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海归十八线小城创业真相：拓荒、烧钱、暴富，文凭如废纸

出国留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尽管英美名校留学生毕业开卡车、当保姆、全职啃老的段子早已不绝于耳，在绝大多数人尤其一线城市人们的普遍认知里，永远绕不开对“牛剑藤、哈耶普斯麻”之类顶尖名校的浮想，更绕不开“阶层跨越”之类的憧憬。然而，在“宇宙尽头是体制内”，“关系社会”、“人口严重流失”的三四线乃至十八线小城，大批留学海归青年正在悄然成为体制外自主创业的新势力。“野鸡大学”“学渣富二代”、“混洋文凭”……这些标签没有成为他们的人生加分项，海外生活的阅历、眼界、认知以及背后优渥的家境却让他们为小城市带去生机。

名校“海归”趋之若鹜的北上广深职场的背后，永远是地铁汹涌的人潮、蜗居群租房疲惫的喘息、996、007拿命换钱的挣扎。海归小镇青年们却打造出另一种人生画面：随性而为、大胆拓荒、一夜暴富、躺平无罪……背后有过灵魂无处安放的煎熬，也有提前财富自由的洒脱，更有北上广奋斗者遥不可及的安逸……

01

网红店、自习室……向大城市“抄作业”

“现在围炉煮茶很火，闺密刚把之前经营的撸猫咖啡馆改做这个，试试能不能多些人气。这座城市年轻人越来越少，但生活远没有新闻和短视频渲染得那么凄惨，北上广流行起来的新事物，不到半年就会出现在这里。”从法国回老家辽宁鞍山创业的90后东北姑娘小蕊说。近两年，她新创办的“自习室+书吧”已经渐渐养出了人气。

小蕊坦言，她是当年的高考落榜生，在老家读民办大专，去大连念自考，学小语种然后去法国上大学，三者之间，对家境殷实的她而言，显然第三条路更符合父母所追求的体面。如今，在小蕊发起的“同城海归创业小伙伴”微信群里，已经聚集了40多人。在这个小圈子里，不少人当初经历过高考落榜无学可上的窘境，或放弃了北上广打拼，回老家换个活法。

他们中，有加盟连锁品牌开网红奶茶店、咖啡馆、小吃店的，有做全球大牌买手店、海外代购的，也有办留学工作室和外语培训的。还有当网红博主的。向大城市和国外“抄作业”模式的创业，在他们的圈子里比较普遍。无论挣钱与否，至少给小城市引进了充满活力的“新物种”。

小蕊称自己是“7年连续创业者”，回国后，她独立创办过法语工作室、新概念英语补课班，也和朋友合伙经营过咖啡馆。总能发现商机却又很难将事业做长，这是她和很多海归创业者的困惑。

小蕊当年创办法语班之前，在大连的小语种培训机构做一对一私教。她发现，像鞍山、辽阳、营口、锦州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很多人想学小语种却不得不跑到北京、沈阳、大连，一边上课一边住宾馆、招待所，而她所在的机构也酝酿过去三四线城市开分校。小蕊萌生了“回老家单干”的想法。

跟英语培训机构合作，分摊房租和招生广告费每月共一千多元；到“58同城”上以一对一家教的身份招生，跟留学机构合作……小蕊说，学小语种普遍从字母开始零起点教学，但学员需求普遍比较急，要么计划短期内申请法国预科，要么准备去加拿大魁北克。但和英语培训相比，小语种学员数量很难长期支撑机构运行。后来，她无奈“跨界”兼做小学生《新概念英语》培训，竟然很快实现了月入过万。超过当地公务员月薪一两倍。

投入成本较低，竞争对手少，赔本不至于倾家荡产，这些正是小蕊坚持创业的底气。“双减”之后，她重新装修外语班做起北上广流行的“自习室+书吧”，她所在的商住两用公寓是自家的房子，当年全款30多万购得，公寓楼下是市中心大商场，楼后有本市顶流的公立中学，“双减”之前，这栋公寓人送外号“补课大楼”。

02

流浪在体制外的

“富二代”与“穷二代”

小城市的创业者既有“富二代”也有“穷二代”，他们大多经历过“无缘进体制内”“进不去体制内”的煎熬，体制外创业更多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跟小蕊在同一栋公寓开店干医美机构的韩国留学海归杨蕾说。85后美业经营者杨蕾是当地时尚达人、爱美女性口口相传的“金牌名师”。

在“300元半永久纹眉”遍地的当地美业市场，杨蕾却能要到2000元起且客户从春节前排到了三月份。“很多北京、上海、深圳的机构拉我过去一起干，我也去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回老家。一线城市收入一两万，光租房一居室就五六千元。”而杨蕾当年从韩国留学回来创业时开办的第一间工作室，位于市中心商业区，房租每月只有400元。即便现在，想在黄金地段的公寓或居民楼一层开店，房租依然只有一两千。“同样年入三四十万，在北京上海照样是工薪阶层，甚至开店一年的房租就不止这个数！”

杨蕾当年毕业于护士学校，并拿到了高级护理的成人大专文凭，由于家里没有关系，她错失了进公立医院的机会，只好托人进了一家民营医院当了两年护士，月收入1000多。为了增加收入，她四处找兼职接触到了医美行业，也有了后来去韩国深造的机缘。

杨蕾的老同学中，当年不少人凭借关系或花重金打点人情进了公立医院当护士，工作至今，已经人到中年。在老同学眼里，杨蕾是妥妥的人生赢家，提前实现了财务自由。

投资不过山海关、人才外流、人口负增长、深度老龄化、楼市“鹤岗化”、宇宙的尽头是编制……这些年，东北地区因经济发展相对滞后、青壮年大批外流而遭受新媒体舆论的群嘲和诟病。漂泊在体制外的年轻创业者们注定承受更多无形的压力。同样身为小城市的创业者，小蕊、杨蕾和“海归创业群”很多小伙伴也在用特殊的方式化解自己内心的焦虑。

头些年，小蕊通过关系将自己的人事关系和社保挂靠在了一所学校。而像他们这样体制外创业的海归青年，不少人拥有正式单位的编制或者有工作单位，只是上不上班没人管、工作清闲到无聊，大可以一门心思忙创业。

03

进编，不甘？

留学工作室开启小成本创业

2015年还在英国谢菲尔德大学留学时，家里就早早地给姚婕谋划好了安逸的生活。在这个中部小城里，有房有车，考取一个朝九晚五的事业编，留在父母身边……作为一名双非院校出身，国外镀金回来的海归，如果不去大城市闯一闯，家乡留给她的机会并不多，考上一个公办学校的教师编是最对口的工作。

尽管姚婕也没有闯荡大城市的强烈想法，但留学归来，她不甘心做一份“事多”“钱少”，只是“离家近”的教师工作。其实，在这座小城，姚婕算是比较早留学的那一批，在考研还不是太卷的年代，她没有选择在国内深造，而是选择出国看看。而在英国留学时，作为英剧美剧的重度爱好者，姚婕就已经在一些“野生字幕组”兼职翻译，此外，她还十分着迷于英文配音秀，因此流利的口语也是她的一大优势。

在家乡这座四五线小城，姚婕发现身边选择留学的人越来越多。但由于小城市资源有限，有硕士留学意向的学生都会选择省会某些知名机构进行咨询和办理，机构通常会打包语培、规划、申请等一系列服务。然而，姚婕逐渐发现，不少学生其实对专业及学校早已有清晰想法，加上英国申请不限制学校数量，机会较大，如果英语水平过关，这类学生完全可以走DIY办理，“遍地开花”。面对不愿支付大额费用，只需要简历、文书润色的“准留学生”，姚婕发现了商机，于是，她试着成立了“留学工作室”，开启小成本创业之路。

起初，只是帮父亲几个朋友的孩子看看文书，等第一批学生的申请有了不错的结果，姚婕的客户源也越来越广。而在当年雅思备考的过程中，姚婕就发现国内学生的阅读、听力是强项，但口语、写作是短板，因此她也顺势做起了1对1口语陪练。此外，许多学生习惯于将文书视为模式化的短文，并且在中文写作上就出现了逻辑不连贯，表达堆砌的问题，姚婕以自己的经验帮助他们梳理兴趣和专业的切入点，讲好自己的故事。

渐渐地，姚婕开始在微博和公众号上接受申请季投稿，分享申请经验，收获了不少“准留学生”粉丝，而她的留学工作室也越来越火，目前已经吸纳了新的合伙人，在这座小城里，足够她过着舒心而自由的日子。

结语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近日联合发布了《社会蓝皮书：2023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蓝皮书”指出，尽管想去北上广深等一线大城市和二线经济发达城市的大学生仍占大多数，但这一比例呈缓慢下降趋势，想去三四线城市以及小县城、基层乡镇和农村工作的大学生占比虽然相对较少，但呈上升趋势。

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定的舒适圈，闯荡北上广，既可能是野心所向，也可能是迫不得已；而扎根十八线，既可能是力有不逮，也可能是具备留在小城市的人情、关系资本。当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对一线城市的执念，“退居十八线”也能开拓一个个创业出口，在鸡犬相闻的“十八线”小城，“海归”们选择后退、下沉，但也得偿所愿地获得了安逸与自由的活法。

（受访者均为化名）

作者 | 敖竹梅、多多

运营 | 天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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