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人生｜转行之路：从美国志愿者到民俗学硕士、文学博士

哈尔滨 索菲亚大教堂

艳君注：《七彩人生》这个系列主要是我约身边的朋友、同行老师们写的文章。他们绝大部分都在海外奋斗过，目前不一定依然在对外汉语这个行业里。希望借由这个专栏，通过展现他们的生活状态、正在从事的行业，对过去几年生活工作的思考，给对外汉语专业的本科生、国际汉语教育在读硕士、以及刚刚入行的新老师们扩展一下思路。让大家看看出路有哪些，怎样到达。

这是本系列的第35篇，来自RONIN老师。在元任对外汉语的微信群里多次旁观了他的发言，觉得他的经历很有意思。于是请他写了下来，与大家分享。这篇是以问答的形式展开的（Y：Yanjun，R：Ronin），希望带给大家一点启发。

作者简介RONIN黑龙江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201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世界青年论坛中国代表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作家、评论家，作品发表在《北方文学》等报刊杂志

Y：简单跟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可以从大学毕业开始说。

R：2010-2020十年人生不敢想象。就像一条河，蜿蜿蜒蜒、曲曲折折、沟沟坎坎都过来了，还挺惊讶的。08年便作为助教和学生助理参加在黑大举办的美国CLS语言项目。09年黑龙江大学本科对完汉语专业毕业，第一次考过省教育厅的汉语志愿者名额，进入最后一轮，最终落选；继续参加汉办的孔院志愿者选拔（赴日方向），进入大连外国语培训；2010年初，被美国项目选走，转战到吉林大学培训，分配到美国某社区大学孔子学院；

吉林大学行前培训

2011年任期结束，回国考研，对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产生了兴趣，参加大量国家级、省级课题项目和调研项目；2015年有幸代表中国青年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世界青年论坛；先后黑龙江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全球青年领袖实验室、完美世界·教育等公益组织和企业工作；读研期间一直有考博的想法，2016年决心考博，一边工作一边复习，三年修成正果。2019年正式进入博士阶段的学习。

总而言之，十年路漫漫，最重要的时发现自己、认识自己和接纳自己的过程。用最直接的东北话讲，我这个人有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意思。哈哈哈。

Y：本科的时候怎么会选择对外汉语这个专业呢？

R：与其说本科学对外汉语是我的选择，不如说是我被选择，高考成绩还不错，但是距离自己的一志愿有一定难度，没有选择余地的时候只能被选择。在黑龙江大学的诸多文科专业中，法律、新闻、哲学我也很有兴趣，但是填报志愿孩子的意见并不重要，父母也是听朋友推荐说对外汉语很不错，我就“被”对外汉语吸纳了。

Y：说说当时参加汉办志愿者选拔的故事吧？

R：我的志愿者经历算是比较曲折的。第一次是省教育厅的选拔去英国，我进了最后一轮，结果遗憾错过。心里有些不服气，就选择了参加汉办的孔院志愿者选拔，一开始可以审报志愿，我就写冰岛、埃及和南非，哈哈哈。收志愿的一位老师问我为啥你写这些地方，别人都写美国英国什么的。还很费解的问我怎么想的。

其实我想的很简单，既然能出去，为什么不去一些自己想去却又不容易去的地方呢（捂脸）。随后参加考试，通过后就进入培训了。

培训第一次是在大连外国语，汉办将我定位为赴日的志愿者进行储备，所以要在大外学日语和其他课程。当时知道是日本好失望的。真想去冰岛（捂脸）。培训过程当中也出现不少问题，比如拖欠补助什么的，就号召同学罢课讨补助（哈哈哈）。

第二次培训，就转战吉大了，行前培训，课程很多，每周都要考试而且身边的都是硕士、博士、一些高校教师还有中小学的优秀教师，学历上将我应该是最低的，实践上讲我也是缺少经验的。

培训结束之后，接受考核就参加了美国方面的电话面试，当时美方需要一名男生，就这样因为性别优势成为志愿者了。当然，美方认为我比较有趣，比较符合学校对教师的需求、符合学校家长理事会对教师的期待，孩子们会比较喜欢。

2010年中美关系不是很理想，签证率也不是很高，加上我们不是通常的J1签证，也遇到了很多困难。同期赴美的志愿者也有被拒签的案例，所以很是忐忑。有幸的是，我是在沈阳签证的，当时5个签证窗口有4位签证官是我在CLS项目中的学员，因为认识所以他们都要避嫌，最终是他们签证官的领导把我单独叫去一个房间，最后顺利拿下签证。当晚原本就想回哈尔滨，但是几位签证官，也是我的学员，我的好朋友为我能顺利拿下签证去美国任教还开了party。

Y：在美国期间的工作顺利吗？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

R：在美国期间其实都很好。所有的志愿者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次授课，我也是经历14个小时飞行之后，落地睡了一大觉，两天解决完一些私人事务，周一就开始工作。我被分配到当地一个小学的孔子课堂，进行沉浸式语言教学，课程包括中文、数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义务的课后辅导......基本就是个小学的班主任的感觉。孩子们真的好可爱啊。其他的工作也有，比如负责孔院的一些HSK考试呀、Field Trip、Work Shop、汉语桥大赛等。中国传统节日的时候还要组织特别的活动，春节时还客串了当地华人联欢会的主持人，工作内容还是十分丰富的。

HSK巡考

万圣节

这些东西大家都大同小异，成为志愿者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在很多方面无论是孔院、还是志愿者都需要继续加强。比如我们孔院没办法给我们办J1签证，我们只能选择B1，半年后续签；（艳君注：2013年我参加美国大理会项目的时候就已经改为J1签证了，有效期一年，之后留任再续签。）比如我们到了当地才发现美方承诺的公寓、设备、保险等都没有落实到位。第一个月我们是住在寄宿家庭、自备教具并且没有保险上工的，我很感谢我所在的小学的校长助理，她很热情、善良，不仅帮助我选择公寓、搬家，还提醒我保险的重要性，让我和校长一起商讨对策。

有的时候和外国人很容易交朋友，同样说汉语的人却不行。这个问题很有趣。因为学校的经费有限，我们几位老师要一起住，男生女生一起确实很不方便。有一位女志愿者找了一位律师要起诉我。这位律师很nice，两个孩子分别在我的班和女志愿者的班级。律师很为难，约我喝了咖啡、吃了晚饭、讨论了孩子的学习，才跟我讲女志愿者要起诉我，就因为我在客厅的公共空间光膀子。So I feel sad、bad and drama.

律师帮我们协调未果，那我只好找我们当地孔院院长，院长不行就只好找汉办志愿者中心的老师了。几轮协调下来的结果是，要么都回国，要么女志愿者撤诉、不要无理取闹、好好工作。所以她最终选择撤诉。

但这件事依旧成为一桩笑谈，我们孔院会有定期的活动，去一些附近的小城镇推广汉语，我们所在的地区靠近落基山脉和黄石公园，因此美国有很多背包客。加之海拔很高，日照充足，我们偶尔能看到一些美国人喜欢赤裸上身或者穿着比基尼在街上行走。这时候，我们孔院的其他几位老师就会拿这件事打趣，跟那个女生说：“哎，你看呀，大街上好多人都光膀子，好恶心，你怎么不去告他啊？”那个女生的表情就很尴尬。但我们都觉得很好笑。

与学校同事在一起

在美期间也和其他国家的志愿者聊，有开心也有苦恼，能听到很多志愿者或者老师在讨论心理问题。我就默默记下，回国后跟汉办的老师反映。其实我是个很喜欢找问题的人，回国的时候反映了心理问题、安全问题、志愿者的保险保障问题、以及孔院的内部管理问题等。很开心，当时很多意见都被汉办的领导们采纳了，开始重视志愿者的心理健康、完善志愿者中心的工作机制、更谨慎的看志愿者的合同、以及对孔院建设方面更加务实。比如我们的孔院后来应该是关闭一段时间，由上海外国语接续了，这很好。

回国前学生的祝福

还有一个插曲，在美期间我知道台湾老师们在讨论“台湾书院”的事情，于是我就和他们一起玩耍，套了一些计划书出来，交给了汉办。当然我的代价是参加了台湾的国语考试。150分的客观题卷子，满分拿到了全美第一名。不知道这算不算个成就。哈哈哈。

Y：很多志愿者回国后都选择读国际汉语教育专业的研究生，你是怎么会想到去考社会科学院民俗学的研究生的？

R：由于签证问题，我只能选择一年任期结束后回国。我选择的读研究生也是基于一些原因的。首先，我并没有对这份对外汉语教师的工作有很大的热爱；其次，在第四届全美中文大会上，孔院志愿者有一个小酒会，大家都会很热情洋溢的介绍自己的家乡，这让我触动很大，激起我的反思，作为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那时候我发现我对我脚下的故乡是没有认知的，除了冰雪大世界、冰灯游园会、索菲亚教堂、防洪纪念塔和中央大街我再也讲不出什么，感觉很羞愧。这也是促成我回国学习的原因；第三，缘分和机遇很很好，回国后我的硕士学校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简称：黑社会）当时正准备筹建新专业“民俗学”，这个专业由社会学研究所和文学研究所联合搭建，我便赶上了这样的机会。

第四届全美中文大会与许琳女士合影

硕士期间，我们要修社会学的课程、民俗学的课程，还有文化人类学的课程，文化人类学让我很着迷，感觉视野开阔了。在校期间几乎全年无休参与了各种课题和调研任务吧，中国社科院的CSS调研、人大的CGSS、CLASS、CEPS调研，黑龙江屯垦史项目、省情项目、皮书项目、伊玛堪口述史项目......逐渐的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节奏，天南海北的飞、落地、调研、离开，很有趣。直到现在我也会偶尔回去帮忙做调研。

当然我也尝试了一些社会组织和企业的工作，最终发现自己还是更适合去做研究，或者说更希望去做研究。相较而言，研究更强调求真务实，研究者更需要对自己的成果负责；而一般的事务性工作很难做到真实，工作当中总会出现办公室政治呀、虚假的笑啊、无休止的无意义的讨论，我很难接受自己对别人报以虚假的热情和伪善的笑容。这些都让我很难妥协，所以我选择做研究。

Y：聊聊硕士毕业后的经历吧？

R：硕士毕业后，有幸参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世界青年论坛。虽然在当时的青年人中我算年纪比较大的、学校也不是非常好的，身边北大、清华、复旦、人大以及海外高校的青年才俊特别多，但是我对自己看得很清楚。研究生阶段的学习、调研让我在中国东北地域文化、民族文化、萨满文化等议题上很有说服力，在巴黎的会议上这些问题也都给其他年轻人带来新的视角和想象。而不是一味的喊口号式的空谈自由啊、民主啊、和平啊、发展啊什么的。会议期间，几位教科文的干事也在跟我讨论这些事，很多教科文工作人员甚至都不知道我们黑龙江赫哲族的伊玛堪是被列入教科文世界急需抢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单的。所以考博的想法那时候就有了。

2018年大爱无国界义卖活动

所以硕士毕业后我一方面在工作，另一方面也在积极准备考博。虽然考博虐我千百遍，但我爱考博如初恋。

Y：怎么会想到读文学博士，感觉离民俗学也有一点距离？可能是我对文学博士有误解。

R：本科对外汉语到硕士的社会学民俗学的转向，是我主动选择的，我试图通过硕士期间的研究更了解脚下的土地。那博士阶段的考虑一开始选择很多，因为有国家级课题和调研的基础，也有我们硕士学校对黑龙江流域文明、地域文化、少数民族文化与历史以及对黑龙江作家深厚的研究背景，准备考博的时候发那个像也很多，文化人类学、民俗学、甚至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和文学都是比较适合深造的。

最终选择文学博士我想也是命运的安排吧。在硕士的调研生涯中，我有幸认识了很多学者，结识了很多作家，包括梁晓声、张抗抗我都亲自参与访谈过，他们都给我很大的鼓励，也曾与舒婷、北岛、芒克、王安忆、严歌苓、唐小兵、高晓松也都有几次相见与攀谈。我想这就是缘分。虽然我原本很希望做文化人类学的研究，也申请了国内几所顶尖学校，结果却都不理想，进入最终的面试，要两个人我排第三、或者要一个人我排第二，总是差一点。有段时间我也很苦恼，思考是不是应该放弃。

听梁晓声先生谈创作

张抗抗女士

另一方面，年龄也成了困扰我的问题，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比如我是否还有学习的状态、父母是否还要承担更多的压力、以及在未来我要在哪里落脚、能否承担起对父母和家庭的责任都成了要考虑的因素。事实上，一来我很难离家乡了；二来黑龙江没有很好地文化人类学专业；第三文学依旧是我的兴趣点之一，尤其是对黑龙江本土文学和本土文化的研究，我一直很关注；第四以本土化的视角研究黑龙江的文学，或者东北文学，在家乡更有优势与资源，导师给予的帮助与支持很大。在硕士导师、家人、朋友和曾经交谈过的几位作家的鼓励下，我最终选择在家乡读文学博士。

可能，很多朋友们觉得，这样跳来跳去的不专业。但在我看来无论是本科的对外汉语也好，硕士的社会学、民俗学甚至文化人类学的学习也好，甚至从志愿者阶段以来工作的经历也好，都为研究文学开拓了视野，不是就文学谈文学，而是可以调动社会学、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的视角和理论范式对文学进行解读。

事实上，文学或者我们称之为“文本”的东西也是社会学、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必须关注的东西，涂尔干、福柯、列维·施特劳斯、马林诺夫斯基、玛格丽特·米德、露西·苯尼迪克特等都很重视对文本的研究，神话、传说、英雄史诗、甚至黑龙江流域的赫哲族的伊玛堪、达斡尔族的乌钦、鄂伦春族的摩苏昆既是文学研究的对象也是民族学、民俗学、文化人类学研究的对象。有其他学科的实践重新回到文学，重新回到作家与文本，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当然，考博还是一场博弈，学校多、导师也多，最理想的状态是符合自己的兴趣也符合导师研究的课题，这样做起来更有动力。目前，博论还没有开题，一直在和导师进行沟通。尝试写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关注图文时代、影视文学、“东北文艺复兴”、东北的作家作品、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等方面，就学术生涯来说，我才刚刚起步。压力其实还蛮大的，要读很多书，现在我都不敢看电子书和电子文献，眼睛特别容易疲劳；还是纸质书和文献比较有质感。

贴心提示：读书也是一件体力工作，要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心理健康，更重要的是保护视力。

Y：我记得你之前在群里的聊天谈到了对外汉语教师的核心竞争力，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想法吗？

R：我记得开始对外汉语的教学法课程的时候，老实说我们的最看家的本事是语言学能力，包括语法、词汇什么的，最不重要的就是教师的个人特质或者人格魅力。对此，我一直持反对态度。

对外汉语教师其实是一门应用学科，即便不是对外汉语教师，我们从一名学生的角度来评价老师，学生是无法准确评价老师的专业知识有多高深、多雄厚，但学生可以根据自身的喜好评价教师的外形、言谈、风格、授课方式以及是否能有效从教师身上获取知识。教师始终是进行知识传播的而中介物，过分强调理论性和知识性的很轻易导致初学者在接受过程中的困难与倦怠，因为不够funny，所以无法吸引学生，更无法有效传递知识。

同时我们也知道，学生如果对一位教师产生好感，对教师的话会“言听计从”，事半功倍。这种好感的产生就很有意思，比如渊博、有趣、漂亮、帅气、性格好......这些看似边角料的不重要因素都是将学生吸引到课堂、学习知识的原因。

简而言之，对外汉语教学归根结底还是教学，教师是中介物，学生通过我们认识并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如果我们无法吸引学生进入课堂，吸引学生认真听讲。那对外汉语教师作为教学的中介物的任务是失败的。

在我的课堂上，由于受众都是小孩子的原因，我尽量弱化语法知识，强调实用性，多通过课堂活动进行教学，在娱乐中学习，比如小孩子们当时很喜欢pokemon card，我就从宠物小精灵的中国译名开始教学，激发学生的兴趣，并将其做一个彩蛋融入课堂，如果一天课程中学生表现的好，其他教师也没有什么负面评价，我就在放学前多交一些宠物小精灵的名称和招式，嵌入到课堂管理，非常有效。

之所以谈“对外汉语教师+”这个概念，是两方面原因。一方面，要鼓励我们的教师师和志愿者在完成语言和文化的固定教学内容后，多增加一些内容，吸引学生，方便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就比较现实，志愿者的生涯是短暂的，除了对外汉语教师，志愿者任期结束后还能做什么呢？或许会一门编程、会一项运动、会一项乐器、再学一门外语等都可能成为再就业的敲门砖，如果没有的话，志愿者的出路在哪里呢？

Y：现在有很多大学生都认为学了对外汉语，就得教外国学生。其实我们也可以看到现在整个专业的培养是供大于求的状态。你对大学生以及年轻的志愿者老师在选择具体的工作上，甚至是转行这件事上，有什么建议？

R：很多业内人士都认为学了这个就要身体力行。我还是要持保留态度的。一来，在国内的大环境，学什么就去做什么并不现实。二来，很多像我这样的对外汉语学生，当初就是“被”选择的，我们是可以做，但是这不是我们的兴趣点，没有办法激发我们最大的主观能动性，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在这个行业内呢？第三，对外汉语这一行业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这个吸引力说白了就是钱，工作是为了挣钱去生活，那么对外汉语行业能赚到多少钱才会留住人才呢？这个问题我也存在疑问。

关于“出口窄”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是不应该被抱怨的。这个专业很尴尬，我们比学中文、汉语言的人强在什么地方？我们跟学语言的比又强在什么地方呢？实际上我们缺乏核心竞争力。但这似乎是结构性的问题。

从个人角度，我的感触很深，出口窄是学生的自我选择。大学提供的五花八门的课程，我们真的都利用起来了么？在学生时代我们是不是也逃课了呢？对于不是本专业的对外汉语教学法、语言学纲要等课程，我们是不是选择性放弃了呢？大学教育其实相当公平，对于学生而言机会均等，虽然我们的大学教育依旧存在问题，但是我们作为学生的是不是存在一种功利的价值取向，学习一门课就是为了有用，而其他课程我们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选择不学，或者不想学。

我想这就是出口窄的事实。一个专业内部，在金字塔尖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是金字塔的基石，在没有危机意识的无忧无虑的大学结束后，走马观花的经历过志愿者生涯后，人生的下一步选择就出现困境，因为学生和志愿者的自我认知不够，没有很好地向内挖掘，巷自身发出询问和质疑。

无论我们经历什么，最终还是要回到发现自己——认识自己——接纳自己的闭环中，越早地发现自己，就会越早地选择是继续留在这个行业、还是选择出去。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看别人的光鲜亮丽，这都与一个独立的主体“我”无关。所以我还是建议，在从事行业之前，学生也好、志愿者也好要想清楚自己喜不喜欢，能不能坚持。如果没想清楚可以选择尝试，在尝试的过程中想清楚。去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人生轨迹，并全力以赴。

Y：最后对大家说几句吧？

R：想对在校的本科生、以及即将高考选择这个专业的高中生说，多挖掘自身的兴趣与爱好，多参与到校园和社会的生活，多方面考虑问题的利弊，再做出正确的选择。对外汉语这一行和其他行业一样都存在风险，入行需要谨慎。

R：增加一个彩蛋，依旧是我的亲身经历。

由于我任教的学校推崇的是“沉浸式”教学法，因此我们的课程90%的时间是要讲汉语的。还要用汉语教数学、科学等科目。学校迎来了地区教育部门的督学，在我的课堂上发生了不愉快。我在用猎人上山打松鼠作为课堂活动，帮助学生复习加减法。那自然学生就分成了猎人、松鼠和村长（村长负责数字运算给出答案）。有一位当地教育部门的官员当即说我的课程居然出现了“枪击”“杀戮”等，并在说我这个中国人是在教坏小孩子。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继续和他确定。他依旧在强调“枪”的概念是不可以出现在课堂的。课后我继续和他在校长办公室讨论，很自然的华人老师都是认同当地官员的讲法，那名官员也是在滔滔不绝的讲“枪击案”对美国校园带来的危害等。

我当时是有一些生气的，我强调：第一这是我的课堂，你不应该当即打断我的课程，这显示出你对我的不尊重；第二你在打断我的课程的同时还出现了知识性常识性的错误，比如11月份有31天；第三我强调的是我的课堂没有出现任何枪或者暴力，我都是在讲猎人抓住小松鼠，没有出现任何的枪、暴力和杀戮；第四我很严肃的跟他讲，中国人和枪、暴力无关，你最为一名美国人请你管好自己国家真实存在的强制滥用的问题，但你没有理由干涉一个沉浸式的汉语教学课堂，而且这个课堂没有出现任何的实际的或者观念中的枪；第五我强调这个学校没有为我支付工资，我只有汉办支付的补助，换句话说，我是一个志愿者，我可以走，你也可以起诉我，问题是我和学校没有雇佣关系，孩子们也将失去他们喜欢的老师。

在这次谈话后，我能观察到周围华人教师脸上的深情，那似乎是在说，完了，你摊上事儿了，你怎么敢惹美国人等等。我看得很开，大不了就回国，也没什么的，我们并没有非要在美国讨生活的理由。甚至回到公寓，我都开始打包，准备随时跑路。（哈哈哈）

事情的结果是，那名地区的教育官员给我任教的学校写了一封致歉信，信中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应该打断课程，不应该出常识性错误（11月31日），不应该在不了解课程全貌的情况下，只看到了学生的课堂表现就认为在课堂上出现了枪击、暴力和杀戮；他希望能获得我本人和学校的谅解。他还说他误会了一位学生喜欢的老师，感到很羞愧；为自己在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将中国人与枪击、暴力联系在一起的态度感到抱歉。

当时我最大的感受是，一个美国人对一个中国来的志愿者认错。回到公寓我就把箱子重新打开。但现在想想应该有一些经验与教训值得吸取：1.不要在用猎人打松鼠的课堂活动教授任何数字运算；2.面对外国人的质疑声，要适当作出回击与反应，如果不作回答意味着你在承认自己的错误；3.尊重是人与人、文化与文化交流的基础，不存在任何高低贵贱之分，即便是在其他国的土地上也不应该有“比人第一头”的二等公民的态度。

这段经历我一直不太想讲，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做法或多或少都有改进的空间，可以找到一个更为合适的方式，但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既然做了就要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那这件事情出来供大家讨论，希望大家能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更好的完成教学工作。

最后来几张家乡哈尔滨的照片：雪中的索菲亚大教堂、一年一度的冰雪世界和中央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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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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