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mmerse贺杰：VR的远方有多远？| Xtecher人物特稿

贺杰，Ximmerse创始人兼CEO。

远方有多远？人人都在猜。可如今的贺杰，却已不再是早年那个被科幻感放大了双眼的小男孩。他深知，可行性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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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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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29日早晨，一个前沿科技投资创业CEO论坛上，贺杰和一群投资界大佬们坐在一起，侃侃而谈。

论坛上，高通正式对外宣布投资Ximmerse。

去年一个仲夏夜，Ximmerse刚成立半年，贺杰和团队一起加班吃着宵夜。他憧憬地开玩笑说：要是高通、谷歌这样的大牛公司能投就好了。

“没想到，吧唧一下，真的就合作了！”回想当时，贺杰大笑，“变成了朋友，真是好奇妙，好好玩，真的好好玩！”此刻，他大口喝着柠檬水，兴奋地像个大男孩，和早晨台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判若两人。

 “聪明不是件好事” 

贺杰33岁，常爽朗大笑。谈到产品时，会掩饰不住小小得意，“这是我们的商业秘密，嘿嘿，等着看吧，会有很多很有趣的东西噢！”

他很聪明。也坦率承认，自己有时会存在一些优越感：“每学一个新东西，我会比别人在短时间内更快地抓到重点。”可不，只花了四天时间，就从无法用英语交流升级到能和人无障碍地英语沟通了。

他好奇心很强。生在贵州山区，每天都满山遍野地跑，在山上玩到天黑才回家，他称之为“探险”。

他曾立志当一名数学家。小学成绩很差的他居然组织成立了一个科学小组，带着十来个同学跟他一起上山采集动植物标本，拆了各种电器做“实验”。直到现在，贺杰也不喜欢去卡拉OK，不愿意泡吧。他更愿意一个人去到山野射箭打猎，或者成为一名手工匠人，安静地为自己的箭筒做着皮雕。

12岁，贺杰随家人迁居广州，第一次看到了高楼大厦，看到汽车在十层楼高的内环上穿行，第一次见到了真实的电脑。“好科幻！整个人都惊呆了！”

从自然世界迈入科技世界，这个少年的世界观从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开始对计算机充满兴趣。初中，他加入了学校的计算机小组学习C语言，经常泡在图书馆和书店，寻找相关的编程书籍。不到15岁的他学会了做些好玩的小游戏，还把自己做的仓库库存管理程序卖给了一些商店，“觉得自己好牛叉呀！”

他知道自己“聪明”，却也被聪明推着走。

2009年，大学同学要找份工作，拉着他陪考，同学没考上，他考上了。五年工作，磨练心性，思考人生，他说：“人生就像过家家一样，每个人扮演的角色不一样，待遇不一样，我终于发现，我需要的不是‘身份’，是自我。”

2014年他辞职，选择了创业。

也许，正是桀骜不驯的个性，和大单位工作的磨练，让他身上天真和老成并重。他说，后来，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聪明”：

“聪明往往会让你更少地去思考，反而限制了高度。小聪明是非常非常肤浅的。”

如今的他，“偶尔会有点成就感，但高兴不过五分钟”。

他说，真正的人生赢家，是那种内心很强大很自信的人，“宠辱不惊，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他，亦不需要外界的认可，正因他内心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贺杰说，绕了一圈，他真正期待自己成为这样一个人。

他谈起射箭。

“你知道射箭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

“不是瞄准靶心，而是动作的一致性——讲究对自己的控制，对每一寸肌肉的控制。”

射箭不允许有杂念——在贺杰看来，创业也是一样。

 崩溃边缘的奇迹 

2014年年底，贺杰走进领导办公室，申请辞职。

领导关切地问，是不是有人高薪挖你？

贺杰摇摇头，不是，我要去创业。

做什么？

VR。

什么东西？

当时，中国知道VR的人很少很少。确切地说，国内科技界和学术界对VR都没有真正地理解，基本上停留在仿真应用上面，而且科学家们只是将其作为工具使用，而非研究方向。

但是，贺杰已经默默关注VR七年了。

2007年，贺杰上网时无意中了解到VR的概念，就被深深吸引了——“这会是未来的产品！”就像他12岁第一次来广州一样，科幻感扑面而来。

在贺杰看来，VR将从更高的维度改变一切。“从二维平面到三维立体，更高维度的讯息交换和关联将引发很多有趣的事，将改变社会经济运行、资源调配甚至人类思考的方式，这对科学文明的促进将是不可想象的。”

我们的社会发展是靠生产工具拉动起来的。每一次工具发生改变，整个人类历史进程都随之改变。VR貌似只是一个简单的消费点，实际上它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产业，对经济、科技的控制和影响将以几何级倍数进行放大。

“我们无法想象基于更高维度工具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贺杰对VR的未来进行了大胆畅想。他基本上把VR相关的国外论文和专利都看了一遍，还不满足，特意向领导请了一个月的假，跑去代工厂考察，为的就是想亲眼看看VR设备。

2014年，美国VR设备制造引领者Oculus推出了价格相对便宜的产品。没过多久，Facebook以20亿美元的高价收购Oculus，引发了全球科技界的强烈关注。

任何行业爆发的前提在于能够消费者化，消费者化的前提在于产品变得廉价，有了大量生产的土壤。大量生产的前提又在于产业链上下游开始集中力量做这件事。Facebook收购Oculus所释放出的信号再明显不过。

贺杰觉得，VR爆发的前夕到了。

于是，他果断作出决定，辞去了令人艳羡的稳定工作，投身到VR创业的浪潮当中，并迅速组建起了自己的团队。

Ximmerse2014年团队合影

8个月后，贺杰带着第一款原型机前往美国参展。

辛苦涉过算法开发、硬件开发、系统开发的各种险滩之后，贺杰团队在最后调试过程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设备没有反应，只是一个黑盒子。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团队内一位工程师已经连夜加班加到浑身发抖了。眼看展期将近，贺杰做出了让所有人吃惊的大胆选择。2015年8月3日，他带着不能用的黑盒子和一箱调试工具飞往了美国，去参加8月9号的展会。

“不到最后一天，决不放弃。”在工程师的远程帮助下，贺杰每天都在对设备进行调控。所有人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

奇迹在8月7号那天发生了。设备调通了。展出效果很好，Ximmerse设备跟踪的稳定性得到了美国专业人士的赞叹。

2015年 美国Siggraph展会上，一位外国人正在体验Ximmerse产品

这次有惊无险的美国之行让贺杰更加笃定自己的选择。“虽然现在我们离Oculus、HTC都还有一段的差距，毕竟移动VR交互的技术门槛很高，要做到好的产品体验很难，但是，我们可以冲到最前面，我们会是冲到最前面的。”

“你的信心和底气来自哪里？”

“无知吧，噗哈哈哈哈……”

贺杰的确不是科班出身，他大学专业是土木工程。他不懂技术，便动用各种关系，四处约技术大牛一起喝咖啡，学习了解VR技术的框架和细节。“我现在可变成产品狗了，虽然不会写代码，但是算法都知道了，能指导开发。”

那么，Ximmerse到底在做什么呢？

贺杰在谨慎地选择着合适的切入点。

VR实现人机交互，需要输出端和输入端。输出端做的都是平台，提供内容和应用，很多大公司都在做这件事。这条路并不适合贺杰的初创公司。

目前，Oculus和HTC等大厂商在PC端基本上实现了全套的交互系统，但是在移动端还没有成熟的方案，短期之内，仍处于自由竞争市场的状态。

贺杰看中了这一点，缜密思考后，将Ximmerse的产品定位在移动VR输入端：做最具性价比的VR跟踪输入方案，专注于移动视觉计算，针对移动头显提出一套完整的输入解决方案，研发移动虚拟现实输入设备。

实际上，他现在每天都还会思考自己做的事情到底靠不靠谱，小心翼翼地衡量着每一步的风险。“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我这么做会不会踩进坑里。吃饭在想，走路在想，睡觉也在想。”

贺杰在慢慢试水。在用户习惯尚未培养成熟之际，Ximmerse没有面向消费者直接销售产品，而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2B，给手机厂商定制输入端解决方案，更多的是做一些嵌入，待市场成熟之后，Ximmerse会走品牌化路线。

“VR行业现在还处在混沌的状况，经常有人冒出来说我这个商业模式怎么厉害，我这个产品怎么牛逼。不要看到了别人的好就开始质疑自己，摇摆不定，转过身做别人的东西。要学会抛开假象，明确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虽然不一定对，但是我心里是安定的，完全不眼红别人。”

 舵手更应该关注的不是船，是航向 

贺杰是金牛座，却表现得像个处女座。

在他的要求下，Ximmerse一个手柄的握感就打磨了半年时间，外观工程师差不多修改了上百个版本。

“有时候改到最后，都快开模生产了，我还是会突然叫停。虽然自己都不忍心，但还是会说，真对不起，我还接受不了，再给我削一毫米试试看。我的团队已经习惯这样被我折腾了。”

每次微小的调整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重头来过。贺杰却觉得，只要能够提高细微的用户体验，花费这些时间成本都是值得的。“以后的科技公司肯定是产品至上，要靠消费者做选择。如果不能提供很好的产品，而去研究什么商业模式，实际上就本末倒置了。”

目前，VR设备较大的瓶颈之一在于元器件成本。要达到高精度、高识别率和高稳定性，对硬件本身的要求非常苛刻，一般都需要向GPU、CPU和传感器等厂家专门定制。但这样一来，设备会缺乏一定的普适性，成本也较高。

作为初创团队，贺杰希望把成本做得很低，“可以在产业化的过程中跟现有的供应链进行深度的结合”。

将VR输入设备做得和鼠标一样便宜，这是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贺杰最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说两句话：

第一句话，这个事情没办法完成。

在他看来，没有一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一种办法能够完成。现在没做到，要么就是不够努力，要么就是挖得不够深，要么就是想法不够灵活。“一定一定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他反反复复强调这句话。

第二句话，怎么样，做得很好吧？

曾经有一位内容工程师跟他说，你看，我这个内容怎么样，漂亮吧？贺杰反问道，这你就觉得漂亮啊？“真正厉害的人是一直不满足的，会不断地否定自己，不断地修改，才能做出很卓越的东西。”

贺杰沉下心来做产品的态度得到了回报：Ximmerse成功地将元器件成本控制得很低，只需要十来个市场上普通供应链就能提供的元器件组合而成，便能保证设备跟踪的稳定性和百分之百的识别正确率，可以说是第一家做到这一点的VR公司。

不过，这份沉浸在研发中的快乐在贺杰那儿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他总能适时地冷静下来，抽身而出。

“可能是我比较懒吧，一旦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就不会扎在那儿继续干，而是教别人来做，我自己总喜欢跳出来看。”

起初，Ximmerse追求自然感官式沉浸，选择做手势交互。团队正在全力以赴地进行研发时，贺杰突然叫了暂停。

手势交互的出发点是为了追求自然，不借助工具而通过人类躯体的自然运动来达到控制的目的——那么，到底是挥挥手切换简单还是按一个键切换简单？

实际上，挥手耗费的能量远远高于摁键的能量。而且从时间上来说，做一个挥手动作可能需要一百到两百毫秒，而摁个键就只需要十几二十毫秒。

做产品时，人十分容易陷入如何完善技术的思考，却往往忽略了技术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我们知道，人机交互的和谐感都是需要经过精确计算的。比如手机的九宫格按键，怎么设计才会使手的移动变得最小。”

“人是很懒很懒的。如果说你为了追求所谓的‘自然’，而违背了懒的本性的话，就会很糟糕。”

自然和懒惰应该有个平衡。当贺杰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不由得大呼一声：停！先不要做了！

将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研发的自然手势交互项目暂停后，贺杰转而集中精力研发手柄控制器交互问题，Ximmerse整个产品思路也由此一下子开阔起来。

贺杰将自己比喻为“舵手”，舵手除了关注船只本身之外，更应该去看清楚航向，才能成功驶向彼岸。“如果一味沉浸在技术中，也许我们就会错过重要的转折点。”

 VR的远方有多远？ 

贺杰认为：VR的未来方向肯定是社交。

“比如，我要发布新产品啦，你可以到我的VR空间。我们一起坐在星空下，我说，我们出了个新东西，很牛逼的。哗，左手一挥，就出现了新的窗口，是新产品的介绍。右手一抬，产品就会出现在我的手掌上。”

“等我以后有了小孩，我出差在外地，也没关系，可以在VR空间里跟他一起搭积木，跟他讲晚安故事，看他入睡。”

“一个人在家无聊，可以召唤朋友们一起进到VR空间，面对面聊天，玩游戏。”

那么，什么时候VR能够真的重塑我们的世界？

面对这个问题，贺杰停顿了很久，“我真的不知道未来到底什么样。”

“现实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也不是什么电影情节。确实，在某个时间点上，我能感受到改变世界的使命召唤，但那只是一瞬间升腾起的英雄主义情怀。”

比起科幻般的“重塑”，相反，他更愿意选择成为实用主义者。“我肯定会努力去做，从硬件端到内容端，甚至包括产业端。但并不是我们做了就会成功。”

远方有多远？人人都在猜。可如今的贺杰，却已不再是早年那个被科幻感放大了双眼的小男孩。他深知，可行性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正如他之前提到的，射箭最重要的，不是瞄准靶心，而是动作的一致性，是对每一寸肌肉的控制。

三四个月后，Ximmerse将会推出新产品。当问及具体情况时，贺杰自信，开心，却也笑了：“暂不透露，拭目以待吧。”

当问起这是否是其终生事业时，贺杰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啊，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餐饮，科技是我第二感兴趣。创业完了我要去开饭馆！”

“为什么？”

“吃饭才是人最本真最永恒的需求啊！”

“那什么时候才算创业完了呢？”

“对哦！”贺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远方有多远？不知道。可它永远在前方！走一步看一步咯！”

Ximmerse办公室

本文作者：张凌云  Xid：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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