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 坏人们 李树侠
李树侠的诗
大雪之后
风只是掀了掀帘子
灯的影子就颤抖了一下
月光斜过来
把屋子朝河岸推去
一半的灯火沉进了河里
还有一半的灯火
掉进未化开的积雪
被河水慢慢带走
这些碎银子
足够穷人享用一生
破冰
那么小的雪
一下子走完自己的疆土
它们在河里被施了定身法
有人来到河边
一下一下敲击河面
手里的器物，因用力过猛
脱空而出
鱼群再一次逃出绝境
他暗自悲泣
像一个失去王位的君主
痛哭自己的无能
月光谣
今晚的月光是有小脚的
爬上露台后
倒退着走，有贼女子的任性
蝙蝠悬着细脖颈
越过窗口
驮走越来越薄的黑
小茉莉的唇也是白的
她忍不住，笑了又笑
单眼皮挑起叶上的碎影子
唤那个走远的人
哎呀，等这阵风过
你看窗帘上人影叠人影
你看雪白的脚踝银铃碰银铃
春风乱
月光垂下帷帐
在天地间，一只手悄悄撩开春天
白兰花又多了两个花苞
鼓突的少女部分
有迷乱的倾向
乡下来的桃花妹子
将紧身的花袄一束再束
这凸凹的深渊
悬起多少危险的念头
檐下的猫跳了下来
来不及再叫一声
隔壁的二嫂悄悄拨开了门栓
行走
春天穿行在叶家湾
随处可见白云的小脚
站在绿叶子之间
而我神色倦怠，脚步迟缓
着迷于赤脚戏水女子的笑声
一塘鸭子也在翻搅着黑水潭
水花溅落
露出银鱼雪白的肩膀
远山如黛，蒲公英站成几排
吐出一大群毛茸茸的泡泡
它们带走了我的白日梦
再往上一点
我就能占有天空，看到云朵之上的神
秘密
水域清澈了，在这条河里
一片芦苇开始葱郁
间或有白鹭，两只耳鬓厮磨的白鹭
飞来又飞去
在葱郁的芦苇荡里繁衍着秘密
单腿站立的姿势
让围观的鱼群提心吊胆
落日翻过山岗
那些放养在涟漪里的秘密
任由黄鹂将善于唱歌的喉，插入黑夜中的宁静
木槿花开
从夏天开到秋天
一朵两朵三朵
母亲的菜园子多了一道彩虹
凡是风穿过的缝隙
她都用绿叶仔细缝补
清晨，给一园子菜蔬打水洗脸
乌黑的麻花辫搭在井沿
照着水里的镜子
那朵花，恰好与她重逢
这个散发的人，不知道日头已经偏西
掂起木梳 ，梳啊梳啊
时间的碎屑从指间飞过
木槿花掉落一朵又一朵
等 待
已是深秋暮晚，该结果的结果
该回家的也在路上
我的爱人自山那边归来
他洗净手，把一朵野菊插进瓶子
晚餐冒出袅袅的热气
捧着杜松子的手偶尔碰触
醉意如同火苗
一闪又一闪，舔着碎花的窗帘
等群山在远处搬完落日的影子
等月亮潜入黑暗的河床
两条鱼就会摆动尾鳍
熟稔地游向对方
桃花
从燕子剪过的春风里脱身
心神不定，裹粉色衣裳
背靠流水
说倾斜的坠落和动荡
说一生的好光景
比胸衣还短
这个落单的女子，太胆小了啊
如果再往前一步
就能长出翅膀
就能把春天，翻个身子
喊醒三千里麦浪
故乡
春风按照季节
把去年的河水涨到今年的位置
洗衣的女子打着赤脚
汗湿的衣襟卷到肚脐以上
阳光掀开柔软的秘密
任她们互相打趣，但不揭短
一只只蜜蜂飞过来
因为抑制不住内心的蜜汁
它们呻吟成一千台雷达
柴垛撑起干净的衣衫
枇杷树下，母亲摘掉多余的青果
云朵排起长队走了
头顶上的天空豁然开朗
秘密
李花有几只透明小脚
沿着河岸奔跑
柳树垂下细腰
把自己滑进水里
含住被鱼群嚼碎的白云
跟你说到爱情时
菜花又一次按倒蜜蜂
它们翻滚着，跌进黄灿灿的波浪
樱桃捂不住嘴了
这个孕期已到的小妇人
挺起鼓胀的青果
归巢的两只鸽子咕咕叫着
挽起落日
飞进隐秘的群山
月下桂
刚刚被月光漂洗
细如米粒，攒成一枚枚银币
有人分明要收买这无边的秋色
香气是裸着的，毫无羞涩
倘若你肯来，鼓出的部分
也不穿透明的小胸衣
就迎着你撞上来 ， 一下，两下
假如夜再黑一点
小小的舌，吐出千万根花针
密密扎进鼻息
甜腻，绵柔
怀里的秋风又一次迷失
万物沦陷，木樨独立
今晚，谁凭空赚了一身欢喜
荡漾
木芙蓉靠着栏杆，站在湖边
无邪地，照着水的镜子
我模仿她的天真，笑了又笑
我以为我是花
我有藏不住的爱和妩媚
我想飞进蝴蝶的翅里
一眼看尽异乡的秋色
我还想流成这水
在冬天来临之时，对着木芙蓉
就这么微微地荡漾一下
夜色
风是从颂嘉湖吹过来的
这晃动的夜色
让柳叶紧张得哗哗作响
木槿 ，站在岸边沐浴的美人
被风摸了一下
张开六月的粉唇
遥远的谷子和成群结队的灯火
已经在交换一部分黄金
我这里还有白银万两
——月光买下的河水，你搬得动么
等着你来，我有七十二个把戏
夹竹桃的小魂儿
我用用一支玉簪子挑起
雨后
白鹭松开羽毛，桨声远去
岸边的芦苇在雨后
垂着凌乱朴素的脸
桥上被雨打乱的人群
重新来到河边
水已经清洗完头顶的乌云
抱着你的倒影
一会儿安静，一会儿汹涌
这时我看见苇絮在飞
河面落满毛茸茸的唇印
鱼群蜂拥而上，仿佛尘世的幸福
被风一一找回
秋风
撇下杂草丛生的江湖
秋风改道而来
爱慕的娘子上了别人花轿
荷花挂一脸寒霜
莲子泛着苦意
蜻蜓飞来，急于稳住一朵水花
相公呀，尘土拂面
她张开五指，捂住的风
正吹着你一脸的庄重
欢喜
走进这僻径
荒草裹住精瘦的脚踝
雨是贵客
顶一头银饰
有时躲进伞里，噗哒噗哒地闹
再往前一步，就是紫薇
这花朵中的穷人
轮廓清秀，甩着两袖清风
我满心欢喜，挺起满肚子花香
像个贩粮食的
往大米里又掺了一把黄沙
老王隔壁的大妈终于扯了一盘
如果要深究，写诗挺没意思的。写得不好发出来挨砖，写得好了，也就是得个大拇指。
鉴于目前为诗歌打赏献爱心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我只写半好半不好的糊弄一下你。
偶尔也装深沉，问自己写诗是为了什么？大多时候，我会一本正经的说，写诗是一种倾诉，给生活至高无上的赞美。但现在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写诗就是为了玩儿。
说这句话，肯定要招来很多骂声，可是我不管，活了这么大年纪，一切都看得这么通透。有生之年，只想做有趣的人，写无用的诗。
老王刚从我隔壁搬走，要是他现在就在我跟前，估计要笑到嘴巴咧耳根了。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爱搞事的，在他撺掇下，我才写了这些有一点点小坏的诗。
做淑女这么多年了，写循规蹈矩的文字也这么多年了，一下子被颠覆，是不是我骨子里还真有点小坏的本质？
你认同我吗？那就转载，那就点赞，当然你要给老王打赏，我也不反对。
老王隔壁的大妈最先的谈说得太文艺鸟，我还是把它放出来：
我将对任何陌生人心怀感激
——李树侠
写这些文字时，季节已将脱掉葱绿进入深秋。
我一直不喜欢江南的夏天，潮湿的闷热，让人有了遁世的欲望。
这是一条雨水充沛的河流，渡我走到人生之秋，可是站在此岸，稍一伤感，就能望得见彼岸的皱纹白发和枯萎。
秋天适宜胸无大志的人抒情和追思，你看，还在夏末，我就在写这些无用之诗。
都说文字是人间的药，可以致幻，可以致命，也可以疗伤。遥想当年，怀抱课本穿行在校园里的我，却做着一个诗人的梦。
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仗着文字走天涯。而想象总是让我们不停地犯错，与现实分道扬镳。
梦想过于空洞，等到梦醒过来，就必须顺着妥协的梯子步入生活的底层。
我放弃了诗和远方，浑浑噩噩度日。
经历了人生的苦痛之后，我爬起来，可是放眼一望，满腹的话语无人可诉，我发现自己找不到情感的出口了。
记得也是在一个秋日微凉的黄昏，记得是在一棵高大的悬铃木树下，记得那时我正从一本情节曲折的故事里无法脱身。
一阵风过，树上掉下了金黄的叶子，一片，两片，眨眼的功夫，脚下就是厚厚的一层。
那些逝去的时光，也像散落一地的落叶，往后退去。
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枯败琐碎的生活打败了。
一阵莫名的恐慌袭来，为树上那些尚有绿意就面临凋落的叶子，为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为这渐渐漫过头顶的黑暗和让人难以呼吸的委顿。真的，这个时刻我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飞身返回，动作慌乱，甚至不小心碰翻了门口的凳子，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将这些稍纵即逝的触痛自己的句子一一记下。
我发现我又能写诗了，也唯有诗歌才是我绝望中的安慰。
万物黯淡的时刻，我开始学会自我赞美，并且坚信能拯救一个人逐渐下坠的灵魂。
那么从一首诗开始吧。
在诗歌的原野里，我是一棵稗子，稗子有生命，有思想，但更多的是卑微。
作为一个未名诗人，作为一个封笔多年的女性，我庆幸自己在烟熏火燎中一直坚持阅读，
所以那些闪烁着光亮的句子随时都会光顾我慢慢复苏慢慢警醒的世界。
在自我否定又不时自我肯定的犹疑中，我挣扎着，一只蜗牛，慢慢写，慢慢向自己的目标靠近。
我珍爱这些文字。
如果当你打开它，读到这些，我将对任何一个陌生人心怀感激，尽管姗姗迟来，尽管有人生之秋的焦虑，但是“星子在窗外醒悟千年，从来漏洞般散落在屋顶”。所以，我并不悲伤。
有生之年，只想做有趣的人，写无用的诗。
李树侠，老王隔壁一个爱闹的大妈。
【往期回顾】：
大枪/大草/曹东/布衣/林新荣/李庄/陈润生/红力/庞琼珍/桑格尔/敬丹樱/龙双丰/李曙白/王老莽/林水文/野人/蒲永见/向以鲜/曾蒙/潇潇/王跃强/祥 子/喻言/山鸿/李不嫁/涂拥/丁不三/朱建业/宫白云/李平/霁虹/蒋雪峰/庞清明/白鹤林/谯达摩/陈大华/刘德路/詹义君/还叫悟空/张天国/英伦/刘文旋/赵贵友/李之平/梁兄/曹纪祖/汪抒/呆瓜/班琳丽/离开/林荣/霜扣儿/邵纯生/殷龙龙/余修霞/杨献平/李树侠/余怒/风铃子/殷红/安琪/百定安/宗小白/上帝的拇指/道辉/阳子/晓松/茉棉/魔头贝贝/木易/其然/白兰/李拜天/蒋志武/戴潍娜/轩辕轼轲/杨通/殷常青/麦笛/杨角/熊游坤/田凌云/张萍/邓翔/金指尖/马力/老家梦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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