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科波拉谈身份危机以及与比尔·默瑞在新片《触礁》里的合作

▲索菲亚·科波拉

原文作者： Eric Kohn

原文：  https://www.indiewire.com

编译：  钟文霏（广州）

足足有六个月之久，科波拉家族的三代人在纳帕谷的家庭庄园里接受了隔离，其中包括五位电影导演：弗朗西斯和埃莉诺（她在81岁高龄 拍出处女作）；他们的女儿索菲亚；她的哥哥罗曼；还有索菲亚和罗曼的侄女吉亚。索菲亚说：“这是我们的家族生意，实在太有趣了。”今年9月，索菲亚与丈夫和两个孩子回到了纽约。当然，还有葡萄园。她说：“（庄园）那边有美食和美酒。”

就像最近几个月里不少家人团聚一样，科波拉一家人花了不少时间看电影，但是这家人看的是自家的作品。索菲亚放映了她热情洋溢的纽约喜剧《触礁》（On the Rocks），该片恰好在疫情封城前完成了剪辑工作。吉亚带来了《主流》（Mainstream），这是她野心勃勃的互联网时代的讽刺剧，由安德鲁·加菲尔德主演。父亲弗朗西斯则分享了《教父3》的最新剪辑版，这部1990年恶名昭著的作品是其影史经典系列作的最后一部，他重新剪辑了一个新 版本，以庆祝影片上映30周年。

这恰好是在索菲亚成为导演的十年前，她在《教父3》中饰演年轻的索菲亚。她回忆起家庭观影时，说道：“看到自己的表演，我感到难堪。我很高兴爸爸能按照他自己的意愿重新剪辑，我认为他对此真的兴奋不已。我为大家能看到这个新版感到激动，除了我自己出演的那部分。”

▲索菲亚曾出演父亲的名作《教父3》

如果索菲亚·科波拉很难面对自己与电影，以及出演父亲电影的经历两者混淆的问题，那么《触礁》则提供了另一种方法。这部电影标志着她与《迷失东京》的比尔·默瑞再次联手，比尔在片中是一个俗气的艺术品经销商，他试图为疏远的女儿劳拉解决婚姻烦恼，并监视她丈夫是否有外遇。仔细分析情节可清楚看出，《触礁》涉及了科波拉私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回避这些比较。

首先：不对，索菲亚并不是在挖苦自己的父亲。索菲亚避免让《触礁》的故事情节与她家人之间有直接的关联。的确，很难看出比尔·默里扮演的虚情假意的离异单身汉与1963年与她母亲结婚的弗朗西斯两者之间的联系。“爸爸知道那个不是他，当然，也有相像的时候，因为在很多女性的生活中，（父女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关系。是的，我显然有一个传奇色彩的父亲，但我希望这很普遍的，因为父女关系对你的成长影响深远，并且会影响你之后的人生道路。”

索菲亚对特权阶级与疏远关系的风格化描绘可能无法总与她的意图相呼应，但《触礁》感觉确实像一位有自知之明的导演给观众提供的公共服务：剧本写于2019年，美国充满了意见分歧，故事展现了索菲亚在初次尝试盲目逃避现实时，必须要面对的个人问题。她说：“最近我一直想拍些有趣且令人振奋的东西，而不是带来压力或挑战的东西。问题是怎样以我的风格来呈现这一点。”

▲索菲亚与比尔·默瑞再度合作新片《触礁》

影片平衡了那种圆滑老派的纽约高雅姿态与瞬间闪现的心碎和孤独感，它超出了索菲亚有心或无意展现的父女情感包袱，无可否认，这是导演的一部私人化作品，她尝试挑战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角色人物。从《处女之死》里心怀不满的少女，到《牡丹花下》里南北战争的幸存者，科波拉的主人公都来自与世隔绝的世界，但她们不像这部新片里的角色。

拉什达·琼斯在《触礁》中扮演一位成功的纽约作家，她艰难地同时应付家庭生活和创作野心，可能是导演将自己的焦虑感袒露在银幕上最彻底的一次。她说：“我当时在想，要是住在纽约，有几个孩子，环顾自己周围的世界，我该如何表现找到人生方向的时刻呢？当身份危机出现时，我该如何找回昔日的自己，并继续生活下去呢？”

▲比尔·默瑞出演《一个很默瑞的圣诞节》

对于琼斯这个角色，那是通过与她父亲的关系重新燃起的；对于导演索菲亚来说，则是来自比尔·默瑞，她与默瑞一起经历了21世纪以来最出色的演员/导演搭档。尽管他们五年前因Netflix的特别节目《一个很默瑞的圣诞节》而重聚，这部长达一小时的音乐闹剧更像是默瑞的一次元实验，而非真正的两人合作，不过这部影片确实让索菲亚见证了他在银幕上与琼斯的融洽合作，后者的戏份不多。

科波拉在写这个角色时就想到了这位女演员，这个故事部分情节是来自于一个朋友监视她的风流父亲的故事；就此来看，让默瑞参与进来无疑是明智的。她说：“我想象他会给影片带来什么，这对于我写作剧本帮助很大，而在现场拍摄时他总会带来惊喜。我一直担心我俩再次合作，因为我不想让因他而喜爱《迷失东京》的观众感到失望。”

但是默瑞似乎已经步入了一个黑暗漫画角色的年龄层，这个角色要求将真诚的魅力和狂妄的自恋心态结合起来。科波拉回忆起寻找默瑞才华的过程，同时还要给予他足够的空间自我发掘，她称之为“独一无二的比尔风格”。这是她第一个有大量对话的剧本，但她没有强迫默瑞校准每句台词。她说：“我创作这个角色时感到很好玩。一旦你让他穿上戏服，他读出台词，他就进入了角色，知道该怎么演了。”

▲比尔·默瑞在新片《触礁》里扮演俗气的艺术品经销商

有五个孩子的默瑞给角色贡献良多，这是近年来他在众多松弛、眨眼回头的表演中很难看到的表现。“我不认为以前见过他扮演父亲，他是一个宝藏，我觉得我只想能够抓到他的一小部分，我想我们现在都需要他这种特质。”

《触礁》在科波拉的导演生涯中也标志着一个相当尴尬的转折，因为这是她在电影中第一次讲述黑人家庭的故事。科波拉一直在逃避那种话题，坚称她只是在选择琼斯之后才这样写角色。科波拉说：“我只是在考虑如何创作出一个美好的美国家庭，这代表我所看到生活在纽约，以及在我身边的家庭，而这对琼斯来说是合理的。”那么韦恩斯呢？“我爱马龙，但从未见过他出演这样的角色。”

▲索菲亚在新片《触礁》里初次涉及黑人话题

一切都很好，但是《触礁》在一个关键的场景中进入了冒险的境地，在这个场景里，默瑞的角色用魅力吸引警察，以免收到罚单。“对于那种真正拥有特权的人来说，这是非常典型的做法，因为他逍遥自在，丝毫看不到他人的难处，”科波拉说，她因《牡丹花下》中缺乏黑人角色被抵制而饱受责难，相比之下原著小说中有一位黑人。

从那时起，她学会了对身边文化的敏感话题做出反应，并意识到这个场景会在弗洛伊德抗议活动后所引起的效果。“在当今的大环境下，我可能不会写这个剧本，因为它引发了太多我们正在谈论的暴力行为。”她说道。

▲索菲亚·科波拉的导演处女作《处女之死》

毋庸置疑，科波拉不得不在敏感的氛围中寻找正确的方向，这似乎令她自发性的作品受到的审查比她父亲所面对的要严格得多。今年4月，当她与家人接受隔离检疫时，影迷庆祝《处女之死》上映20周年，她回顾这部处女作时充满了欢欣与矛盾的情绪。她说：“我真的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电影导演。我试图避免这种情况，因为我家里每个人都是（导演）。我很感谢处女作给我带来很多有助于我职业道路的经验。”

拍完《触礁》后，科波拉在冒险地进入新的领域，因为她开始初次进军电视圈，准备开拍《乡村风俗》（Custom of the Country）。苹果公司的五集迷你连续剧改编自伊迪丝·沃顿（Edith Wharton）1913年的上流社会讽刺小说。“我很高兴尝试一下。对我来说，这与连续剧不同，因为我不知道是否会做一些永无止境的事情。因此，对我来说，这与我所拍过的片子并非无关。”

然而，该片确实是她继《触礁》之后（苹果和A24的联合制作）执导的一部大制作，此前她一直拍摄工作室电影。她最近的一次灾难性尝试是在真人版《小美人鱼》中因创作分歧而告终。她说：“当你有大量预算时，就意味着得吸引大量观众，这与我的工作方式相矛盾。我总是乐于尝试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但我不喜欢大公司的方式。”

从一位正在享受苹果公司酬劳的导演口中听到这番话，或许是挺讽刺的，但科波拉说她感到安全。她说：“我永远都不会做没有创作自由的事情。对于与这些流媒体公司合作的独立电影导演来说，最大收获是利用所需的高预算，这是获得创作自由的一种新方法。他们让你以独特的方式去做自己的事情。”

如果科波拉对自己作品的上映方式感到遗憾，那么她似乎就不会像父亲那样沉迷于电影了。“他总是有更长的史诗般的镜头素材可供显摆，”她笑着说，“在我自己的作品中，镜头画面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我认为这是作品个性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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