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20周年：一部关于人性的冷酷电影伪装成伤感的科幻童话
原文作者：Scott Tobias
原文： www.theguardian.com/film/2021/jun
编译： 忘忧草
▲斯皮尔伯格和奥斯蒙与裘德洛在《人工智能》拍摄现场
“我认为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你被创造出来时就如此年轻。”
这句令人心碎的台词出现在《人工智能》的结尾部分，大卫——一个异常复杂的机器人孩子——踏上寻找之路成为了像匹诺曹那样“真正的男孩”，在他与人类母亲团圆的几个世纪之后。当然，岁月并没有让他变老。他保持永远年轻的状态，却无法随着年龄增长而获得智慧和视野。他无法理解时间流逝的概念，更无法理解他这项任务的荒谬和不切实际。他只想要他的妈妈。
这种纯真感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在导演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一直追求的东西，一个孩子的纯真如何通过奇观和强烈的脆弱感表达出来。《E.T.外星人》的神奇之处在于影片在这光谱的两极都赚到眼泪，无论是年轻的埃利奥特骑着自行车起飞，还是在大人冷眼旁观时他与外星朋友接触联系。《人工智能》更多是关于脆弱而不是奇观，它可能是斯皮尔伯格最黑暗的电影，比《辛德勒的名单》更甚，后者是从巨大的历史恐怖气氛中寻找一丝救赎意味。《人工智能》中也有一条救赎的情节线索，但是它和故事的主角机器人一样是虚假（也是真实）的。
▲斯皮尔伯格的标志性奇观
尽管《人工智能》让观众两极分化已过去20年了，但在那之前，这部电影的原著可再往前追溯30年，在1969年，斯坦利·库布里克获得了布赖恩·奥尔迪斯短篇小说《玩转整个夏天的超级玩具》（Supertoys Last All Summer Long）的版权，并开始了缓慢的开发过程，却最终未能拍成影片。当“安培林/斯坦利·库布里克的作品”这个标题出现在大屏幕上，你会预料到这两位导演之间的认知差距：冷酷的临床医生库布里克，专注于展示人类的虚伪和破坏性本质；斯皮尔伯格是一位老练的艺人、好莱坞电影的一个品牌。这些情感怎么可能调和呢？
对于那些认为《人工智能》失败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反问，但对于像我这种钦佩影片的人来说，库布里克和斯皮尔伯格之间的紧张关系营造出一种独一无二的体验，一部关于人性的冷酷电影伪装成伤感的科幻童话。通过斯皮尔伯格的镜头，当莫妮卡（弗朗西斯·奥康纳饰）完成正式的“印记”过程时，大卫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孩，他称她为母亲。据报道，库布里克从不相信儿童演员可以令人信服地扮演大卫的角色，但扮演大卫的海利·乔·奥斯蒙接受最后一道指令而打消这种担忧之后，库布里克的表情软化了。他是一个机器人，被预设指令爱上他的父母，斯皮尔伯格和奥斯蒙让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大卫的爱是不真实的，尽管我们知道他只是未来技术的一部分，是头一批准备发货的超级玩具。
这个匹诺曹故事中的“木匠”是艾伦·霍比教授（威廉·赫特饰），他设计出大卫以满足崩坏社会的需求。在22世纪，气候变化导致海平面上升，沿海城市消失，全球人口急剧减少，并导致用法律来制裁人类怀孕，因为人类儿童会使世界有限的资源紧张。莫妮卡和她的丈夫亨利被选为大卫的“完美”家庭，因为他们的儿子马丁感染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处于“假死”状态，康复的希望不大。用一个年龄相仿的机器人儿子取代马丁的想法最初让莫妮卡反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感到温暖，并开始印记的过程。
霍比教授谈起他的新作品时，同事向他发问的伦理问题贯穿了整部电影：“如果一个机器人可以真正爱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对那个机器人要承担什么责任？”人类已经习惯了答案是“无需负责”，正如我们后来了解到，当过时的机器人在市集上被围捕时，就像超大型卡车集会一样，人们为技术的破坏力而欢呼，这些技术显然使生活变得更糟。但从莫妮卡完成印记到她泪流满面地将大卫留在树林中，这一段是影片最重要和最有力的部分。莫妮卡在和大卫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她从扮演母亲中找到了安慰，因马丁不在而剥夺了她行使母亲的权利。但是扮演时间足够长的话，也许感觉就不像是扮演了。
▲大卫和舞男乔
这也是电影成功之处，对吧？这就是当莫妮卡和亨利的亲生儿子回来时，我们为大卫感到痛苦，而我们期待的兄弟姐妹关系变坏，并在生日会上达到高潮，因大卫在一次游泳事故中差点淹死马丁。斯皮尔伯格甚至不必隐藏大卫的非人品质——他假吃的饭菜、他奇怪的笑声、他困惑时的放空表情——因为我们接受了他爱母亲的前提。作为虚构作品的消费者，我们总是对不真实的角色投入情感，当他们像大卫一样真诚与可怜时，他们不一定非是人类不可。
《人工智能》的中间部分讲述大卫寻找“蓝色仙女”，这使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孩，由此导致他与舞男乔（裘德·洛饰）的故事产生交集。如果这是一个匹诺曹的故事，那么整个第二幕都具有欢乐岛噩梦般的气质，欢乐岛是1940年迪士尼电影中的无法无天之地，男孩们抽雪茄，做各种坏事，最终变成放声大叫的驴。我们意识到莫妮卡和亨利是少数享有特权的人，整个社会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廉价快乐的快乐岛，旨在治愈深深的创伤和怨恨。这种地方不属于像大卫这种男孩。它不适合任何人。这可能就是我们的未来。
▲莫妮卡在和大卫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人工智能》的结局是这部电影中最容易被误解的部分，也许是因为斯皮尔伯格看似在设计一个大团圆结局，而实际上这更像是苦乐参半中的苦的一面。最后三分之一是前三分之一的镜像，是母子关系的日常仪式，只是这次母亲却是两者中更虚假的生物。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他们都没有未来可言。两者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废旧过时了，所有人类和星球都是如此。
但他们可以假装得如此真实。而且，在伟大的电影幻想家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掌控中，我们可以假装与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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