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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吉布日洛 | 在一些黄昏我们点灯复活

吉布日洛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在一些黄昏我们点灯复活


南瓜硕大,豆子长势旺盛

厨房构造简单,南面的土墙我们将它推平

把火点燃,往锅里下水,熬一碗可口的汤

母亲和兄妹们上下忙活,配合得十分默契

面馆的老板娘顺着风向走来,围腰还未解

我在这个世界盲无目的地活了三十来年

好多事物的来由我自然也答不上来

最大的快乐无非是

白天以一个孩子的心态刨刨土

夜晚和村里的老人孩子席地而坐

偶尔把几只飞来的萤火虫抓在手里然后放掉

并告知自己对于宇宙而言,我也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尽管一些雷电在我的身体里活动

在一定的环境下我会发光

在一定的时间我会被毁灭



信徒


在衰草连天的荒野里行走

又一种类的鸟失去了踪迹

乌鸦给这片土地献上它最后一声哀鸣

这个冬天发生的惊与喜

我们将它死死的封住

平静的,像一片没有风吹过的海

才足够表达我们的忠诚

然而,在短短的一百天内

宇宙出现两次昏迷

人与人之间冷眼相对

两个角色相互背叛,隐瞒

我们定义功利和形式主义

也亲手将它创造,包装

一觉醒来,小指头莫名的疼痛

我想我已经千疮百孔,灵魂也开始腐烂

有些沉默附在衣裳上

用水泡泡,就开始褪色

毁灭我吧,尽管我多么害怕黑暗

毁灭我吧,我将与璀璨的星光一同归来



我要为你下场雪


我要为你下场雪

在千万场雪还未来临之前

这时你褐色的孤独

是候鸟在秋天遗落的记号


我不愿总是带给你坏的消息

不愿你看见我就泪目

一些已经死去的人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们脸色发黄,让我恐慌

因此,我把最后一滴血献给土地

在我的脚下,很快又会长出新的玫瑰来

像往常一样,人们都忙着虚度年月

只有你穿着红红的衣裳走过断裂的城墙

只有你值得拥有许多许多的爱

只要你不嫁给我

无论你即将成为谁的新娘都不会让我感到难过



要你坐我对面,还要你把蜡烛点燃

 

喜鹊在树上搭窝,有些枝丫在风中摇晃

幼虫爬满老树的皮

不知道这个冬天还会落下什么病根

谁是那棵老树呢

谁在阳光下看着伤口一点点溃烂呢

谁都不是树,不是叶子

恰巧我们与这个季节被抖落的幼虫一样轻

然而我们的手都已磨起了碍眼的泡

你面对厨房里的绣斑有些沮丧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和我相似的人

她加快脚步穿过这条街

她用头巾把脸蒙起来,那么慌张,却与天气毫不相干



玫瑰的哲学


当我能够与我融为一体

每一滴水都会汇入河流

每一块石头都有光照耀

人们靠自己的名字活着

不必担心有谁会从远方带来危险


随意捡来叶子一片,却仅仅是一片叶子

没有更深的涵义

可地里埋着地,坟墓会从坟墓里爬出

蜜顺着悬崖流下来,也确实难得可贵

石头和骨头相互转换,留下生命的印记

所以我说每个人的躯体都在自己的脚下游走,谁能站出来给世界更为准确的阐释


咦,精华的词句还在雾里疯长

夹在牙缝里的苦都已躲进云端

纵使世间一切深的更深,浅的更浅

我仍爱你流浪的灵魂

仍把你的名字挂在高高的枝头



请在秋天到来前把我叫醒


我想给你一个秋天

以及秋天里一亩三分地的希望

你可以用你勤劳的双手

在这块地上

种下万马奔腾、星河灿烂

如果你不介意,请帮我在这块地上

立一块爱情的碑

周围嫩草茂盛,玫瑰在拔身上的刺

那些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走到这里

会展开丰富的想象

即便从来没有人能完美地拥有它



口红


一个女人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生前涂着鲜艳的口红,与这个尘土飞扬的村庄不太搭调

她死的时候依然涂着鲜艳的口红

怎么洗都洗不掉


一有人提到她她的母亲就会泪目

不知道她的母亲记住了她生前的哪一个部分

反正其他妇女只关心她那洗不掉的红唇

还问我是不是所有的口红都是洗不掉的

啊!拒绝口红的深山女人啊

谁都有追求美的权利,即便是一个妓女也有干净的灵魂

并不是所有的口红都是永久的,我想她只是为了有人能够记住她


近日,开始有人说会在夜里看见一个幽灵

穿着盛装,扎着辫子

我想那是她的躯体在除掉被虫分解之外的部分



余光


两个女人席地而坐

其中一个在袒露着母乳喂怀里的婴儿

生命只是我们千万段劫难之一

却让我不禁感叹它的神奇

一个身体不仅可以复制出另一个身体

当他需要时,还可以成为他生存的粮食

一个小孩在风中咳嗽

如果我也有一个那么大的孩子就好啦

我会把他送进学堂,让他学会思考,接受那些会让他痛苦的约束

也会鼓励他在泥土里翻滚,就算弄脏了衣裳也没关系

生命的美好由碎片拼凑而来,当他关心月亮上的人们是否也会感到寒冷

我的心就会在冬天化成雪飘落



半截人


我们从来自不量力

在泥土之上呐喊,这次我们不用喉咙发声

是个孩子也有理想

想自己的影子颤抖,就能地动山摇


于是你学着一个孩子的模样,跺脚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痛苦

于是天下雪了

赠你满地的白

赠你月光下笨重的足迹

于是你学着一个孩子的模样,摇头

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次比一次坚定

你说你为自己的渺小感到绝望

于是你把身体埋进地里,刚好拼成完整的一块

刚好能够重新发芽



逆行


别说远离尘世

我从来就不在尘世之中

秋冬属于我

而我属于孤独


别说远离忧伤

有什么值得我们忧伤呢

如果实在疲惫,实在想哭

就去远行,去走南闯北

和新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信仰的一切事物

总有一天会来到

比如和所爱的人

牵手走在沙滩上

成为天空与海洋的万分之一



黑唇乌鸦

        

如果黑暗可以被拉扯,我希望它被拉成长长的丝

这样,我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成为罪大恶极的人

谁会在意那么多呢,我会像赞赏荣誉一样赞赏我的罪名

一个人诞生就有一个人死去

把他们统统都取走吧,从我的身体里,骨头腐烂的某一处

如果有人曾感到痛是叠加的,滚烫的,甚至是湿润的,必定会理解我

让我纳闷的是,到底是谁复制了谁一生的苦难呢

那个苦命的女人卧病床前,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屈辱

而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呐,就坐在她周围

看她一点一点失去血色,让她变成泥土的一部分

可她再也不反抗啦,有什么用呢,她比谁都明白

受难者可以在任何地方触摸他们的苦难

包括一个孩子的眼神里



在秋天长在树上,像一片红色枫叶


我没有见过大雁,没有翅膀

因此不知道在它奔波的过程中

每一片羽毛分别扫过什么结构的云

也不知道是什么使它垂下眼帘

也许是一滴雨飘落,刚好透过它的眉毛

我唯一不信的是,大雁南归只是因为北方的寒冷


我没有养过马

不曾把它牵引到河边饮水

因此不知道在沼泽处它为什么犹豫

更不知道它棕色的毛发

和主人关于丰收的梦是不是来源于同一个方向

饱满的麦子,被碾碎,像一颗颗黑色石头流出乳液来

我唯一不信的是,当一匹马驮着黄昏下坡时,不曾向往过在草原上驰骋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

也没有一个平方的空间让我踱步

可如果某天有人赞美我的劳动

我会买份报纸和一块热红薯

给街边那个瘸脚的乞丐

我还会利用一个女人的角色生一个孩子

在千千万万个女人的痛苦中去感受爱

在我最喜悦的时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你对自己在树下和一片枫叶对视

彼此都会红着眼这个举动只是感到惊奇



温柔的秋


黄昏

夕阳成了白天和黑夜的分割线

悲伤的人在他的影子中咀嚼失落

热恋的人在对方的眼里闪着金光

农夫扛着锄头

他每天都赶着太阳回家

锄把已经生锈了,可年纪还没有反应过来

有时他和赶着羊群的牧人经过同一条河流

他们相视而笑,或故意谈起山坡上的荞麦

白云就帮他看住太阳

以防时光

抢先品尝妻子弄好的饭菜

我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的秋天

一个出世的孩子

和一个过世的男人

他们至今仍保持着同样的温柔

所以那些消失了的人啊

或许就在地球的另一边

晒着被我们晒旧了的太阳

收集被我们遗落了的光芒

转而又将它完完整整的送到我们手上



爱,是我们给这世界最美的情怀

他说,你走吧,无论有多远;他还说,爱是上帝给你们年轻人的礼物,而我,已经很老了

——题记


屋顶已堆满了积雪

一束光从瓦片中钻进来

照着老人身旁的黑猫

气氛格外温馨


他不断地往火炉里加柴

招呼流浪的人进屋取暖

他们席地而坐,却各有心事地沉默

看上去有些悲伤

哎,寒冷的天气总叫人恋家


他忍不住往窗外瞥了一眼

女儿已走到那棵老树下,油灯还在摇晃

灰狗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谁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片片雪花落在她的肩头

这次他再也不劝她留下来了

恋人已在远方等候多时

就随她去吧,从小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终于把头扭回来

中间像隔了一个世纪

流浪的人已红了眼眶

透过他湿润的双眼

老人仿佛看见,在空旷的雪地

男人亲吻女人的额头

他抱着她跳舞,为她双膝跪地


而女人则为他生下一对可爱的娃娃

在下雪的日子娃娃总会把采来的花送给孤独的人

他哭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

第二次收到的,关于爱的问候



天使和魔鬼都不在人间


人活着,像一棵草,茂盛生长

死了,烧成火焰,灰飞烟也灭

而后重生,终活成自己的臆想


在月下孤独,把窗花也剪碎

不必心酸呐,亲爱的人儿

人来人往,似波浪起伏不定

哪有那么多的非你不可

要知道我们都只是生活的替代品

旧了就换,坏了就扔

所以你啊,不必心酸流眼泪



木头人的礼物

       

       一只蚂蚁的自由是它能够选择是在地上打滚,还是在树上唱歌。而信念会为它指出最好的路,让它不至于因得与失而感到欣喜或悲伤。

        ——题记


我见过很多人

很多人爱而不得

只好不欢而散

因此我爱着,更加真诚


我见过很多人

很多人远走他乡

而后销声匿迹

因此我活着,更加谨慎


我听过很多人

很多人陷入平庸

接着危机四伏

因此我愿,为孤独加冕


我听过很多人

很多人尔虞我诈

从此万劫不复

因此我更加,信仰善良


我独自应对十一月的风与雪

不去在意还剩下多少善与恶

若这世界真的存在光

愿有天我的孤独都能变成糖

让那些在黑暗中走失的孩子

也能尝尝生活的甜



今夜,我住在你隔壁


今夜,我住在你隔壁

与你远远的相望

隔一堵厚厚的墙

其实我知道,你根本没在里面

屋里没有烟火,就不能称为家

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角落里蜘蛛孤独的结着网

世间的愁与怨都从这网里掉落


不适合生存啦,于是你躲起来

但这座城市的夏天

依然要下雨,依然高温

飞机和乌鸦结伴而行

偶尔钻进沉重的云朵里,为路线争吵

谈得好倒也和气,否则

留给人们的就是黑色的葬歌

长舌妇依靠着八卦生活

她恨家里那个不成器的男人,可她从未下定决心要抛下他,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种种迹象,无一不让我心生复仇的错觉

可是我忍住了,我要像你一样躲起来

像树上的蝉只一样

远离这尘世的喧嚣



放牧星星,或者成为被放牧的羊


那个在爱情中失意的男人用笔写下他的绝望与悲伤

在一个叫鹿鹿觉巴的山坡上把其他的山脉翻越了千万遍

我不知道他爱上那个女人时她站在山坡的那一脚

也不知道那一天她骑着多少岁的马,唱着哪一年的山歌

更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个季节分别,亦或是冬天,雪花飘落的某个夜晚

我只知道,我爱上一个男人的诗,和一个不会写诗的男人

我爱上这一切时,心里正下着雪,清醒,洁白

吉布日洛,彝族,女,1994年出生于大凉山螺髻山脚下,现就职于凉山州普格县农行。2013年开始文学创作,其作品主要在《独立》《湿地》等民刊和《诗江南》等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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