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T】千门万户曈曈日——读《发展援助的未来：西方模式的困境和中国的新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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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黄梅波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国际发展合作研究院院长、教授

“发展”作为全球性的信仰，极大地改变了人类历史进程与整个世界的面貌。自二战后国际发展时代开启以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开展了大量的国际发展实践，其理论政策的研究也渐趋成熟。新中国建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成就，成为发展理论体系突破和发展知识更新的沃土。进入21世纪后，中国的对外援助规模不断上升，与印度、巴西等新兴国家一道，为全球发展治理贡献了新资源、新理念和新选择。与此同时，中国国内的国际发展研究也有了新进展，不再只是被动地去回应和适应西方抛来的问题和日程；新的发展研究机构也陆续建立，如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北京大学南南合作与发展学院以及我所在的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发展合作研究院等，中国国际发展研究网络等学术共同体开始形成。中国的国际发展研究进入重大战略机遇期。

《发展援助的未来：西方模式的困境和中国的角色》正是中国农业大学李小云团队新近推出的一本著作。该书虽不是标准的学术著作，也不是系统的观点论述，但汇集了作者团队近年来的相关评论、对话和访谈，反映了国际发展援助的实践者、研究者和思考者，以及西方发展理论、中国援助思想与中国发展实践的兼容并包者，对国际援助体系及中国对外援助问题的全方位的分析和思考。全书内容包括发展援助的起源和发展，西方援助体系的动机、理论体系和知识生产，西方援助的效果、争论和改革趋势，新兴市场国家发展的成就和经验，新发展知识的兴起和新发展机构的出现，中国近年在参与国际发展议程、重塑国际发展架构、分享发展经验及提炼国际发展知识中的努力和进展，以及对中国对外援助的认识和理解等问题。作者团队拥有国际发展援助的宏大视野、知识储备、理论功底和实践经验，其对传统国际援助体系的成就和弊端的深刻认识，对构建中国的国际发展援助的理论框架和知识体系的设想以及对如何发挥中国在国际援助体系中的作用等问题的思考都令人十分钦佩。

 古诗曰：“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千门万户曈曈日”是宏观与微观结合的有机体。日光耀眼代表宏大叙事、千门万户则是世间百态人情。小平同志定义和平与发展是时代的主题，从这一角度看，发展研究涵盖了地球和人类事务的一半，是最为宏大的学术概念，最为抽象的理论体系。与此同时，发展研究又最强调当地知识、一线经验和共情感知。发展研究的这种宏大与微小又被一个个的援助项目进一步具象。“总把新桃换旧符”体现着新旧交替，新与旧正是该书思考的线索：新旧援助体系、新旧发展知识和新旧国别角色。对本书的阅读可以使读者对传统国际发展援助体系及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的对外援助有个全面的认识。同时，也可以深刻体会到作者对当前国际援助体系从历史到现实，从政治经济到社会人文，从西方援助体系的认识到中国发展治理话语权和南南合作发展体系构建，以及对未来国际发展援助体系的深深的思考。

 首先，该书对西方援助模式、理论框架和管理体系进行了深刻的剖析。从西方最早的基督教的传教救助行动到战后现代发展援助数十年的发展，西方的对外援助从理论到实践应该说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理论上，西方已经构建了完整的理论框架，形成了颇具科学性和系统性的发展知识。在实践上，西方国际发展援助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建立了完整的国别援助管理体系和全球发展治理体系，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是西方在加强其援助管理和制度构建，推行其国际发展理念的过程中，其次生性的发展知识和方案往往远离发展中国家实际；其条件性和各种监督评估既大大削弱了发展中国家的自主权、也严重耗费了援助资源、增加了管理成本，造成了援助效果的低下。西方发展援助体系陷入了困境。

       其次，该书对如何构建中国的国际发展知识体系，如何提高中国在国际援助体系的地位和作用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近年来，从发展实践角度，中国持续的经济增长和大规模减贫成果对国际发展援助体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发展成就和经验为建立南南合作特色的国际发展体系提供了有力的支撑。但是，中国还需要大量的理论创新和机制创新的努力。未来中国国际发展知识体系的构建，一方面需要凝练发育出自己的发展伦理、发展思想、发展理论，并由此制定中国新时期的对外援助战略与政策。另一方面，中国需要总结中国发展经验，并使之理论化和系统化，使那些推动本国经济发展的有价值的发展要素，诸如发展型政府、发展是硬道理、白猫黑猫、政策实验、经济特区、摸着石头过河、基础设施先导，农业发展、工业化，治理污染、消除腐败等，在国际上形成替代性发展知识的要素，构建基于发展中国家成功实践的国际发展知识体系。

       第三，该书最后的落脚点是国际发展援助体系的未来构建及中国可以担当的角色问题。21世纪以来，以OECD（经合组织）发达国家为主体的国际援助机制逐渐演进，在国际援助体系中的主导作用有所削弱。而以中国、印度、巴西为代表的新兴援助国力量逐渐强大，其南南合作的对外援助的原则和做法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逐渐上升。发达援助国以及南南合作的主要提供国，均需要深入思考未来的国际援助体系的构建问题：南南合作与南北合作终将走向分野还是聚合？未来的国际援助体系应该是OECD-DAC国际发展援助体系与新兴国家援助模式并行的双轨制体系，还是能够形成包容互鉴、相互补充的统一的全球发展框架？中国应如何参与构建未来的国际援助体系，又应如何在国际发展议程中发挥作用？中国对外援助应如何根据中国在世界政治经济中的作用制定其援助的战略与目标？这些问题均需要我们深入的思考。

       我个人2007年开始进入国际发展援助研究领域，之后我和我的研究团队在研究西方和中国的国际援助体系中做了一些知识积累、提炼和思考的工作，2018年我在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建立了国际发展合作研究院。在投身国际发展合作研究以及参与国际国内学术交流的过程中，也对《发展援助的未来：西方模式的困境和中国的角色》一书中所提的主要问题进行过或多或少的思考，但阅读本书仍使我受益匪浅。除了学术共鸣和理论思考，该书还给了我精神上的触动。从书中我可以深刻体会作者团队对国际发展援助体系面临困境的多年思考以及对如何建立中国国际援助体系、构建中国自主的国际发展知识体系、发挥中国在未来国际发展援助体系中的地位和角色的责任担当。中国国际发展学界对于国际发展的研究和学术交流、对于中国国际发展学科的建立和人才培养，对于中国国际发展经验的提炼和知识体系的积累应该说还任重道远。但“千门万户曈曈日”，中国在全球发展治理中的崛起、国内发展研究机构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以及中国国际发展学术共同体的形成、优秀前辈同仁的积累，也使我倍感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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