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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草木深||风景:老张媳妇

风景 人间草木深 2022-03-17

媳妇



文/风景

我们身边那些小人物

他们卑微。善良。自私。贪小便宜。

在这艰难的尘世里,勇敢地活着。

他们活得很自我很快乐! 

——题记

 
十年前,老邻居于二哥老两口儿,去大连投奔儿子,房子卖给一户黑龙江人,姓张。
  

老张家搬家,我得过去帮忙。这搬来后,两家是隔着一个墙头的邻居。邻居,你不处好了不行。不有句话嘛,远亲不如近邻。

看得出,我主动过来搭把手,老张两口子,很意外,也很高兴。

帮着搬家的还有他家亲戚,总共七八个人。瓶瓶罐罐,吃的穿的用的,乱七八糟一大车,天擦黑才安顿好。再看看干活这几个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累得嚯嚯带喘。

主人老张很有些过意不去,从家里搬出一箱啤酒,放在墙角。老张媳妇靠着墙根,右手熟练地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用一根手指头对着烟盒轻轻一弹,随手抽出几根,很热情地挨个发烟,又递给我一根,自己掏根叼在嘴角。


来,美女,抽一根,这玩意儿解乏。我哪抽过烟啊,老实交代自己不会。她随手从箱子提溜起一瓶啤酒,用牙“砰”的一下,再一扬嘴,瓶盖吐出老远。不抽烟,那就来瓶啤酒,解渴。更有点囧了,不会喝啊。老张媳妇笑得跟表情包似的:“都是东北的,不抽烟不喝酒?”她把眼睛瞪得像铃铛,不相信地盯着我看,我尴尬地对她笑笑。她把啤酒瓶对着嘴,一仰脖,“咚咚咚”,瓶子见底!

这是老张媳妇给我的第一印象,这老娘们——猛!


老张媳妇的大嗓门,在寂静的深夜,表现得极为突出。正好是夏天,热嘛,睡觉都开着窗。被一阵“哭声”惊醒,吓一跳,赶紧捅身边的人,你听,那两口子干仗了,干得不轻,媳妇哭了。老公竖起耳朵,瞅了我一眼,彪,好好听,是哭吗?是……是那个?赶紧关窗,这也太夸张、太折磨人了,折磨地让人胡思乱想。睡不着,就莫名担忧起来,为邻居老张。


是邻居,见得多,唠得也多。最要命是她的笑,带“哆唻咪”的,一拍比一拍高,笑得人心里发毛。


她一笑,我就替她担心,担心她脸上那坨粉垮下来,破了相。她嘴角一咧,刚预备笑,我就惊恐地上下打量自己,生怕衣服哪个扣子开了,还是袜子穿反了。

自从满大街都是美女,美得让人倒胃后,谁叫我美女,我就冒汗。偏偏老张媳妇说话美女不离嘴,只要见了她,我这汗一身身地冒。

刚搬来没几天,我站在门外,美滋滋地看着开得正盛的蔷薇花,老张媳妇扭着和“熊大”一样又肥又圆的屁股晃过来。

“哎呀美女,看花呢?这花长得可真俊,随你。你说你都老成这样了,还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哈哈哈……”

老张媳妇边说边撅腚弯腰,从园子里薅了把小葱,用手撸吧撸吧,再把小葱往胳肢窝一夹一拽,嘴里一塞,分分秒秒的功夫,一把葱下肚。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美女,你家这杏儿是真仁的吧?”

没等我缓过神,老张媳妇手里已经多出几个大黄杏,她把杏往衣襟上一抹,上嘴就咬。

“真甜,真甜。随你。哈哈哈……杏结得真多,你家能吃得了吗,摘点给俺家老张尝尝鲜,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地走了,剩下我在风中,没法不凌乱啊。

早些年,公公在后院,给两家中间留出两米宽的小猫道,一镢头一镢头刨,开出一块能种二三百棵玉米的地。


自从老张家搬来,把后院的土地利用率提高到极限,恨不得屁股上栽两根葱。每年把小道啃掉一个边,最后就剩搁一只脚的宽度了。有一年我随单位在外施工,等“五一”回来,别人家的玉米都钻出地面了,我家地还在睡大觉。赶紧买来种子化肥,去地里一看,傻眼了,原来仅存的一脚宽的“道”没了,被老张家种上大豆,这还不算,跑到我这边种上一垄。我这火正往上窜呢,老张媳妇推开后窗:“哎呀美女!你可回来了,这把我急的,这地再不下种就晚了,前几天我还跟老张念叨,要不咱帮美女种上吧。”

我心里那个气啊,还卖上乖了,咬咬牙忍了,你这不帮我种上一垄了吗?谢谢你哈!

“啊?啊!哈哈哈……”

老张媳妇能干,这是真的。常年推个三轮车站市场,什么季节卖什么。自从她成为我邻居,我在家里的地位“噌噌噌”地往下掉。看见老张媳妇白天去卖东西,老公说,看看,人家多能干。晚上老张媳妇“哭”,老公又说,看看,人家多能干。我得服呀,我嘴上服,心里不服。心里说,驴能干,你咋不和驴结婚。

一年夏天的傍晚,都五点多了,天还是火辣辣的,能把人烤出油来。下班回来,老远看见老张媳妇撅个大屁股,在前面吃力地推着三轮车。这段路是个陡坡,平常我提溜几斤水果走起来都费劲。赶紧上前帮着推一把。一搭手,她轻快不少,上气不接下气朝我挤出点笑,比哭还难看。走到平缓地,停好车,边用手扇着风边说:“谢谢美女!这天,啥鳖犊玩意儿,太特么热了。”


我瞅了她一眼,一件白不白灰不灰的上衣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一层层的五花肉,随着扇风的手上下抖动,动感十足。脸上的汗珠子,翻着筋斗往下滚。


瞅着,又可笑,又可气。

“看见惯男人的,没看见有你这么惯的,放着现成的男人不用,把自己累成狗,活该!”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咱家男人,咱不惯谁惯呀?等着别人惯,我可不干。我就愿意惯他惯孩子,看见他们活得舒服,高兴!”

“我这人吧,护犊子,欺负我行,欺负咱家老张和孩子,不好使,我能一屁股坐死他。”

这话,别人不信,我信。

四年前,婆婆去世,老公在外地,剩我一个女人家,事到临头,麻爪了。隔着墙头喊了一嗓子,老张媳妇“嗖嗖”跑过来,看我六神无主,上手一拍我肩膀,安慰说:“放心吧,有我和咱家老张呢。”我胆子小,心又慌,她又喊来几个邻居,一起给婆婆穿上送老衣服,洗脸净面梳头。穿戴妥当,把婆婆往地下抬,才发现没有木板搭灵床,老张媳妇喊老张回家找板子,板子不够,又把门板卸下来两扇,总算把人抬下地。对于白事,老张媳妇懂得多,她指挥人们在院子里搭灵棚,摆置灵堂前的贡品,等我家亲戚来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家里有事这两天,老张媳妇放下自己的小买卖,跑前跑后,像自己的事一样尽心,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去睡觉。
  
三天下葬后的答谢宴上,我端着酒杯过去道谢,态度当然是十二分地真诚。


“你看你,整些啥鳖犊玩意儿啊?说谢谢就是跟我外道了。”


边说边擎着酒杯和我碰。一扭身,一沓塑料袋从兜里掉出来。赶紧撅腚去捡。

唉,这个老张媳妇啊……



风景,辽宁大连人。爱生活,爱旅行,爱人间草木。炊火之余摆弄几个小字,不为悦人,但为娱己。偶有赞者,即可清风明月,当做快事佐酒。

文者,纹也,万象之表也,《文心》之意,天地皆文章。适有一等人,按著天地本大,我等具小,譬如草木,生于其中,则我与天地一也,一草一木,演化世界,言草木,实言世界。则草木之宗旨,言生活,言花鸟,言人物,言可言之事物,包罗并举,体裁不限,与众共享,并愿广大热心之士加入行列,携手共进。惟此,敬期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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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编:潇湘虫鸣   一池萍   不全

美编:林一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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