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吃庄稼，种森林才是野猪的正经事

野猪需要保护吗？现在仍有很多人有这样的疑问。

野猪显然是受法律保护的，但在破坏农田的事实面前，很多人依然不愿意放弃对野猪的猎杀。但如果他们知道野猪的存在能使森林兴旺，能让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做法会不会有所不同？

今天，我们要请科学家以科学的美丽语言，说明这一点。

以下内容首发于2016年第1期《森林与人类》

作者朴正吉，长白山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在长白山自然保护区长期从事野生动物生态学和保护学的研究

文中插图、视频来自猫盟CFCA，文章转载已征得作者同意。

编辑 | 陈老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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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野猪要破坏农田？

人类与野猪的冲突近年来在世界范围内急剧增加，主要表现在野猪损坏农作物、伤害家畜和传播疾病等方面。

为什么野猪会危害农作物？是森林里没有足够的食物，还是野猪的种群数量过多了？人类与野猪的冲突，是野猪保护所面临的实际问题。很显然，野猪危害农作物事件存在很久了并很可能长久持续下去。

过去，玉米、土豆即将成熟的时节，野猪成小群光顾农田，也常在林缘地带的地里出现。是因为森林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吗？不是。过去人类很少采集红松种子、蒙古栎种子等，而野猪是杂食性动物，几乎什么都吃，如草根、木贼、蛇、鼠类、真菌、土壤动物甚至落地的树枝等都是它们的美食。

在野外寻找食物的野猪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野猪跑到农田里来呢？实际上，在既不缺食物又不缺栖息地的情况下，唯一说得通的解释是：林缘种植的农作物，对所有食草动物和杂食性动物来说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

一般来说，野生动物都具有好奇性，它们可能想品尝一下在大森林中见不到的食物，或者在骨子里就认为农田本身就是祖先遗留给它们的固有的家园。

它们对农田跃跃欲试，但那里也是它们固有的家园

为了探寻防止野猪对农民生产造成危害的对策，研究者们采取了一些实验方法，包括致死性方法和非致死性方法。

有些地区出台了猎取一定数量野猪的致死性方法，通过控制野猪种群数量来减少农业损失。非致死性方法包括人工投食减轻野猪破坏，用电围栏、木围栏、稻草人、篝火等干扰物对野猪危害行为进行防控。

许多地区也采取了损失补偿方法，损失补偿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人类与野猪之间的冲突，但是也有消极的一面，如降低人类的积极性防止行动。

最近一些研究者采用了生物防控方法，如模拟东北虎等天敌的声音或气味驱赶方法等。不管是哪种方法，到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效果。最可行的措施是要么靠近林缘农田归还野猪，要么人类积极守护农田。

在大自然生态系统中，人类的经济利益与野生动物之间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如何缓解这种冲突也是当前面临的重要课题。

森林中，野猪寻找食物翻拱地面留下的痕迹

野猪是了不起的开山前辈

但是一个特别重要而不可忽略的事实是：野猪是森林的原居民，是与森林关系非常密切的最常见的大型兽类，是东北虎、远东豹等大型肉食性动物喜欢的猎物，也是森林的耕耘者和掘土能手。野猪是适应不同环境的典型物种，它们在进化过程中具有极强的生态适应能力，已经占领了全世界所有能够栖息的地区。

这里有必要了解野猪的生活习性，以便更确切地认识它们在森林生态系统中占有的重要地位。

野猪分布在欧洲、亚洲和非洲。世界范围内野猪有8属22种，中国有1种7个亚种。中国的大兴安岭、长白山、松辽平原、黄淮平原、黄土高原以及西南地区和华南丘陵地带均有野猪分布。

长白山地区分布的野猪为东北亚种，体形较大，体重可达300公斤，最大的体长接近2米。周身棕褐色或黑色，前腿高，后腿低，呈椭圆形。四肢短而有力，颈部短。公猪有尖利的獠牙，长度可达20厘米。发威时粗硬的鬃毛竖立，经常在松树上撑痒痒或泥土里滚来滚去，体毛常黏着厚厚的松树油脂或泥土，来防御蚊虫叮咬。

是的，这是一张空拍，没动物

然后泥就坐起来了

野猪一般11月开始交配，翌年春季4月产仔，每窝10头左右。野猪幼体身上有多条垂直条纹，几个月后慢慢消失，换上浅棕色外套。

野猪活动非常灵活，力气很大，嗅觉也很发达。野猪的食谱广泛，以家族性群居为多，冬季集群，有时候几十头成群活动，雄性成体多单独活动。

大型动物活动与森林植物的相互关系是植物长期演替变化和物种波动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已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野猪一生最大的本领是用细长的嘴巴不停地挖掘土地，寻找地下草根、种子等，练就了无敌的嘴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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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群野猪开饭，战斗力惊人

学者们正长年累月地进行各种尝试，力图弄清野猪取食活动对森林更新到底有多大的作用。最近，研究人员在长白山红松阔叶林内不同年份的野猪取食挖掘地，对紫椴、红松、水曲柳、色木槭和蒙古栎等主要树种的更新情况进行了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野猪平均掘土面积为59平方米，每年平均每公顷挖掘面积1260平方米（相当于一个万达广场的面积）。

对1000个1×1米小样方的统计结果显示，每个样方平均更新苗数量为0.739±0.048株/平方米。野猪无干扰地块更新幼苗平均数量为0.255±0.047株/平方米。无干扰的对照地与野猪取食地之间的森林更新数量差了三倍之多。

由此可见，野猪的取食挖掘活动地段，树苗更新数量要高于无干扰地段，并因干扰时间不同而存在更新数量的差异。因此，野猪的取食活动对森林更新有着重要的影响。

野猪和森林的形成有着密切的联系

初步研究表明，长白山红松阔叶林中，野猪的取食挖掘活动主要集中在秋季和冬季，年度平均挖掘面积差异较大。季节和年度的挖掘面积变化与调查地大种子植物分布及种子结实年基本相吻合。在红松和蒙古栎种子结实丰年，野猪的取食挖掘面积更大。

结果显示，在野猪取食挖掘地带，红松和蒙古栎的更新幼苗非常少，说明野猪取食活动中消耗了大量红松和蒙古栎更新源或损害了已更新的幼苗，野猪的活动对红松和蒙古栎更新具有负面作用。

成年雄性野猪通常独来独往

在野猪取食挖掘地，水曲柳和紫椴的更新苗最多，平均株数为0.653株/平方米和0.365株/平方米，色木槭的更新苗相对较少。这说明，野猪对长白山红松阔叶林这个生境的主要树种的更新具有一定促进作用。野猪挖掘和翻动泥土的过程，一方面可以使种子与地面充分接触，另一方面，取食种子后的粪便排泄也起到了传播种子的作用。

野猪需要被人们更多地了解，大猫摄

随着人类对野猪生活习性的深入了解，不难看出，野猪对维持森林生态系统稳定性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长白山区的野猪秋冬季以挖掘地表方式取食成熟草根或地表种子，研究认为该地区野猪拱地和采食植物种子会影响下层林木中植物的生长、分布和密度。挖掘过程中，一方面损伤更新苗木，另一方面疏松土壤和枯枝落叶层，改善种子与土壤的接触。

草根被野猪挖掘取食现场

通常野猪喜欢建造休息、过夜或繁殖产仔的窝，野猪每次需要大量的灌木或更新幼树来筑窝。

研究认为，野猪在取食和构筑窝的过程中，会严重毁坏林下植被2%～15%之间，在干扰地中野猪拱食地的生物物种数量显著减少，但是对多样性指数值大小无影响。野猪活动能改变草本、灌木及枯枝落叶等盖度，同时也能改变光照条件、土壤微环境等，可能对不同树种更新有抑制或促进双重作用。

野猪窝是庞大的工程

冰天雪地，野猪就是带头大哥

从气候条件来说，野猪是相对适应能力最强的一种哺乳动物。冬季的长白山森林雪深可达40厘米～60厘米，这个时候野猪靠它们强有力的身体，在雪地上开出通道，这些通道为其他邻居们创造了行动的便利，如紫貂、黄鼬、青鼬、狍子等，都会利用野猪踏出的道路，在雪地上轻松移动。

同时，野猪在取食过程中，把厚厚的雪层清理后，暴露的地面也给一些鸟类提供了获得种子、昆虫、沙粒等食物的机会；其他动物如狍子、马鹿及小型哺乳动物也能从中获得取食的好处。因此，野猪与它们的邻居关系非常微妙，互利关系突出，为许多动物安全度过恶劣气候提供了一些保障。

雪地中，野猪扮演的是带头大哥的角色。

不仅如此，每年大雪或极端气候条件下，有些经不起严寒、食物不足或疾病等难关考验的野猪个体会死亡。这些死亡个体会被熊类、紫貂、黄喉貂、秃鹫、乌鸦等动物享用，留下的野猪毛又被鸟类用作筑巢的材料，铺垫在巢的内壁。野猪的整个躯体最终完全回赠给了大自然的物质和能量循环。

综上，野猪在森林食物链中的位置非常重要，是维持生态系统的平衡与稳定的关键物种。因此，如何处理好野猪与人类的冲突，以及如何保护野猪群体，将是一个随着人口过密而愈显紧迫的课题。

由此，灵魂拷问来了：森林和野味，你站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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