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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无足轻重之学科?(下)

Frank著 若水漫海 2020-10-11

目前在基督徒知识分子当中,对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的轻慢,在各个领域都可以看出。笔者有时非常惊恐,因为种种的迹象表明,在许多基督徒知识分子乃至平信徒的心中,占据统治地位的,不是所谓“合乎圣经的世界观”(系统神学),或宗教改革的神学遗产(历史神学),而是他们在世俗的学校中耳濡目染的世俗学科。有时,一些世俗学科似乎具有和圣经类似的真理,他们就不加分辨地大为接受、赞赏有加,乃至于认为世俗的哲学家和圣经所讲乃是一回事,乃是上帝的普遍启示。连老子、苏格拉底都可以成为潜在的基督徒。


笔者曾经得闻一位颇为有名的华人基督徒知识分子,他声称康德是基督徒,因而对他的哲学推崇备至。而他的依据似乎有些简单粗暴——因为康德出生在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传统家庭,她的母亲也是一位极其严格的敬虔派信徒。而康德晚年坦言,对他影响最大的人,就是他的母亲。“母亲的身上有着近似于完美的基督徒品质,是母亲把他带入了信仰的世界,也是母亲让康德看见了群体性的宗教制度的伪善。”他可能并不知道,康德实质上并未接受传统的基督教信仰。在康德那里,上帝本身是不可知的,神学本身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人的道德,宗教乃为人的道德提供理据。也根本没有什么救赎,人只需要尊崇自己内心的道德律而已。


笔者也曾亲身碰到过一位华人基督徒知识分子,他是国内某知名高校宗教系毕业。但几经交流之后,笔者发现他似乎对传统的神学议题并不熟悉,甚至有几分排斥。“什么普遍启示?我从未在圣经中看到有什么‘普遍启示’。说一个人生来就认识上帝、背叛上帝,不是太可笑了么?!”“我不认同什么改革宗,在我看来,改革宗神学的发展后来和加尔文是背道而驰的。(学术圈广为流行的结论)”他甚至对保罗新观和远志明的思想也流露出一定的认同。


笔者并非刻意要嘲笑所列举的人士,有时举这样的例子也是不得已。笔者只是想说明和印证,在当今许多基督徒知识分子的心中,不管他们是如何声称的,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已经无足轻重了。虽然身为基督徒,但主导他们思想和认知的,不是教会所遗留下来建构严谨的正统神学系统,而是个人许多的主见再加上从世俗的大学中所学习得来的内容。


更令人担忧的是,哪怕是知名的福音派神学家,近年来也频频爆出一些惊人的言论或丑闻。简单的例子,或许是尤金·毕德生(Eugene H. Peterson)。毕德生或许是因为晚年爆出支持同性恋的言论而陷入争端。而其实早在先前,毕德生就支持过巴特的启示观,拒绝圣经的字句无误。但他周围的同事都对之容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他陷入同性恋的争端才开始反对他。毕德生也在福音派中被作为“灵修大师”广加推举,大家对他也颇为欢迎,同样“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出了同性恋的案子。(神学问题不是问题,道德才重要,这能不说是福音派被自由派神学洗礼了么?)


著名的圣经神学家华尔基也不单陷入神导进化论的误谬,而他的头牌《华尔基旧约神学》也被扒出问题重重,仅举书中一例:

 

同其他古代近东的宇宙起源论和荷马(Homer)的《伊利亚特》一样,创世记的记载假设了原始的水的存在——神没有用话语命令它出现。……但是黑暗和深渊曾在圣经中被视为“受造”的吗?受默示的约伯记作者描述原始的海是从大地的子宫迸发出来,是神用幽暗将其包裹(伯三十八8-9),但是对于混沌和蛇的起源及其存在的理由,没有明确的圣经文本见证

 

即使用最乐观的角度来解读,华尔基也几乎没有把传统上“从无到有的创造”(creatio ex nihilo)放在眼里。固然创世记的文本一开始没有交代所有事物的起源,但纵观整个圣经文本,我们都能清楚知道,在上帝以外一切都是被造的,且都是借着祂的话语(圣子)造的。这也难怪,他自己都说了,“圣经神学不是僵化的教理学(frozen dogmatics),对于这类问题不敢兴趣。”(于是系统神学不但不受待见,还披上了“僵化”的恶名。)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但只是福音派中的个别“问题人士”。连一些常常挂名“正统”的福音派神学家也一再暴露出在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上的匮乏。前几年,著名改革宗浸信会神学家古德恩(Wayne Grudem)卷入了某种三一论中的“次子论”(subordinationism)异端。在他最为知名的《系统神学》中,古德恩鼓吹,在三位一体的本体中存在顺服的关系——圣子顺服圣父,而圣灵又顺服圣父和圣子;而这种顺服或从属不会使得三个位格不平等。他明显没有搞清楚《亚他拿修信经》中对三位一体“同质同荣”的定义。既然使得三个位格分享同一本质,有同样身为上帝的尊荣,又怎会在本体中存在“被另一位格的上帝顺服的上帝”和“需要顺服另一位格的上帝的上帝”呢?在本体三一论(Ontological Trinity)中,上帝的三个位格不存在顺服的关系。只有在经世三一论(Economic Trinity)中,上帝的三个位格为了完成救赎计划,才自愿在这世界中取了顺服的关系。于是,在世上,主耶稣会说父比祂大,祂就是要来遵行父神旨意的。而圣灵又受圣父和圣子的差遣,将救赎之工最终落实在信徒身上。


前一阶段网络上流传的对古德恩的讽刺漫画。当然,不应该一味讽刺,贴出来不是为了讥笑别人,而是希望引起重视。古德恩是改革宗浸信会人士,又对灵恩派神学开放,一些神学观点是拼凑式的,所以让人感觉怪异。而长老会对浸信会的一大批判就是,改革宗神学是一个系统,不可以被随意拆分拼凑的,否则结果一定不能自洽,会出现乱七八糟、颇为怪异的神学结论。文中用天线宝宝(外星人)就是这个用意。

 

不止如此,古德恩甚至提出应该将“独生子”改为“独特之子”。这样,虽然他口头不说,连其实《尼西亚信经》都需要改了。最终,古德恩还建议删除《使徒信经》中的“降在阴间”。有和古德恩一样论调的,还有卡森(D. A. Carson)。在卡森的《约翰福音》注释中,同样在三一论上犯了异端次子论的错误,和古德恩一样认为在本体三一论中存在圣子对圣父的顺服、圣灵对另两位的顺服;他和古德恩一样拒绝圣子为“独生子”的讲法,而认同祂是“独特之子”。在书中,他的基督论也较为混乱,解经中许多地方不区分哪些是指基督在人性上的职分、哪些是指着基督神性讲的,也不分基督在神性上永不改变的荣耀和在人性上不断加添的荣耀,更不区分在神性上上帝对基督的爱(上帝对信徒的爱与之无法比拟)和在人性上上帝对基督的爱(上帝爱我们如爱祂一样,约17:26)。


笔者不得不强烈反对这样的论调,并认为这样的论调常常是出于浸信会在解经上缺乏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的视角。这类问题确实最常出现在浸信会的学者身上,古德恩和卡森乃是典型。浸信会往往需要更多强调历史-文法解经来支撑他们对“在新约中信心和洗礼不可分”的论点,而系统神学的框架和历史神学的传承对他们的这一操作有巨大的威胁。甚至一些改革宗浸信会内部的人士也指责他们太大胆了,“说了他们没有资格说的话。”当初加帕多家三教父针对“独生子”问题曾做过详细讨论,最后都认为是“独生子”,而他们的母语都是希腊语,连他们都这么认为,而古德恩等生在一千多年后,母语也是不是希腊语,却想改他们的结论,实在太大胆了!而古德恩和卡森得出这些结论并非出于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的稳固根基,而只是使用他们的解经而已。


当然,这并非是笔者一味讥诮浸信会人士。其实,长老会也是落入一样的毛病。前不久,著名改革宗长老会神学家K. Scott Oliphint和约翰·傅瑞姆(John M. Frame)也被爆出极为错误的言论,否认上帝自我启示的类比性。两位都是范泰尔的学生,因而也都急于反对新正统神学视上帝为“全然他者”(Wholly Other)的概念,为上帝的可知性辩护,但都不幸落入错谬中。傅瑞姆甚至说“上帝总是在时间和历史中”“祂总是在这里(here),所以也总是在‘现在’中。”OPC和PCA不少神学家和牧者在得闻后有些震惊,傅瑞姆似乎并不知道,在历史上通常对“上帝后悔”“上帝好像在时间中”“上帝在时间中与人互动”的描述乃是比拟性(metaphorical)的,把受造物的一些特性用在上帝身上。而上帝本身超越时间,正因为上帝超越时间、空间,我们才可以在任何时间和地点呼求上帝,并且确信这位上帝并没有变动。上帝的自我启示乃是俯就性、类比性的。加尔文早就讨论过,圣经并没有直接启示上帝的本质,我们所能得见的、所能获取的对上帝的认识,不过和摩西一样,是对上帝背影的一瞥,但圣灵使人的话语成为超凡智慧的载体。加尔文这位一丝不苟的释经家,在多处注释中指出了存在的问题、明显的差异,以及人类作者之有限的其他证据。经文的人性化和比拟性,非但不令人难堪,反倒证明上帝恩慈的俯就。启示总是经过变通的话语,甚至如加尔文所言,是“儿语”,上帝在“儿语”中“屈尊俯就”。(Calvin,Institutes,1.13.1;3.11.20.)但即便借由启示,信徒也无法“臻至[上帝的]至高境界”,只能领受“迁就我们的理解力”的真理。(Calvin,Institutes,1.17.13.)圣经“屈就我们微弱而有限的领悟力,只用人的方式说话”。而傅瑞姆却常常在他的Syetematic Theology中,强调上帝确实启示了祂自己的本质。


前一个阶段网上对傅瑞姆的讽刺画。陷入“单义主义”只会使得上帝成了手中可以把玩、直窥的偶像。

 

在威斯敏斯特神学院,这样认为的还不止Oliphint和傅瑞姆(虽然他早就已经离任,但之前乃是威敏的)。Robert L. Reymond在他的“Calvin’s Doctine of Holy Scripture”一文中,在正确分析了加尔文的圣经观和“对上帝类比性的知识”后,突然说道:“我会建议在这点上不要跟从加尔文,因为我们可以以上帝字句性的自我启示为基础来认识祂的许多方面,这在某种程度上和祂对自己这些方面的认识是完全一样的(in the same sense)。似乎Reymond完全没有明白历史中对上帝类比性的知识的讨论。甚至他们不知道,加尔文也并非自己独创这样的理论,而是延续了中世纪的正统神学。不得不说,连傅瑞姆一行威敏的神学教授都陷入了因历史神学和系统神学的匮乏而带来的误谬,所得出的理论是正统神学早就排斥的单义主义(univocism),笔者只能深表遗憾。


举了这么多例子,笔者并非只是想将一些人士挑出来责备一番。笔者自己也有许多的匮乏,也都在摸索和成长中。笔者只想说明,这不是个别人士的问题,不是单单华人教会的问题,而是现今普世福音派的危机。笔者希望的是,我们都能够以谦卑的心来面对自己的匮乏,引起重视。不管你是平信徒也好,神学教授也好,都有自己的责任应当尽,而尽这样的责任,并非是在轻忽教会的神学遗产中进行的。我们并非为碾压别人,乃是为仰望上帝怜悯和恩慈,连求主救助我们脱离我们的贫乏。


最后以大牛牧师在他的《宗教改革所理解的“唯独圣经”》(参《教会》杂志总第59期)一文中的总结作为结尾(粗体为笔者所加):

 

在确认圣经是最高权威的前提下,改教家们同样强调,唯独神才是信徒良心的主宰,信徒的良心唯独向圣经降服。因此,改教家们强调,信徒对于教会所传讲的是真理或谬误,具有个人判断的权力(林前14:29;帖前5:21-22)。信徒个人的良心,绝对不可以盲目地向教会或传统降服,而是需要本着圣经察验。然而,必须承认,个人判断的权力也是一把双刃剑。信徒必须非常小心地使用这把双刃剑,避免两个极端:或者是对教会的教导或传统盲目相信,或者只是个人主义地读经,只相信自己的理解。改教家们所提供的正确的使用方法是:认真聆听传统的声音,让传统带领我们回到圣经,祷告祈求圣灵的光照,从而正确地理解圣经。甚至这样的理解,也不是个人主义式的理解,而是在一个群体的互动中进行的。信徒必须在教会中,在圣经上建立信仰,必须如同庇哩亚人那样,一方面“甘心领受这道”,另一方面又“天天考查圣经”,唯独基于圣经,才能使我们“晓得这道是与不是”(徒17:11)。

 

 

注释

①其实在系统神学上,这是“人对普遍启示的回应”,而非普遍启示本身。普遍启示本身由上帝发出,是无误的,但人因为罪的缘故,一定会扭曲对普遍启示的解读。但人对上帝的抗拒始终会失败,当人失败了的时候,一些人对普遍启示的回应会产生一些类似圣经的真理,其中包含了“真理性”。(其实,说得难听一些,有“真理性”就是说它是冒牌的真理。)所以,按《罗马书》所说,堕落后的人想透过上帝的普遍启示再去构建自然神学已经不可能了,他们面对普遍启示只能是去制造假神、逃避真神。孔子也会说当孝敬父母、遵守道德,但他的孝敬和道德却不合乎圣经的规范,也不是为了上帝,最终只是给人完成错觉,人还是可以行善的,而且有人已经做得不错了,所以我们并不迫切需要耶稣。路德和加尔文早在宗教改革时期就反对过这样的论调,这完全是天主教神学的操作。(参Michael S. Horton,Calvin on the Christian Life,Chapter 3==《加尔文的人生智慧》,上海三联书店[待出])

 

②这其实并非是远志明等人的原创。罗马天主教神学早就认为,从未听过福音的人,仍然可以因为“遵从内心的指引”而得救。这个通行于中世纪的原则近来被纳入新版的《天主教会教理问答》(Catechism of the Catholic Church),梵蒂冈第二次公会议重申了这个观点(事实上扩展到包括非基督徒的得救):“原来那些非因自己的过失,而不知道基督及其教会的福音的人,他们诚心寻求天主,在天主圣宠的感召下,实行天主的圣意。这样的人是可以得救的。”(《教会宪章》[Lumen Gentium] 16.)

 

③华尔基,《华尔基旧约神学》,香港:天道书楼,pp.222-223.

 

④转引自,曾劭恺,《现代基要主义不安的良心》附录,上海三联书店,p.93。

 

⑤古德恩,《系统神学》,更新传道会,pp.237-238。

 

⑥Ibid,附录:是“独子”还是“独生子”。支持圣子永恒生出的经文出了《约翰福音》开头提及的“独生子”,其实还包括箴言8:22-36。上帝的智慧就是圣子自己,那里就是在讲圣子,否则那里的智慧何解呢?上帝创造万物所用的智慧需要被生出?除非以圣子的永恒生出来解释,否则无解。所以,系统神学对解经多重要!

 

⑦Ibid,pp.587-600。文章篇幅有限,不容讨论《使徒信经》中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笔者只先说,这是不妥当的。

 

⑧拒绝婴儿受洗如何与原先改革宗的圣约神学相协调呢?凭什么说教会1500年间对婴儿受洗的教导是错的呢?当然一些改革宗浸信会人士尝试在考古上下功夫,试图找出一些文献来证明初期教会是反对婴儿受洗的。恐怕目前为止,这样的尝试是不成功的,甚至适得其反,一些现存证据似乎对浸信会不利。这里篇幅有限,不容笔者详谈。

 

⑨“我不会想来改你中文的!”一位从美南浸信会神学院毕业的系统神学博士[专攻三位一体]的美国弟兄这样和我开玩笑。可见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多重要。

 

⑩参Frame,Syetematic Theology,17. God’s Attributes:Lord of Time,“Temporal Omnipresence”一节。

 

⑪参迈克·何顿,《基督徒的信仰——天路客的系统神学》,美国:麦种传道会,p.264。

 

⑫Eds. David W. Hall and Peter A. Lillback,A Theological Guide to Calvin’sInstitutes,P&R,p. 57,粗体为笔者所加。

 

⑬参迈克·何顿,《基督徒的信仰——天路客的系统神学》,美国:麦种传道会,p.60-64。




本系列

什么是神学?有何价值?科目有哪些? | 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无足轻重之学科?(上) | 系统神学和历史神学——无足轻重之学科?(中) |


问答系列

基督教不是宗教么? | 人能真正认识上帝吗? | 什么是上帝的临在性? | 如何看待上帝约中的同在? 


若水漫海 | 专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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