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平丨抵达高原的时间之路
|“我们在喧嚣处歌吟,歌声成为喧嚣的一部分。”
对于一片土地的认识应当从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上展开。进入土地的空间不是难事,遇到现代交通工具和配套装备,哪怕上到离天最近的青藏高原,也能抵达。而进入高原的时间则并不容易。因为时间始终在逃逸,我们只能看到“现在”,时间的来路和去处,则都隐在黑暗中。
《余晖》46×34cm
| 《湖畔》46×34cm
| 《渊默雷声》34×46cm
一场暴雨,是的,高原上的一场暴雨,牦牛一动不动或者偶尔移动,在天边像是掘出一个日出金边的缝隙——金光,在所谓“现在”的时间线索里如同一瞬,无法度量长度的金光穿透成排牦牛和雨幕,直抵眼前。所有消逝的关于高原的记忆重又浮现——这是张建平作品《渊默雷声》带来的影像:高原叩响一出关于美的唤醒与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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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乐:《Norbu》 Bruno Coulais 选自电影《喜马拉雅》原声大碟)
01
“五牛”传奇
| 简练又富有穿越感的设计,成为五牛肉身里心灵的留白
高原上的牛,仿佛介于唤醒与遗忘、金光与黑暗间的圣灵。它们搬运物资、生命、时间,乃至光芒。它们帮助在大山与大水之间,找到人的定位:张建平1984年那著名的“五牛”香烟包装设计,成为牛年的一个传奇。许多缭乱模糊不可解不可思议的缘分牵连,仿佛可以追溯到更久远广大的记忆。他之前从部队转业,褪下军装,上到新的战场。他为了这套五牛香烟的设计做了许多准备……直到思维抵达韩滉的唐传世纸绢画作《五牛图》,只需一个轻巧的嫁接,千年前淳厚的经典画风就与现代香烟结合起来,成为80年代经典的一次穿越:“五牛”成了那一年经典的包装设计,张建平又题写了“五牛”二字,现在看起来,其年代感设计感艺术感,都堪称经典案例。——简练又富有穿越感的设计,成为五牛肉身里心灵的留白。
某些文字、某些艺匠,总透着声色与轻佻,对文字、画面下的感情也倾向轻佻,或者他们确实无法抵达高原后面的真实场景,稀薄的空气,顶针的绝对与孤寂,牦牛的性灵,他们只能远观,无从体验,而张建平对高原的情感,来自对土地的眷恋。故乡哈达,糌耙磨牙,奶酒解乏,朋友的骏马,雪山与风教他说第一句话……“1959年,父亲随部队在西藏忙于筑路工作,母亲把我生在拉萨西郊部队医院。幼儿时的学校旁就是著名的罗布林卡园林寺庙,古老寺庙里的钟声及喇嘛诵经的佛音时时回旋在净蓝的天空中。上小学时是住校,每到周末不是坐马车就是徒步回到军区大院,在回家路上所看见的是连绵如刀切割过一样、雄壮又艳丽的山脉、倒影着天空的湛蓝色河流、泥土味的草地,以及盘旋在头顶飞翔的雄鹰。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想同他一起飞翔的愿望。”在西藏的这段童年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纯真”二字。他在绘画上都尽量保持着用真实情感去作画,无需用花哨的笔墨去刻意的修饰。“我认为并不是我在纸面上创造那些天,地,河流,生灵,以及流动的空气。而是他们确实的活在我心里,以我的手与记忆为媒介,重新的跃出来,与更多的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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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重返高原
从少年时期喜欢四处涂抹,到中学黑板、书本上基本没有一块“空地”,再到抱着绘画的高热进了部队做电影放映员,那几年高原上除了声情并茂的演绎,还有深情款款的书写——张建平体会到的更多是自然天地对他心灵的洗涤与自然处境的情绪交换。西藏待了十年,又去内蒙当兵四年(做了三年放映员),复员后回到成都。结交谭昌镕、何应辉、汪晓灵、秦天柱等各位书画家……他还早早拜书法名家童韵樵为师,从未丢掉手中笔的张建平,后还多次跨界为众多当红影视剧、电影题写片名或海报:《天下长安》《潜行者》《狂战》《有匪》《武林怪兽》《四大名捕》《驯鹿》《江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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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的背后,他依旧记得那一群群放牧而归的牦牛,于金色阳光里发出阵阵“当啷当啷”的牛铃,暮色向晚,归人在天空下与余晖融成一色,“好像是转述那些流传在雪域高原里浪漫又动人的古老传说。那是一种完全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互相交织的记忆……”对于生之养之的故乡,他仍然怀着一种不确定的记忆感,“好像我曾经属于其中的一座山去看云卷云舒,或者是溪流中闻泥土的味道然后与牦牛聊着天,亦或是我已经与苍鹰结伴从阿里札达土林启程来到了林芝的层层森林上空。”
| 《红墙下的牦牛》34×137cm
| 《经幡在阳光下》34×46cm
因缘际会,他的夫人又是赵蕴玉先生的入室弟子,家缘更添几分墨香。艺事不敢随想,转眼间,第一次离开西藏已30年,“去”西藏、“回”西藏二字之间情感浓度完全不同。写字画画这些年,竟还没有与心中的高原产生那份墨缘。周围朋友期待他画出自己与生俱来的高原风光,西藏的山川,犹如一个符码,唤醒那个未曾沉睡的高原:身在其中的他从小就受这些高原气候的影响,牛奶糌耙酥油茶,经幡寺庙灵塔,养分充足,得天独厚,为什么不在这方面拿起笔画你儿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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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块土地是我魂牵梦绕的净土,是给我创作力量的精神之地
近乡情怯,情怯也能抵达。“人们常说‘触景生情’就是这个意思,我已记不清去过西藏多少次了,从七十年代初回到四川,直到九十年代再回西藏相隔近三十年,这当中西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今我无数次再回到西藏,每一次踏上那块熟悉的土地,心情都无比的激动。因为那块土地是我魂牵梦绕的净土,是给我创作力量的精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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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华彩绽放
蓝、白、红、绿、黄,经幡迎风,那是天空、白云、火焰、草原、土地——重返高原的张建平要描绘与内心真正融为一体的画。山在形态上恰恰如此:使得风景之多样性融为一体。正式由于这一点,它才在其“大”中保持了“道”及其“大象”的兼容并包。它是流年、巍峨、父相的,不仅仅使得那些最为奇特的高原大山共居于它的整体之中,而且还在其独特性中容留了那些最为对立的面貌:古老的诗意、雄伟的寓言、自然的沉浑、还有性灵的抒放——张建平越过川藏那些具有过渡色彩与气质的山川形象,直接回到他出生的高原。他频繁进藏采气,一年一次,最多时一年三四次——巨大的山川苍劲有力,带着哲学的高度与泰然的皑雪,那是容纳他抒情语言的精神飞地。他为雪山画上金光,寺庙的红墙蹭过牦牛的雪虱,转经的声响绕行圣山,林芝的桃花,纳木措的唐卡,仰望的海拔——这一切,都成为他内心巨大的轰鸣。
| 《极地的行走》120×120cm
| 《骤雨急归》120×120cm
| 《变幻的冰川》120×120cm
山,绝非被缩减为在我们的静止目光下的一个知觉客体,而是可以从“位、神、化、仁、动、静、礼”等视角被端详,为了规避藏区山川的色彩单一,他通过敷彩、洒金等多重技法,呈现了一种别致的山水效果。画山,就要将山作为一幅“整”(取“浑”之义)象来画,画出其完满性。雪域高原的大山,先天就有一种肃穆,张建平要做的是如何让它们更显得近切、深情、充满思索。他在高原上做过放映员,天地之间的幕布犹如纸张,雨雪风霜成为画笔,他将这种大气魄融进画里,山有灵性,牛有神态,山川之味在胸襟与气度,他取经幡上的五色,敷染画中山川的气色。红象画山,花青与酞青蓝画水,彩雾暗涌,牛背金光——我们都很有兴趣,观看这些作品的草图,它将作品维持于其创造的最近处,维持于这一涌现的张力之中。作品不再因循守旧,并恢复了自己的使命:并非被期待的荒寒冷寂的雪域高原,而是被期待的温暖与崇高,恢弘的仪式感与壮美。
| 《金秋的麦穗》 120×240cm
| 《往昔雪域》 120×240cm
不要忽略,画面上着力勾勒的牦牛,适当地终止我们无限的对山的遐思,适时确定了画面的抒情色彩,它们像温暖的炊烟一样,拆解了藏区山川的不可接近性,而生成一种牧歌式的心声:它们各自拥有自身的使命,山与川关联,川是山的另一种形态——每一方的种种属性皆向另一方开放——我们正是凭借对它们理解的不同才得以欣赏它们,崇尚它们赋予人内心的感动、震撼与纯净。
| 《金山余晖》 120×120cm
| 《云中的呼唤》120×120cm
| 《雪恋高原》34×46cm
这么多年,张建平一直在探索,如何将自己内心的西藏大山川体现到新的高度,像是高原的弦子,弹拨孤独者的心房。他一次次抵达西藏又好像永远无法真正进入西藏:拉萨、林芝、波密、日喀则、昌都、纳木措,他的脚步、笔墨与车轮都曾抵达……他还想去阿里,梦寐以求之地是札达土林:比如选一个4月的下旬,阿里,印度洋吹来的水汽越过喜马拉雅山脉,形成厚重的乌云,笼罩在象泉河谷。从冈仁波齐开始出发,一路穿行,翻越高大荒凉的阿拉依山,可能会开整整大半天的车,直到云的缝隙中,一道夕阳终于照亮土黄色的札达土林,巨大、奇特、神秘,宛如沙漠神殿,这里几乎没有腐败质,氧化铁成为了土地调色的主角。
| 《相伴》34×46cm
| 《雨后》34×46cm
| 《倒影》34×46cm
张建平给我描绘那种还未曾体会到的场景,一面又讲他邂逅过的高原彩虹。天空永远不会辜负那些在路上的人,2014年他开车进藏,从鲁朗小镇进发林芝的山上,雨后突然一道巨大的彩虹,横跨整个山围,大概100多公里,彩虹就在天上,整整一天,一路都能看到……
这就是通往高原的时间之路。
| 这就是通往高原的时间之路
访谈丨谢礼恒
作品图丨诗婢家美术馆
现场摄影、老照片翻拍丨怀舒
排版丨崔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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