经的正面成果。因此，对于李云龙式的干部，有关部门必须牢牢限定他们的使用情境，组织也需要随时进行合情合理的耳提面命和科学管理。这种管理不是束手束脚，而是放大他们积极正面的一面，而尽可能降低破坏性的可能性，督促他们增强法治观念、舆情意识、媒介素养，并以制度化的手段促使他们真正地敬畏民众的力量和利益，等等。

尤其对于长三角这样地区，需要警惕甚至防范这样的干部。原为这个区域已经走上了一个相当发达的道路，再任用甚至推崇李云龙式的干部，可以肯定地说会产生巨大的负面效应。

原因很简单：无论采用何种标准来衡量，长三角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龙头，正在成长为世界第六大城市群，并且已经成为国内最大规模的中产阶级的聚集区。长三角已经成为中国中产阶层的经济体和社会共同体。当我们提到中产阶层、中等收入群体的时候，必须抱以最大的敬畏和尊重。因为这是一个不可阻止的成长性的阶层，而且是必将带来变革性力量的阶层。

我在上一篇文章说过：中国出现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中产阶层群体，他们中间将产生与其财富、思想和社会行动相适配的思想家、社会学家、经济学家、政治家和未来学家，后者将在社会发展中，给社会心理设定思想之锚。中产网络社交和中产价值观，必然会生产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当我们驾车行驶在长三角四通八达的高速路网上，坐在坐地日行千万里的高铁上；当我们手持电子终端，遨游在世界上最为忙碌的信息高速公路上，享受着最为便捷的基础设施的时候，我们真的意识到，长三角距离西方发达国家，不过就近在咫尺，在很多方面甚至还将西方社会远远抛在了后头。这里的中产阶层，必将引领中国继续发展，并在更高的层面上将中国的改革开放推进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更加文明繁荣的境界。对此我们不应抱以任何疑义。

正因如此，我们当下需要更多考虑中产阶层的焦虑和诉求到底是什么。我们知道，随着财富的增长，人们对于精神性的东西要求会更多一点。我们从近年来的一些网络舆情的诉求看，中产舆情正在快速增加，他们在法治建设、人身安全、财产安全、子女教育、医疗质量等方面，提出了愈来愈高的要求。这里的中产阶层正在快速成长为真正的公民群体，并且对于法治、社会等领域的发展提出看法和要求。一旦诉求不能满足，也必将发出阶层最为激烈的网络抗争。

我们可以理解，为何在经济最为发达、网络普及最大化的广东和江苏等地，网络舆情的爆发最为激烈、也最为频繁。法国社会学家托克维尔曾经发现，人们在享受了曾经高压的制度的温情之后，有可能爆发更为激烈的反抗，因为此时的人们，再也忍受不了压迫和心中的不满。

所以可以想象：当这样的一群富于理想也充满社会行动力的群体，遭遇了一群推土机式的干部——以大刀阔斧的名义推倒私有房产、以敢于硬碰硬的名义蔑视公民权利、以民粹主义的做法破坏法治的进程——会有什么彗星撞地球的激烈后果？我们从东部地区尤其是长三角过去十年的网络舆情的历史能够知道，上述情景必将导致激烈的网络抗争，而且随着国内外舆论场的流通日趋便利，国内的舆情会迅速出境，再经境外媒体的添油加醋后廉价内销国内，后果至为不堪。

对于长三角这样正在快速一体化、日趋发达的经济社会体，需要的是步入正轨的法治环境和尊重规则的市场经济建设，需要的是人文环境的进一步改善发展，对人自身人格和价值的愈加尊重。此时选配干部，必须适应这片土地上民众的心理文化需求，齐心协力，相当益彰，推动长三角更快成为东方一块文明高地。

我们不是绝对地反对李云龙式的干部。我们注意到，文章开头提到的某地提出重用李云龙式的干部，源于要追赶长三角等地，是一种奋起直追的激励措施。只不过，长三角已经走过了这个发展阶段。长三角这块土地已经产生了非常多的李云龙式的干部，并且都做出了不凡的成就，但随着长三角发展进入新阶段，需要的另一类干部来进行更高层面的引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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