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统摄天下学术论:哲学应为子学之末
我们这个课叫做中国哲学原著导读,是导读还是选读?总之,总之先得导读。我们这个讲座应该说就是一个比较好的导读课。你了解了中学的统类和源流、中学分类也就是中学的规范,你才能够进入原著的研究。那么今天这是一个西化的规范,在我们的这个规范里边哲学系的课程以通史加概论为主,原著的部分占的比例很少。
这种通史加概论的学哲学方式,就是要用通史加概论来把我们中国学问乃至西方的学问真正的面目把它覆盖上,好用这种概论来做它的主要的观点。那么,在这种体系里边,要想知道哲学是怎么回事是很难的。包括你对西方哲学的了解,都只能得一个皮相之见。
当然,在现有的规范里边,对西方的了解的失真性要比对中国学问的了解要小一点,就是失真度要小一点。虽然读的同样的是通史加概论,但是对介绍西方的通史里边没有那么多的偏见。虽然是五十步和百步,那现在西方的介绍还是五十步,要比对中国的介绍要强上那么一点。
在这个体系里边对中学的介绍可谓荒谬至极。我们也不厌其重复,就是这个荒谬性最集中的就表现在:把本来应该附于子部之末的哲学用来称呼儒释道,也就是把经学和子学都叫做哲学。
你看这个经就是儒教,子部子学是以释道等诸子教,以释道为首,这两个是为首的,那后边还有那些大教。哲学只在子教最后,是附在这个后面的。现在却把这些,也就是儒释道都叫做哲学。所以这种颠倒是非常严重的。所以这里边就体现了一个,总体来说就是夷夏颠倒。
本来我们中学应该是框架,西学是材料;我们中学是言说的语法,西学应该是语词;我们中学是主体,西学是客体。现在反了,哲学成了框架,西学成了框架,中学成了材料。西学成了语法,中学成了语词,西学成了主体,中学成了客体。
那就发生了这样一个,本来我们应该称哲学为子学之末,这就是夷夏的正见,我们站在中学角度去认识去统摄自己的学术和天下的学术包括西学。
现在却反了,用西学来认识中学、来认识天下的学术,那么西学成了统摄一切的那个东西了,在这个框架里边,那么儒释道,经学和子学都成了哲学。
这个事情和我们关系密切,因为我们就是学哲学的,大家也学了两三年了,将来好多同学可能还要接着学下去接着研究下去,所以大家如何对与你结下不解之缘的这个东西有一个精确的、深切的了解那还是有极大的必要,否则的话你这一生将会自误误人。首先你误了你自己;其次你的学问越大,你的影响力越大,你就会误人,误人子弟,误天下学术,误得越多。还是要对这个哲学有一个正确的了解。
中国哲学这一科,它的成立是从胡适《半部哲学史》开始的。胡适在北大写了一本哲学史大纲,出了上半部,雷声很大,蔡元培作序,结果影响很大,下半部没有了。所以属于一个开头。
真正成立可能是从冯友兰先生两卷本《中国哲学史》开始的。那就这两部书一个是胡适的一个是冯友兰的,就奠定了中国哲学这一科的基本规范。
它的基本规范也就是我们来总结,也就是说等这两个:贬经学为子学,等儒释道为哲学。这里边已经发生了两个歪曲、两个重大的混淆。首先对我们中国学问的内部关系的框架,他做了一个很大的改动。
本来我们是经史子集,经学和子学是分开的。可是在这里面,就把儒家和其他的家并列起来,都成了一家一家的哲学了。当然,退经学为诸子,跟我们下面要说的两个规范里边的误解有很大关系。
也就是说,近代中国哲学史里边出现这样一个问题,就是退经学为子学,跟七略和四库全书这两个分类法,这两个传统的学术规范当中的一个重大的错误有关。在这两个规范当中,都把儒家放到了子部,跟其他家派确实是并列的。
所以这样在写中国哲学史的过程当中发生这样一个错误,那么我们也确实也不能够全部把责任推给胡适和冯友兰这个今天的学者。确实这个错误由来已久,但是这个错误确实是更加严重了。因为在我们的规范里边确实是有经学的,虽然经学和儒家是分开的。
经部立六经以及六经的解释的学问,子部立的是儒家自己的著作,那这里边是有经学的。可是在哲学史里边经学没有了,只剩下了一家一家的哲学,那确实是发生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就是贬经学为子学。经学没有了,那么只剩下了儒家。
道家从老子开始讲,老子之后就是孔子,都是这么讲。经学在这里面看不出来了。那其他的第二个就是把所有的中国的学问有关儒释道方面的,儒释道基本上就是经学和子部都称为中国哲学。传统的释迦以及后来的释迦摩尼佛的佛教都给称为中国哲学。
这就发生了两个问题,退经学等诸子、等儒释于哲学。
就发生这两个问题。这样就有两个重大的混淆:一个是混淆了经教和子教、经学和子学。那么经教经学是一统之学,子学只是多元里面的一元。把这两者混淆起来,那错误是非常大的。那更大的就是把儒释道都称为哲学。这就是彻底的夷夏颠倒。
本来哲学是一个不成立的学科,是一个不断地在动摇在晃动、要坍塌了的学科,不断地有西方自己的哲学大师来宣布哲学的终结,哲学要完了。
可是我们还把我们自己本土的如此可贵的学问,本来是已经立于天地之间如此的长久了,我们等于哲学,我们是不是也要把它推到哲学那样的终结的不成立的命运呢?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好处。
直到前些年,大概是2003、2004年那个时候,徳里达来北京来中国访问,他说了一个看法,就是中国哲学不成立。这一下就哲学界的人特别是搞中哲的人那就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很受伤,大家就开始起而讨论中国哲学的合法性。
中国哲学,西方人一般也不承认,我们是自作多情,跟人家亲近,人家不睬你。所以西方人从来也不把儒释道放到他们哲学系里去讲,他只是放到东方学或汉学里去讲。从来也不承认你儒释道是哲学。所以人家那样有他的道理,儒释道本来就不是哲学。
讨论中国哲学的合法性,正好我那个时候就讲述了三大学术规范,我就跟大家交流了交流,可是没人同意。我的观点是中国哲学就不是哲学。徳里达的观点,我们双手赞成,他是贬义,我们是自信。他说你不是哲学,好像就是这个不能登学术大雅之堂了。我们的观点是,我们跟你分开,我们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学术。所以还是分开为好。
那分开的第一步就是成立国学这一科吧。在现有的学术规范里边单列出国学这一科。现在已经露出了萌芽。从民国全面西化的规范兴起以后,也就是经学科被蔡元培先生的民国体制,民国的学术体制取消以后,那么我们中国传统的学问就被称为国学。这个是一个不得已的名称。也就是说是一个中国学术的衰世之名。这是中学的衰世之名!也就是说是极端衰落的时代的名称。
本来是中学。中学是一个中性的名称啊。中国的西方的,中学西学。那么国学是衰世之名,在国学的对面就是西学,被认为是世界学术。西学是普世性的世界学术,中学是地方性的属于中国一国的特殊性的、一国的地方性学术。
所以在国学的名称下,我们中学的地位已经缩到了一个颠倒的、缩到了那个本来位置的对面去了。本来西学应该是地方性的学术,中学是天下性的学术。这已经完全颠倒了,西学成了天下的学术。中学成了地方性的学术,所以这是一个衰世之名。中学极端衰落的时代,在全面西化的规范里边,为中国的学问争取一席之地的一个名称。
但是,就这样一个名称,要取得它的合法地位也是难上加难的。在民国的体制里边经学被取消了,国学也没有立为正式的学科。一直到今天中国的大陆以人民大学为开头,成立了国学研究院那是06年左右。纪宝成校长还是很有魄力,很值得赞叹的。
为什么这个事情不从北大清华开始而从人民大学开始?我认为这体现了这三个主义之间不同的关系,应该说这两个之间。也就是说,对传统文化这方面是比较亲近的。所以人民大学它是一个左派的阵地,是一个中国培养原来是第二党校培养干部的地方,所以它是左派的一个阵地。
而北大自由派的阵地。所以北大至今也没有国学院,它是西化的,西化那方面的阵地。郭齐勇先生在武汉大学设立的国学院可能搞得比较好,比较纯正。因为他那个地方就是以学习经典学习中国的经典,也就是以经学为主。很认真的去读那些四书五经,所以这样培养出来的孩子。确实是比文史哲方面的毕业生要素质高不少。
据说国学院的毕业生不管是人大的还是武大的,他们都很抢手啊,都还没有毕业都被订购一空了。所以这个国学的振兴还是有希望的。不过国学至今还没有取得正式学科的地位,别说在学科门类里边取得一个地位了,在一级学科里都没有,只是一个附属在文史哲下面的一个交叉学科,也不知道,总之还是黑户口,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
在这个学科门类里边,就是在二级学科里面也没有,一级二级三级在所有的这个里边你找不到国学这个词。所以我们争取的第一步还是把国学立为立为一级学科。那当然进一步的能把它列到学科门类里边那就是更好的。
那将来的中国就会有十四大学科门类。就是除了上次介绍的那些十三个以外,啊,还会有一个国学的国学的门类,那就是我们将来的发展方向。这个也是大势所趋,不会有什么疑问,只不过是时间的事情。
孟晓路,字庆弗,号童庵,当代中学大家。1970年生,河北献县人。2000年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毕业后,迄今一直在河北大学哲学系任教。主要研究领域有儒教、佛教、中西文化比较等。主要著作有《圣哲先师——孔子》、《儒家之密教:龙溪学研究》、《寒山诗提纲注解》、《七大缘起论》(2008年出版)、《形上学方法》、《中学统摄天下学术论》(2013年)、《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2014年)、《佛学与西学》、《西学之中学渊源》(2013年)、《佛教真面目讲记》、《论周官》、《天下制度形上原理》(2019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