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全深度图文：吴一峰为什么会在美术界的视野里“消失”？

艺术野子

艺术野史

时代容易把人抛。我深信画艺跟文采同源同道。好多画家功力深厚，可惜彩笔始终泼不出文采。中外学问家、词汇富的作家不少，真能点字成物、造句成景者，也难得。那天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吴一峰先生的画展，学者刘墨的开场白，让我一震：吴一峰先生并不是没有名气，他只是没有我们所说的世俗上的名气，他不像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那样，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我们所以“忽略”他，或者说我们“不提起”他，或者说我们“无视”他的存在，实际上是我们自己审美的目光和视野所限，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吴一峰先生好像是那么默默无闻。

夜灯初上，车上电台突然播了蔡琴的那首歌《那些事 那些人》：

人生 原来就是
和那些事那些人
相遇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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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推送，艺术野疯狂刊发了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在北京画院“峰高千寻客行万里——吴一峰艺术文献展”开幕式上的讲话，本期推送刊载著名学者刘墨在开幕式上的讲话和展览协办方四川省艺术研究院副院长王飞的开幕式致辞，谢谢。

- -  展览现场

- -  平湖文广新局副局长胡晓蕾

推开记忆的门
我在心里看见了 看见了
远去的人
是他和她
曾陪我走过
生命里的淡淡早晨

在北京画院吴一峰先生画展开幕式上的发言

刘 墨

吴一峰先生并不是没有名气，他只是没有我们所说的世俗上的名气，他不像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那样，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我们所以“忽略”他，或者说我们“不提起”他，或者说我们“无视”他的存在，实际上是我们自己审美的目光和视野所限，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吴一峰先生好像是那么默默无闻。

- -  吴一峰先生

今天来了很多四川的朋友，在四川的朋友里面，吴一峰先生显然是赫赫有名的。但是他来到北京，包括和很多资深的画家比，大家并不太知道他。我想，这里面就会提出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会在美术界的视野里面“消失”？可能这个词不准确，但是我们姑且用这两个字，就是他有一段时间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这可能要从思想史的角度来梳理，就是我们在研究中国现当代思想的时候，往往注意到两种人：一种是保守的人，一种是激进的人。保守的人，我们把他划到一块去；激进的人，我们把他划到一块去。而既不保守也不激进的很稳健的这拔人，基本上都被思想史所忽略了。

序吴一峯蜀游画展    郑午昌  1937

洪谷状太行，子久图富春，鹰阿写华岳，古之画哲往往以其居处遨游所在之山川云烟，拾诸卷轴。盖善师者，师化工。出入风雨，卷舒苍翠，模崖范壑，会境通神。自然化机在手，动合天趣。然素无学养，不知摄取，虽日对奇山异水，亦何异莽樵痴渔。

一峯学弟画擅山水，得南北宗法，曾遍游东南诸胜，成画数十幅。旋慕蜀中山川奇伟，乃西入蜀。穷奇极险，探奥搜幽，举凡岷峨巫堆诸胜，无不一一收拾画图。其为壮快，有过子久之游富春、鹰阿之登华岳。而其成就，则化机在手，动合天趣。吴道子之百里嘉陵、李唐之峨眉霁雪、赵伯驹之出峡、仇十洲之剑阁，或不得专美于前也！今

一峯出其所作，供人评览，世多识者，当有赏音。

谢无量致函吴一峯  1941

一峯先生：

嘉州之游，遂留兼旬，昨始还成都，得覩大柬。招饮草堂，食指未动，自叹缘悭。

专此驰谢！何时可以承教，并希豫示也！率颂

道履   弟   无量  顿首  一月九日

我想美术史大概也是这个样子，我们会注意到齐白石，我们会注意到徐悲鸿，甚至我们会注意到陈独秀，但是像金北楼、陈少梅、陈之佛、梁树年等很多，就像吴一峰先生等等，这些人好像在我们美术史里面成了某种特殊的群体：他既不能被放到这个阵营，也不能划到那个阵营里面去，我们许多研究者在写美术史的过程当中，更是这样。

在前年，陈少梅先生的公子开了一个关于陈少梅先生的会，北京画院编了一本厚厚的北京绘画史，陈少梅在里面占了三百字不到。美术史研究当然可能会调整方向，就像对焦一样，我们把焦点对上去，才会发现我们忽略了什么。

所以我想，吴一峰先生既不激进，也不保守，也就是说，和新的比起来他显得很旧，和旧的比起来他又不那么旧。他虽然很稳健，但是容易被各种“话题”所忽略，他也不太容易产生“新话题”。

张大千致函吴一峯  1941

一峯先生足下：

宠召，以与君墨先生明日同返里门，未能趋谢，幸恕，幸谅！屈、商、钟三先生前，并乞致意。专叩

大安   弟   张期爰  再顿首  卅一日

吴一峰先生是一个非常非常早熟的艺术家，他的才华可能最早体现在篆刻上，体现在金石上。吴一峰先生十六七岁时候刻的印章已经相当相当精美，这点可能和傅抱石先生有一点相像，傅抱石先生最早的才华，也是体现在篆刻上。还有他的诗和文。我觉得从中国画的角度来讲，如果忽略了诗和文，也忽略了最内在的东西。我们看他的游记，20多岁的游记，我们看他20多岁写的诗，就相当相当地惊人！我也曾经注意过吴一峰先生临的董其昌，那个把我吓一大跳，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觉得还没有另外一个人能够在临摹董其昌方面，像他那样形神俱肖！所以，一方面有书法，一方面有诗，就构成了吴一峰先生的绘画也是中国绘画里面最本质的内涵。所以我们研究吴一峰先生，一定不能忽略他的诗、他的文。这是他的精髓。

- -  刘海粟为吴一峰的题辞

- -  黄宾虹为吴一峰的题辞

- -  张大千为吴一峰的题辞

我想我们可能从画面上看不出来的，是他在绘画过程中使用的那些自制的颜料，都是最珍贵的矿物质原料，我看过他装颜料的瓶子，上面写着名称、产地，以及制作的过程，能不能用，十分珍贵。当我们看到那些的时候，你才知道中国画的高贵，体现在何处！比如黄宾虹用的石绿，是朝珠，无比珍贵，也无比坚硬，他自己磨，手上磨出泡来，让他太太接着磨。那你想一想，这画面上面，它是宝石所上的颜色的时候，才知道中国画的光彩，来自于什么何方。

当我们在谈笔墨的时候，在谈色彩的时候，我们谈的不是“化学制剂”，而是中国文化里面最珍贵的那些。所以我想，吴一峰给我们做出了特别特别好的榜样。

- -  吴一峰 剑门行旅  59.7×99.1cm

- -  吴一峰 明月峡  65.7×104.1cm

吴一峰先生在他25岁的时候，也就是1932年他随黄宾虹入蜀的时候，他就已经奠定了自己的风格，而且这个风格从25岁到他晚年，70年间变化很小，他太稳健了！接近70年的创作当中，他的风格是特别平稳的向前推进。

他有非凡的本事，就是他能够在摹古的基础上，不断地把自己的古典绘画基础同现实相结合，用真山真水来改造旧笔旧墨，就如画展上所看到的，他的一山一水，是真山真水。

但是我觉得，中国绘画始终是在循着一种平衡：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或者偏于造化，或者偏于心源。我们也不必讳言，吴一峰先生在归向自己的“心源”方面，稍微有一些遗憾，而且这是比较遗憾的事情！我们可以把他和同岁的李可染先生比较一下。李在写生的时候，是把非常复杂的世间万象化繁为简，把活跃的现实变为静穆的画面，化繁为简，所以他就在意境上有发掘和提升；但是吴一峰先生更喜欢画现实里的那种繁杂，那种丰富，这是吴一峰先生的长处，如果从绘画的角度上来讲，他向内的挖掘就留下了我前面所说的“遗憾”。

- -  吴一峰 昆明滇池 65.6×47.1cm

- -  吴一峰 杜甫草堂 101.5×63.9cm

- -  吴一峰 罗坪 55.6×38.2cm

现在很多画院，很多学生几乎把全部精力放在写生上面，漫山遍野几乎都是写生的人。而我们看中国画，是不是可以问上这样一个问题：写生是否可以和山水画划等号呢？

从国画的本质意义上讲，尤其是近一千年以来，它是不断减弱视觉，而强调心性的自由和笔墨的解放，这是中国绘画在世界艺术史上非常非常大的贡献。如果把这个忘掉的话，就等于忘了中国画，尤其是忘了山水画。

- -  吴一峰作品细节图

现代人谋生艰难，生活紧张，不重礼数，不像旧时代的人，做派诚恳，写信都写成艺术。马勇提醒我，吴一峰作品里的局部太有可看性，作品手稿的局部都可观可琢磨。吴一峰心细如信，难怪他的艺术那么动人。都说才子要效名士派之不拘小节，其实大谬。真才子一笔不苟，大事小事总是处理得光光鲜鲜。

中国的国画家应该如何成长？我想，从吴一峰先生这里面可以得到很多启示，可以看到很多前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中国的文化的优长之处在于，不管是绘画，还是文史，它实际上都是在解决自我生命中的问题，而不是解决外部的问题。中国教育的根本也是将外在的“学”和内在的“心”一起成长，以成就完整的人格。忘了这一点，就忘了中国文化的本质，忘了中国艺术的本质。

感谢北京画院经常举办这样好的展览，让我们看到中国现代绘画史上丰富的那一页。

- -  刘墨受访

- -  王飞先生

感谢那些事
感谢那些人
感谢那一段段奇妙的缘分
啊!人生 原来就是
和那些事那些人
相遇的过程

四川省艺术研究院副院长王飞：

蜀中山水曾经滋养了二十世纪许多中国画大家，吴一峰先生就是其中一位。1932年吴一峰随黄宾虹先生入蜀，从此就留在了四川。几十年间，他的足迹遍及巴蜀山水，号称“大走客”，他毕生追求对景写实的创作方式，“以传统笔墨，写现实山川”，是二十世纪坚持以写生手法探索传统山水画变革极富成就的画家。吴一峰先生高度写实的创作风格特点，令人想起唐代诗人杜甫。杜甫被后世尊称为诗圣，他的诗歌被称为“诗史”，描写了安史之乱前后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画卷。杜甫乾元二年由秦州入蜀，沿途所历，写成大量实景写真的山水纪行诗篇，随物赋形，刻画生动，笔力精绝而意境雄浑。既能极目高远，又能体物精微，而山川风物，遂成笔底画卷。刘克庄评论“山川城郭之异，土地风气所宜，开卷一览，尽在是矣。”后人所谓“少陵诗卷是图经”。杜甫一千二百多年前描写过的有些地方，比如蜀道剑门，吴一峰先生也多次去寻访，与山水对话，与历史对话，创作出大量优秀作品。我认为吴一峰先生的艺术创作，也当得起“图经”两个字，虽说诗与画是不同的艺术门类，但写实风格与意境提炼方面，吴一峰先生有很多地方与杜甫同调的。他一高超的传统笔墨修养，为山水立传，他突破旧式山水画层层因袭的僵化模式，坚持在写实中表现山水的丰富变化，画出时代新风。在这条路上，吴先生坚持不懈孜孜以求，留下了许多艺术杰作，是中国画学习、创作和研究的宝贵精神财富。作为吴一峰先生第二故乡四川的一名文化艺术工作者，能够有缘参与这次展览，感到非常荣幸。在此谢谢所有为这个展览付出热情和辛劳的朋友，并祝展览取得圆满成功！谢谢！

彭袭明致函吴一峯  1945 末

江行多阻，得票为难。冬不获旋，想待来春耶！洪雅江口景物奇胜，能亲笔研赠，早惠我也。但弗设色，转觉省时而雅丽夫？

明昨到渝，旅次安吉，足慰远怀。山城和暖如春。青蓉凉意迩日加甚否？尊展应得意，乞见告！不缕缕。

一峯道兄文几  袭明白

1月‧2日，赵少昂致函吴一峯  1982

一峯我兄有道：

手教拜悉。属题已就，未审可用否？大作将展出各地，为艺术增光，锦绣河山添色不少也。公暇

请多赐教！谨复 并颂

春安 弟 赵少昂再拜 一月二日

2月‧6日，赵少昂致函吴一峯。

一峯吾兄有道：

手教拜悉。承赠大作，感且钦迟。峨嵋旧梦，至今犹萦回于脑际。披图再思，又如见故人。欣慰何似。何日能来港，企予望之。谨谢并颂

春禧 弟  赵少昂再拜 二月六日

蜀中好友一一为侯

谢礼恒整理

文稿经刘墨、王飞审校，一并致谢。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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