谆谆教诲 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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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邦彦 1974年调入外交部，先后在非洲司、西欧司工作，常驻埃及、几内亚比绍、马达加斯加、瑞士和吉布提，分别任随员、二秘、一秘、参赞、大使。

联合国第三届贸易发展会议于1972年4月11日至5月21日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举行，我国政府派外经贸部副部长周化民率团出席了这次会议。这是我国在联合国恢复合法权利后第一次派团出席这样的大型会议，中央很重视。周恩来总理在代表团临行前于3月25日晚接见了代表团全体成员，同时被接见的还有应邀前往美国和中东访问的中国乒乓球代表团和北京乒乓球代表团等。

我当时是出席贸发会议代表团的成员，有幸聆听总理的讲话。多年过去，彼情彼景，仍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要把原则性和灵活性掌握好”

周总理首先了解出席贸发会议代表团的情况。他看了名单后说：“你们的人弱了一些，也许有能干的人，我不大清楚。”谈到团长的发言稿，他说：“我看过了，内容可以，只是长了一些。你们要把原则性和灵活性掌握好，临时党委要多讨论。77国集团成员占与会国的95%，加上我们就是96%了。西方占一部分，苏修占一部分，斗争会很激烈。你们表面上要和气。”

总理问周化民有什么问题要问。周化民问会上如何对待日本的田中。总理说：“在会场上拉拉手还是可以的，寒暄也可以。把立场说清楚，你可以表示佐藤政府说话不算数，刺他几句。”周化民又问，如果罗马尼亚提出自己是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应如何表态。总理说：“罗马尼亚说自己是发展中国家，我们同意，不要加性质。经互会把它捆住了，我们谅解。”

△ 周恩来总理在工作

总理关心代表团的翻译力量，他问杨旦华（代表团的法文首席翻译）：“你们的翻译队伍怎么样？水平如何？懂西班牙语的多吗？派一些人去学西班牙语，派年轻人去使馆学。”

总理问发言稿中的“额度”是什么词。代表团里年龄最小的龙永图（后任外经贸部首席谈判代表）立即站起来答道：“这是联合国翻的词。”总理说：“联合国翻译的？唉，你们自己要有头脑嘛！‘额度’，念都不好念，登在报上，年轻人不懂。”

接着他又换了口气说：“参加这次会议的据说有140多个国家，比出席联大的还多。周化民，我看你有点把握似的，比较从容，祝你们一路顺风。届时部长们要去送送，头一次参加这样的会，外事口的人多去一些，以壮其行。”3月28日，代表团起程，李先念副总理和有关部委的负责人都到机场送行。

“我们对欧洲开始研究，但材料不够”

总理的问题从贸发会议转到当时的国际形势，他说：“今天到处都是问题，从德国、地中海、中东、次大陆到东南亚，一直到智利、英国、爱尔兰。”

总理十分关注新闻媒体的报道，他对新华社军代表张纪之说：“你们把每天的国际新闻印一下，中联部、外交部都发。你们的国际版编得不完整。爱尔兰问题，人家造我们的谣，说我们参与了，这怎么可能呢？英国人把爱尔兰一分为二，就闹起来了。路透社、美联社、法新社关于爱尔兰的消息一定很多，这些你一点儿都没弄到吗？你不注意爱尔兰问题怎么行啊！北爱尔兰的消息也不多。英国统治阶级整爱尔兰是件大事。关于西德问题，你们选登的材料好。我们驻联邦德国的记者王殊有活动能力，都要向他学习。”张纪之说：“他是一位老同志。”总理一听这话就生气了：“不是老不老的问题，主要是他能干！”张纪之连连称是。

△ 周恩来总理

总理的思路从爱尔兰转到联邦德国。当时内部正考虑如何打开缺口，发展与联邦德国的关系，一份拟邀联邦德国反对派访华的报告已上呈总理。总理说：“请不请联邦德国反对派访华，我没看材料，决心不容易下。斯特劳斯手上只多三票。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他通不过怎么办？这份报告乔冠华、姬鹏飞都签了字，我还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于是他依次点了王海容、章文晋、唐明照、丁源洪、唐闻生、赵稷华、林平、柯柏年、冀朝铸的名，让他们发表意见。

总理的一贯作风就是集思广益，调查研究，最后下结论。他说：“欧洲人民希望和缓，这是人民的心理。当然也不是不要条约，那要看什么样的条约。我们对欧洲开始研究，但材料不够。”

“我们是四防国家”

谈及中国的国际地位时，总理说：“中国是常任理事国，这是历史形成的。关于核国家，我们还处在试验阶段，有一定水平，但不是很发展。按人口来讲，应该说很不发展。利比亚的国民生产总值人均100多美元，我们哪有啊，说中国有军队，那是因为周围有敌人，不能不防，但军费按人口比例算，不算多。我们的军队要防东防西，防南防北。我们是四防国家。”

“中国的武装力量大就是为了防御。解放了的国家必然面临一个保卫自己独立发展的问题。我们是防御，周围有那么多扩张势力在窥视我们。美国答应的还没有落实，也得防备。”

“作为领导，要抓业务，政治不是空的”

总理对乒乓球队出访美国和中东的事也问长问短，左叮咛，右嘱咐，十分关心。接见刚开始时，他发现徐寅生没在场就不高兴了，问为什么不请他来，他说：“刚过河就拆桥，我不赞成。”过了一会儿，徐寅生赶到会场，总理的脸上露出笑容，招呼他到前排坐，端详了一番后，心疼地说：“瘦了点。”

梁丽珍随北京乒乓球队去中东，总理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和饮食：“中东那里是伊斯兰国家，你去要吃牛羊肉，吃牛羊肉身体棒。”接着他又问郑敏之的身体状况，告诉郑怀颖出去不要胆怯。

总理说：“吃东西时要注意安全。墨西哥人好斗，我们出场的人输他几场也可以。墨西哥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之一，对这个民族要尊重。对加拿大也要尊重，增强他们的自信。一提起白求恩，他们就高兴。”

△ 1972年4月13日，中国乒乓球代表团飞往底特律，对美国进行回访。新华社资料图

谈到访美时，总理说：“你们去也许会引起轰动。重要的电报要由王猛签发。”此时总理把体委副主任于步血从后排叫到前排落座。总理考问他：“中国乒乓球队在美国打四场球，都安排在什么地方？”于一时慌了手脚，连忙翻阅资料，总理立即制止：“别看材料！”于额上渗出了汗珠，凭记忆只说出了一个“底特律”。总理没发火，但语重心长地说：“作为领导要抓业务，政治不是空的。”

最后，总理又对访美的队员们作了一些交代：“比赛时，议员们可能出席观看，你们要认真、严肃、讲礼貌，讲体育风格。庄则栋作为团长，一般不上场，打表演赛可以。庄则栋年轻，比我会讲话，沈若云（随团高翻和顾问）也会讲。你们见的外国人比政治局的同志见的多。我算是见得多的，但没你们见的多。在美国无须你们转达政府的问候，人民之间可以问候。”总理最后祝访问取得成功。

总理的接见长达几个小时，结束时已到深夜，可他依然谈笑风生，不露丝毫疲惫的神色。这次接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永志不忘。他的教诲永远激励我直面人生。

-End-

文字 | 《外交纪实（二）》 

作者 | 郭邦彦

图片 |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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