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 女儿：爸爸伸出手，触摸了上帝的脸
麦凯恩的女儿梅根在父亲葬礼上致辞
（图片来自CBS News截屏）
演讲者 | 梅根
原载 | 屋子里的树
女儿梅根的致辞全文
“世界是个好地方，值得为之奋斗，我非常痛恨离开它。”在海明威《丧钟为谁而鸣》的末尾，他笔下的罗伯特·乔丹（Robert Jordan）等待他的最后一次战斗时，脑海里最后回荡着这样的话。我的父亲完全有理由认为世界是一个很糟的地方。我父亲完全有理由认为世界并不值得为之奋斗。我的父亲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世界值得离弃。但是他一点都没有这么去想。就像他最喜欢的书中的英雄一样，约翰·麦凯恩选择了相反的世界观：你能拥有如此美好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幸运。
我今天在你们面前做的演讲，是我从来没有想要做的。我感受到的，也是我从未想要体验的损失。我的父亲走了。约翰·西德尼·麦凯恩三世有很多身份：他是一名水手，他是一名飞行员，他是一个丈夫，他是一个战士，他是一个囚犯，他是一位英雄，他是一位国会议员，他是一位参议员，他是一个美国总统候选人。这些都是他一生中所有过的头衔和角色，但并不是他最伟大的头衔，也不是他最重要的角色。
他是个伟大的人。我们聚在一起，哀悼美国的伟大在流逝、哀悼真实的事物在流逝，而不是为了倾听某些廉价言辞，听那些永远不会接近牺牲、在他付出辛苦和奉献时却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人讲话。
他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在过去的几天里，很多美国人告诉我和我的家人，他们站在他烈火的温暖和光明中，被他照亮了自身最可贵之处。我们感谢他们，因为他们感激他。有些人憎恨他的光明映照出他们内在的丑恶本相，我父亲从不在意那种人的想法，但即使是这一小撮人，只要他们鼓起勇气向约翰·麦凯恩学习，他们仍然有机会。
父亲是一个伟人。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他是个伟大的美国人。我因这一切而敬仰他。但我爱他是因为，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我的父亲知道在伟大的庇荫下成长是什么感觉，他做到了他的父辈所做过的。他是一位伟大的海军上将的儿子，这位海军上将的父亲也是一位伟大的海军上将的儿子。当第三个约翰·西德尼·麦凯恩成人的时候，他别无选择，只能踏上同样的征途。他必须成为一名水手。他必须去参加战争。他必须像他们一样，也成为一名伟大的海军上将。他的父亲和祖父的过去，促使我的父亲去了“河内希尔顿”（指战俘集中营）。这是公众传说中的约翰·麦凯恩。这就是所有的传记、竞选文献说的，他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展示了他的性格、他的爱国主义、他的信仰和他的忍耐力的地方。我们从这里了解真实的约翰·麦凯恩。除了最后一句，所有的都是真的。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在哪里看到了真实的约翰·麦凯恩。不是在河内希尔顿，不是在快速、致命的战斗机的驾驶舱，不是在海上也不是在竞选活动当中。约翰·麦凯恩去过所有这些地方，但最好的他是在别处，最好的约翰·麦凯恩，他最大的头衔和他最重要的角色，是作为一个父亲。
想象一下，夜空的飞行战士，轻轻地抱着他的小女孩上床睡觉。想象一下，那个在南中国海的航母甲板上潇洒起飞的飞行员，在我摔倒时亲吻我跌破的膝盖。想象一下，这位杰出的政治家，给总统做顾问的人在风雨里和他的女孩一起在露天唱歌。想象一下，这个捍卫着国家最好良知的参议员，亲自去学校接他14岁的女儿，因为他相信我在他全国各地的市政厅里会更多地了解美国。想象一下，这位忠诚的老将，在他为成年女儿的婚姻祝福时，目光中闪耀着幸福。
各位都需要用到想象，我却不用，因为我经历了这一切。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在我幸福的人生中，我每天都看得到。
约翰·麦凯恩不是由监狱、海军、参议院、共和党或他绝对不平凡的生活中任何一个行为所定义的。约翰麦凯恩是由爱定义的。
在座可能有几个跟他有过交锋，尽力容忍他臭名昭著的坏脾气，或者在某些事情上与他意见不一时，尽力保持自己面不改色。不需要。如果约翰·麦凯恩在你的位置，他会不留情面，以至于我母亲只好尴尬地掐他的胳膊。他会回头看着她发一句牢骚，也许就不再说话了，但他会继续咧着嘴笑。她是唯一能做到这点的人。
在他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仍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他背诵了一首名为《山姆麦奇的火葬（TheCremation of Sam McGee）》的诗，诗里讲述了一位阿拉斯加淘金者，他欣然地把火葬作为在寒冷的北方取暖的唯一途径。“在午夜的阳光下完成奇怪的事，北极的小道有着令人胆寒的秘密故事。” 他在河内学到了这些。在多年的囚禁期间，一名囚犯一遍又一遍地用代码敲着这句诗。我的父亲知道，如果她愿意坐下来欣赏这种见证了他多年牢狱之苦的黑色幽默，那么她也可能和他一起度过一生。她做到了。
约翰·麦凯恩是由爱所定义的。他对我妈妈的爱是最坚定和持久的。妈妈，让我来告诉你，爱对于约翰·麦凯恩和我的意义。
他不但安慰我们，而且总是在我们身边；他总是在教我们，虽然我们并不总是能理解。他并非期望我们会像他一样，而是要比他更好。凭借他的智慧，依仗他的经验，早在我们可以自立之前他就在塑造我们的人生。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感恩我今天所感恩的东西：他是如何遭受苦难，又是如何以一种曾经是美国男人标志的坚忍来默默地承受了。他要求我坚忍不拔的时候，我才开始感恩那些。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有一次骑马摔下来，锁骨摔裂了，不停哭泣。我父亲抱起我，带我去看医生，都处理好了。然后他立刻带我回家，让我骑同一匹马。我小时候为此对他很生气，但我现在为此更爱他。
我的父亲对痛苦和折磨所具有的感知，我们大多数幸运的人都从未忍受过。他被击落、被致残、被殴打、被挨饿、被折磨、被羞辱。那些痛苦从未离开过他。那些残酷的敌人使得他再也不能把胳膊举过头顶，但他幸存了下来，他忍受了下来，他最终胜利了。这个男人经历了这一切，而他的小女孩却不想再回到马背上去。
他本可以让我坐下来，告诉我这一切，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本事，因为我的抱怨和恐惧与他的痛苦和记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相反，他让我感到被爱，他用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平静地说话，让我感到最好服从。“重新骑到马背上去。”我做到了。因为我还是个小女孩，我很气愤。但现在我是一个女人，我回顾那段时间，当我爬回去再次骑马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看到他眼中的骄傲和爱。他说：“没有什么能打败你。”
在我的余生中，每当我跌倒时，我都会重新站起来。每当我受伤，我都会继续前进。每当我被拉低时，我都会崛起。这不是因为我美德、强悍、坚韧，而是因为我的父亲约翰·麦凯恩是这样的人。
父亲生病时，我问他，我这个悼词该怎么写？他说：“告诉他们你有多坚强。”这就是爱对约翰·麦凯恩的意义。
在约翰·麦凯恩看来爱就是这样的。对父亲来说爱也意味着照顾这个他负有责任的国家。我父亲是他父亲和祖父真正的后人，他出生于美国伟大的品格熏陶，他确信需要以力量和信仰来捍卫它。约翰·麦凯恩出生在一个遥远的、现已不复存在的美国力量的前哨，他将美国视为一种神圣的信任。他懂得对国家需要承担职责，即便国家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去捍卫自己的权利。他知道在善与恶之间取舍往往是困难的。但选择总是很简单。他领悟了我们植根于几百年前那些传教士的目的和意义。
就像第一批美国人看到一个自由和自信的新世界、充满宏大实验的潜力的新世界一样，他们的后代也有责任保护旧有的世界被其最糟糕的一面损害。约翰·麦凯恩的美国是革命的美国，它的战士永不懈怠，它的声音在世界回响。约翰·麦凯恩的美国，就是亚伯拉罕·林肯的美国，一个履行了《独立宣言》的承诺、即所有人都平等的美国，他并且为了捍卫它而遭受磨难。约翰·麦凯恩的美国，是三个世纪以来在每场战争中流血的男人们的美国，他们知道身上承担着共和国的生命。这其中尤其包括那些，如里根所说，放弃了作为丈夫、父亲和祖父的机会的人。约翰·麦凯恩的美国，也是越南的美国，即使在最严峻的环境中，即使在世界上最遥远、最敌对的角落，也在为其他国家、其他民族的生命和自由而战。
约翰·麦凯恩的美国是慷慨、热情和大胆的美国，她足智多谋，自信而安全。她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她语气镇静，因为她很坚强。美国并不夸耀自己，因为她没有必要。约翰·麦凯恩的美国不需要再次变得伟大，因为美国一直都很伟大。那种炽热如火的信念，那种久经考验的奉献，那种持久不息的爱，就是把我的父亲从红河三角洲上空的战火下推动到总统职位边缘的力量。
爱定义了我的父亲。作为年轻人，他想知道他是否会对得起他杰出的家传。我非常想念他。我想告诉他，他做到了。而且，我欣慰地相信，在勇士们会面的某个地方，有两位美国海军上将会见到他们深爱的儿子，告诉他，他是他们中最伟大的孩子。
爸爸，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所有的一切，我所希望的一切，我所梦想的一切，都是基于你教给我的东西。你爱我，你告诉我爱必须是什么。一位古希腊历史学家写道：“伟人的形象融入了其他人的生活。”爸爸，你的伟大融入了我的生活，我母亲的生活，我姐姐的生活，融入了我兄弟的生活，融入了你为之牺牲为之捍卫的国家的生活和自由当中。
爸爸，我知道你并不完美。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对英雄吹毛求疵，以至于没有领导者愿意承认错误或失败。你是一个例外，给了我们一个要为之努力的理想。
我知道你能看到这个在大教堂里的聚会。全国在此纪念你。像许多其他英雄一样，你披上你所爱的旗帜远去。你捍卫了它，你为之牺牲，你永远尊重它。记住我们是美国人，这是有益的。我们为英雄竖起雕像不只是为纪念他们，我们是要效仿英雄的美德，这才是我们尊重他们的方式，我们就是这样尊重你的。
我父亲走了。我的父亲走了，我的悲伤无比巨大，但我知道他的一生很伟大。我不愿看到他离开，但我知道他的人生如何划上句点。我知道8月25日下午，在亚利桑那州的橡树溪前，他身边围绕着他所爱的家人，一位老人最后一次甩掉战斗留下的满身伤痕，以新人的姿态，最后一次飞翔，向上、向上，冲破云霄，直奔天国。他摆脱了尘世的枷锁，伸出手，触摸了上帝的脸。
爸爸，我爱你。
原载 | 屋子里的树
本号获授权推送
喜欢小号，
就摁下识别二维码吧
更多阅读
命运交响曲
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
避免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工圣审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