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T】坦桑尼亚的农民不愿意进城吗？

这是第 353 篇文章

编者的话：

    中国农业大学从2013年开始组织农村区域发展（国际发展方向）班的本科生前往坦桑尼亚进行实习，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为了推动双一流高校建设，2019年，依托中国农业大学开展了本科生和研究生国家化培养提升项目，以我校中坦农业发展联合研究中心为平台，中国农业大学选拔了11名本科生和8名博士生前往坦桑尼亚开展为期两周的实践调研，坦桑尼亚暑期实践团的调研成果将通过该公众号陆续和大家进行分享。

作者丨王悦岩，卓越，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农村区域发展专业本科生

指导教师丨张传红，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教授

“我不会选择去城市工作，我会留在农村中。在这里你可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在土地上盖房子，可以养猪，养兔子。但在城市就不可以。相比较我老家，这里的土地更加肥沃，收成好，所以我选择来这里居住。刚来的时候我没有多少钱，用所有的积蓄租种了1英亩地，也没有房子，但现在我已经买了13英亩地了，我有自己的房子，也开了自己的店，我的兄弟姐妹们去年也过来了。”从外地搬来的Kisegese村民Felix这样跟我们唠起了家常。

    在我们调研的Kisegese村和Mtego wa Sinba村，像Felix这样的外来移民占到村民总人数的20%以上。

一坦桑尼亚的乡村人口流动01农村-农村人口迁移模式

    在中国，日益加剧的城市化将越来越多的农民卷入了市场经济的浪潮，当从事农业工作已经无法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和精神需求时，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向城市迁移，进城务工来寻求发展和实现自己的价值，似乎居住在城市，在城市谋求一份稳定的工作已俨然成为大多数人们的向往和追求。目前关于流动人口的研究也总是围绕着进城务工人员的融入以及城乡流动所引起的农村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等问题不断展开深入。放眼全球，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农村人口向城市的流动似乎成为了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必经之路。在主流的人口迁移理论中，从农村到城市的迁移也成为了研究的重点。笔者带着这样固有的认知和期待来到坦桑尼亚，却看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人口迁移模式—村村流动。农村到农村的流动成为坦桑尼亚的乡村人口流动的主要特征。在笔者走访的Morogoro省Kisegese和Wasinba两个村中的流动人口均是从别的村庄迁入现有村庄。调研过程中移民来自不同的地方，来自Mwanza，Mbeya，Kzinga，乞力马扎罗，几乎涵盖了坦桑尼亚所有的省。但是来到这里的原因却很一致，气候条件好、土地肥沃、交通便利。

    M省与坦桑尼亚其他地区相比气候较为稳定，气候湿润，河流众多，冬夏温差较小，这些条件造就了M省较为适宜种植的环境。Kisegese村的外来者的迁移原因都是因为村庄土地肥沃，可以节省农业成本；而Wa Sinba村土地肥沃且交通便利也吸引外来农民到本地定居。外来移民并没有因为难以维持生计或者希望提高生活水平而流向我们认知中更加稳定、风险更加低的工业部门，而是继续“靠天吃饭”，只不过选择了更好的一片“天”，仍然从事农业。02政府人员退休后可以回乡务农

    因为Morogoro省农村种植条件优越，生活成本低，环境优美，同时可以从事农业耕作作为补贴家用，也吸引了很多政府退休人员到农村养老，如我们采访到的一户人家Jayo。Jayo来自Tanga，丈夫曾就职于国家电网。1992年丈夫退休后因Morogoro天气适宜，且仅靠丈夫的退休工资无法养活全家，举家迁移至Wasinba村。现有24英亩地，去年种的是和玉米和芝麻，今年种植玉米、木豆、蔬菜和黄豆，有七英亩地用于出租，同时也依靠丈夫的退休资金，Jayo家最多时养150只鸡，是当地的养鸡大户。这部分退休人员如Jayo的丈夫，因为本身迁移时就携带资本，有足够的资本进行农业投资又通常能力比较强，比较容易成为本地的精英。

03外来移民中有很多富人

    与很多国家的移民一样，这些来自外地的移民并不能像本地村民那样自然拥有本村的土地，也没有房屋，但他们并不是村子里最贫穷的群体。在与当地迁移人口以及村民的交流过程中，我们意外地发现在村子中最富有的一部分人大多是移民。他们除了拥有土地，大多还有自己的商铺。在Kisegese村的Festo，来自于Iringa，1984年前带着6000坦桑先令来到W村，在当时可以租了2英亩土地并进行种植，由于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他在这里获得了较高的农业收入。这让他可以有资金去置办房屋，开展养殖、租赁、经营小生意等生计活动，通过近10年的经验和努力，他目前拥有12栋房子，30英亩地，一个酒吧，一个商店，一个外租的聚会场所。他通过这样的奋斗在自己本就优越的基础上成为当地的富人。在和W村的交谈过程中，我们了解到有很多外来人口都是这样携带资本来到村庄进行投资，在当地成为富有的群体。

    当然，在收入最低的人群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外来人口，尤其是新来的移民。他们需要购买土地，租赁房屋。而且本地农户往往把交通不便利和条件不好的土地租给外来人口，所以这使得他们的产量并不好。在我们所采访到的村民中，也有一个叫Lucia的母亲，因为与丈夫离婚，净身出户，为了维持生计从Mbeya村来到了Kisegese村，目前仅仅租种了2英亩土地，并且今年因为虫灾使得生活更加拮据。Lucia也代表了一部分为生活所迫、在原有村庄已经无法负担得起生活成本的穷人。因为原村庄土地价格高昂且种植环境不够适宜才迁移到现居地，这一部分人在现有村庄仍然窘迫地生活着。二坦桑农村对外来人口的吸引力01农村生活成本低与我们的常识相同，在农村生活所需成本与城市相比低很多。以中国为例，因为很多进城务工人员希望获得城市中更高的工资，但却无法适应城市生活方式更无法支付城市生活的高昂费用，所以出现了类似“两栖”的人口迁移模式，可见很多想进城的人对于城市生活成本的高昂只有望而却步。坦桑尼亚也是如此，在我们采访的对象中，有一户名为Felix的父亲家中年收入为1228万坦桑先令，这在当地已经算是中上层的收入，但在面临三个在城市中上大学的孩子时仍捉襟见肘，需要从农村合作银行中贷款。城市生活成本的高昂使得许多农民选择留在农村中生活。02农村对外来人口没有排斥

    在采访过程中，让我们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一户迁移者反映对于新生活环境的融入困难。不仅当地村民对于外来人口没有任何排斥，甚至是不同宗教信仰之间，而且子女在当地的入学接受教育也没有任何限制，在农村-农村迁移中，户口并没有成为一种障碍。在我们对当地村庄官员的采访中，他表示，当地村民认为外来人口虽然确实会带来一些竞争，但是更多的是为当地市场带来了活力，扩大当地粮食市场。而与之相对的是城市人口对于外来人口的排斥态度，因为外来人口会争夺当地城市资源，并且人口的混杂为当地带来了一些不稳定因素。

    在这样的农村--农村人口迁移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融入问题和户口问题，包括子女的入学也没有任何的障碍。甚至在我们采访的人中，有很多人在谈到刚来到这里时，说当地人对她非常好。这也和我们在中国看到的外来人口融入过程有很大差异，没有户口的限制和当地村民的开放使得外来人口可以在新的环境中更为容易地获得土地、安居乐业并邻里融洽。

03农业收入更加稳定、机会更多    坦桑尼亚人民更愿意留在农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相较于进城务工来说，在农村的收入更加稳定。并且可以有多种收入来源。因为政治局势以及经济运行状况，在城市中人们经常会面临失业的问题，而在农村中人们只要租种耕地，每年都可以获得稳定的农业收入。并且在农村还可以从事养殖和从事一些小本生意，多重收入来源，不仅一定程度上规避了风险，还可以有机会去扩大自己的家业。在wasinba村庄采访的Felix一家便是从最开始租种一英亩地，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如今拥有自己的13英亩土地，和大片的房屋。04流动没有障碍    在国内我们所熟悉的户籍制度经常成为流动的障碍，因为这关系到自身的医疗、孩子的教育以及一些当地组织的参与。但是我们发现在坦桑尼亚，户籍制度并没有成为流动人口的一种限制，这使得坦桑尼亚人民可以在国内自由的选择迁移方向。所以我们会发现很多跨省的迁移。孩子的教育以及当地合作社，农业银行的参与都与户籍没有太大的联系。坦桑尼亚实行义务教育、免费教育，所以孩子可以在任何地方就读。而合作社、农业银行的参与仅仅只考虑一个人的忠诚度、购买的股份、以及是否拥有自己的土地。这使得外来移民可以享用同等的公共资源。05自由的土地购买

    与中国不同的是，在坦桑尼亚的土地并非国有，或者完全的集体所有。并且国家也不会限制土地的买卖，所以在坦桑尼亚外来人口只有拥有一定的资本，都可以在当地人或者当地村委会手中购买到土地。并且在这片土地上盖房，耕种，进行养殖，这也为迁移人口的流动提供了物质上的保障。

结语

    Frank，我们的翻译，这样和我们说“给你们做完翻译我就不会回到达市了，也不会在居住在Morogoro的城市里了，这些年我买了3亩地，我也要回归乡村生活了。”我们非常惊讶，问他为什么这样？在中国更多的人喜欢居住在城市，希望在城市中获得更好的发展。他说：“因为我们更加喜欢乡村生活，在农村里你能够养自己的牲畜，还能有自己的地，这对坦桑尼亚人民来说很重要。”Frank仅仅是我们访谈对象中的一个代表，在访谈过程中我们发现乡村成为了坦桑尼亚人民喜欢的“栖息地”。能够养殖，能够建设自己的房屋，能够种下自己的粮食，能够拥有自己的土地，成为了这片“栖息地”比城市更受欢迎的原因。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有一所房屋，远离闹市，丰衣足食。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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