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惊魂》：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怖片究竟有多恐怖？

惊悚恐怖片往往被视为爆米花商业片，又或者是吸引特定观众群体的邪典恶趣味游戏，总之与严肃剧情片绝缘，也较难登上艺术电影的殿堂。今年戛纳开幕选了一部丧尸片，也算得上破天荒的先例！然而，美国独立电影圈子总能孕育出意想不到的天才导演，在他们手中即便是常规的家庭题材，也能拍摄出惊悚恐怖类型的味道，特里·爱德华·沙尔茨（Trey Edward Shults）和阿里·艾斯特（Ari Aster）这两位新导演的作品最有代表性。碰巧地，前者的《克利夏》、《黑暗造访》和后者的《遗传厄运》都是在家庭伦理题材的框架里另辟蹊径的类型实验。这种惊悚恐怖类型片绝对有别于常见的无脑消遣品，反映出导演的作者化风格与鲜明的叙事手法。

看来，阿里·艾斯特（Ari Aster）今年这部新作《仲夏夜惊魂》获得法国《电影手册》盛赞不是没有道理的。影片基本上摆脱了用一惊一乍的声效来吓人的低级手段，尽管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恐怖片，却采用一个新颖的角度讲述一名少女痛失亲情和爱情后，重获新生的心理历程。影片开篇部分看似跟普通影片无异，细看却又发现很多诡异之处：摄影、剪辑、配乐、节奏感，纷纷暴露出风格化的一面。女主角在聚会上跟众人谈话的越轴摄影机位，然后她在男友公寓情绪崩溃后直接切换接上飞机洗手间的画面，直到众人驾车时画面上下颠倒的情景出现，导演的个人风格便先声夺人地展露观众眼前。凭借这些独特的拍摄手法，导演潜移默化地塑造出女主角内心的脆弱与不安，顺而营造出全片诡秘到底的统一格调。

另一个大胆的设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营造惊悚恐怖氛围，印象中这种处理是很罕见的，毕竟在黑暗中的悬疑和惊悚感才能达到最大化。而艾斯特反其道而行之的构想不仅是要颠覆这个类型长久以来给观众的“刻板印象”，而且似乎有另一层的考虑。这个与世隔绝的天堂，给人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跟影片第一幕女主角笼罩在至亲死亡的阴霾场景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从外来者角度来看，自然是男女主角们被骗进了一个反人道的邪教组织，最终多人被当作祭品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从女主角的角度来看，她来到这个神奇的“天堂”，目睹活人祭祀的残忍血腥场面后，却又意外地领悟到死亡的意义，逐渐治愈丧失至亲的悲痛。而在高潮段落里，她在舞蹈比赛里获胜而被奉为女王，同时也看清了窝囊废男朋友的真面目，亲手了结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世外桃源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天堂，令她成功摆脱痛苦而完成心灵上的治愈。而这种主动祛除外在黑暗环境的设计（从阴霾满布的家庭/情感到明亮的北欧极昼），印证着女主角摆脱心理阴影的过程，算是心理治疗题材与惊悚恐怖类型的奇妙融合。

说到底，这毕竟还是一部恐怖片，导演在惊悚感方面也下了一番工夫，不输上一部《遗传厄运》：建筑形状结构奇特的教堂和房屋，各种稀奇古怪的宗教仪式，无论是从山上摔下来血肉模糊的老夫妇，还是将私处毛发混入食物的求爱手段，还有被煎皮拆骨的献祭人偶等等，都让人不经意地感到阵阵毛骨悚然。

阿里·艾斯特大胆的类型实验，加上独特的作者风格，令这部今年暑期上映的作品有了别树一帜的观感，同时在类型片观众里产生两极分化的结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尽管在剧本上依然有不够完善之处，但是他日益成熟稳固的作者风格依然不负众望，令我更加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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