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连载 | 和泽人家 - 第八章 03 玉树后庭花
书名:和泽人家
作者:澄水
出版:云南出版集团
发行:云南人民出版社
日期:2016-06-01
主播:我_潇潇
二十世纪初的某个黄昏,从上海到和泽,庄采芹在陌生而美丽的滇西大地上,在这恍如桃花源的世界里寻找新的未来。
热带植物茂盛如人的情感,张、寸、尹、刘四个家族,他们奔走于和泽与缅甸,恪守以善养财的为商之道;他们敢爱敢恨,或轰轰烈烈或肝肠寸断,真诚的爱恋诉说着世间情为何物,交错演绎着忧伤的故事。
采芹与玉珊的青春在漫长的雨季开始,十四年的兴衰起落、聚散离合、尔虞我诈,她们的心灵像伊洛瓦底江那样孤独而深沉,质朴的风景和异域旖旎的风情涤尽心灵的尘埃,令她们曰愈成熟与坚强……
第八章 03 玉树后庭花
天将黑的时候,小瑞祥站在木梯上,扒着东园的墙头往外看。
小瑞祥不知道娘已经被日本鬼子残害了,每到天黑的时候他就奔去抱着尹太太的腿问:“外婆,外婆,天都黑了,娘怎么还不回来呢?”
尹太太就哭了,一面说:“祥儿乖,天黑了娘还不回来,那就等明天吧,明天准回来!”
小瑞祥就说:“娘说了,如果天黑了她还不回来,不准哭,要笑,外婆,你笑呀,要笑娘才会回来呢!”说着给尹太太甜甜地笑了一个。
小瑞祥不知道和泽乡空气里因如玉的遇害而满是的悲伤和仇恨,每天等娘等到天黑,他很想出门瞧一瞧娘是不是在外面跌倒了,那样他会把娘扶起来,娘就能在天黑前回家了,娘只让他记着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那么扶娘起来就是不要紧的了。可是尹太太不准他出门,甚至不大让他来西园,只让紫陌带他在相对安全的东园里玩耍。紫陌同情他,便靠园墙支一把梯子,让小瑞祥偷偷往外张望一回,于是每天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小瑞祥就站在木梯上扒着墙往外看,看娘有没有回来了,是不是在哪里跌倒了。
小瑞祥就是这样发现了身受重伤的情报员何舜清的。他见一个人捂着血红血红的肚子,从苦芦丛里出来,摇摇晃晃地扎进了东园墙根处的草垛。而远远的路上,黄土飞扬中有些人飞快地往和泽乡方向跑来了。小瑞祥便把看见的怪事告诉了紫陌,紫陌爬上梯子一看,可吓坏了,急忙收了梯子就要去报告尹太太,走到西园里见着尹太太她又改主意了,撒了个谎就出门直奔大石巷去了。
玉弦正在给冀北洗澡,听到紫陌带来的消息,急忙把冀北交给奶娘,也没让卧病的公婆二老知道,和紫陌匆匆出去了。两人绕到尹府东园后面,见那个受伤的男人半个身子埋在草堆里,已经昏迷过去了。玉弦扳过那男人的脸来,大惊失色,原来这个人就是大街小巷贴着的通缉布告上的中方情报员何舜清!
玉弦让紫陌赶紧找了辆小推车来,两个人把何舜清拖上车,用稻草掩盖着,从后门拉到寸府后院刚往藤蔓底下的假山凹洞里藏好,鬼子的搜查队就进了村子挨家挨户地来搜查了。搜到寸府,敌人把角角落落都搜遍了,最后目光停留在玉弦身上,确切地说,是停留在玉弦袖口下方的一片血污上,可是那片血污在手肘下方,玉弦自己轻易看不到。玉弦脸上不变颜色,心里更加紧张了:敌人一起都看着她,莫非哪里出漏子了?
小队长走到玉弦面前,笑得假惺惺的:“寸家大姐,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你知道奸细藏在哪里?”
玉弦说:“不知道。”
小队长的笑一下子被玉弦的回答扯破了,索性横起脸来,问:“是吗?寸家大姐刚才做什么去了?”
玉弦说:“我刚给孩子洗完澡,长官也看见的,我正倒洗澡水,长官们便来了。”玉弦说着去看刚刚倒水的阴沟,温热的洗澡水还在夕照里慢悠悠冒着些白汽。
小队长顺着玉弦的目光看了看阴沟上面浅淡的白汽,奇怪地笑了一下,冲手下甩了一下头,他后面的鬼子哗啦啦端起刺刀一起围上来了,刺刀的寒光一下一下地晃着玉弦的脸。小队长突然伸出手拽住了玉弦的手臂,把衣袖上的血污扭到她脸前,厉声问:“说!你把奸细藏在什么地方?!”
玉弦看见血污,脸色惨白,然而不惊不惧地说:“不知道。”
小队长从腰间掏出手枪抵在玉弦太阳穴上,再问:“这下该知道了吧?”
玉弦紧紧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小队长恼羞成怒,手指慢慢朝扳机上压下去。寸家上下紧张地看着小队长的手指,大气不敢喘一口。管家让人紧紧拽着图南,捂着他的嘴巴,梦西已经哭了,脸埋在奶娘腰上,小肩膀一下一下抽动着,不敢哭出声来。谁也没有留意尚不懂事的一岁半的小冀北在奶娘肩膀上脆生生骂了一句:“坏蛋!”这一声骂让小队长扣扳机的手指一瞬间就松了,他把脸转过来对着小冀北笑了笑,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小队长上前一把从奶娘手里抢过了小冀北,提着小冀北的衣领,回到玉弦面前,阴森森地笑着:“寸家大姐,你儿子长的还真可爱哟!”小冀北手脚在空气里乱抓乱踢踏着,哇哇嚎哭着一迭连声喊“娘”。玉弦眼睁睁看着幼子在敌人的魔爪下挣扎,感觉万千毒蛇噬咬着她的心,痛到无法呼吸。她知道她的一句话就可以救下孩子,可是藤蔓后面假山凹洞里的情报员就完了,他那么生死不惧地独闯虎穴难道不是为着她,为着她的家人,为着中国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玉弦的心在颤栗,她把嘴唇咬得更紧了些,咬得青紫色的嘴唇渗出血珠子来。
“怎么样?还是不知道吗?”小队长得意地笑着。
“不,知,道。”玉弦轻声地然而坚决地一个字一个字朝外吐,每一个字重如千钧,每一个字都带血带泪,无比辛酸地震撼着每一个在场的中国人的心。
小队长就那么愤怒地把小冀北往边上日本兵的刺刀上一送,“噗嗤”一声,敌人的刺刀就从孩子的前胸穿透后背,孩子像一朵午夜过后的蔫萎的昙花,在敌人的刺刀尖上软塌塌地耷拉着头和手脚,像一朵花儿一样地,败了。
玉弦撕心裂肺狂叫了一声,像一棵遭斫伐的大树,直直地倒下了。就在这时,鬼子听到后院里乒乓作响,继而有人一声大喊:“啊!”鬼子丢下庭院里的人,呼啦啦全冲后院去了,只见先前卧床的老者寸容大躺在甬道上,指着院墙说:“贼,有贼!”鬼子奔到院墙处,见墙根处叠着两个废货箱,木箱上和附近的草丛上都有新鲜的血迹。小队长派人踩木箱翻墙出去,那人像是捡了金元宝,在墙外大惊小怪叽哩哇啦乱嚷起来,小队长便带人冲出寸府,循着寸府后院外的血迹一路追进了下沉的暮色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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