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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在世界的边缘,凡水到之处必有中国人的抗战

2017-02-27 萨苏 老萨有发现

黄逸光在临难之时索纸笔,写下最后的遗言:“可爱的中华,我愿为你歌唱,我愿为你而死!”


血染雨花博浪沙

——发现抗日义士黄逸光照片


“良尝学礼淮阳,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


——《史记·留候世家》


今新乡原阳的博浪沙张良携义士刺秦处,犹有碑记曰:“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值六国跪降之际,于千军万马丛中,持一百二十斤大椎直击巨恶,虽不中,浩然之气亦已逼人。读《史记》至此,可能很多人会和笔者一样,为那位刺秦的无名大力士拍案喝彩。


两千年后,在中国面临灭国之危时,又有一名大力士挺身而出,为诛神奸慨然东去,却壮志未酬,血洒雨花台。


这就是为刺杀汪精卫而壮烈牺牲的义士黄逸光。


关于黄逸光刺杀汪精卫的前后,包括其生前身后之事,至今记载颇为矛盾。根据现在所知的材料,可信的内容大体如下:


黄逸光,广东省台山县赤溪田头村人,出身华侨,曾旅居墨西哥和秘鲁,三十年代初因徒步探险环游世界而闻名,是著名的大力士。抗战爆发后,他毅然回国加入空军参战。


他的航校同学刘守法回忆:


“黄逸光体格特别粗壮,肤色黑中透红,浓眉大眼,臂粗、膀宽、腰圆、力大,无论比力或摔跤,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1938年12月,国民政府二号人物汪精卫出走越南,随即发表“艳电”公开投日,在南京建立伪政权,引起极大震动。为了消除汪逆投日造成的不利影响,军统局奉命设法刺杀汪氏。


因黄逸光与汪有旧,汪精卫的妻弟陈耀祖(汪伪政权广东省省长)写信给黄逸光,鼓动其参加所谓的“和平运动”。黄汇报后,戴笠动员他借机参加刺汪行动。黄慷慨应允,冒死前往南京,打入汪伪内部伺机行刺。不幸因事机不密,于1940年11月在南京中央饭店与另一名特工黄征夫同遭汪伪76号特务逮捕。因威武不屈,于同年12月遇害于雨花台。


汪逆投敌后,中方特工曾七次组织对其的刺杀,但因其戒备森严,又缺乏前期准备仓促上阵,除河内击杀曾仲鸣一次以外,均在预备阶段便不幸失败,黄逸光的行动亦是如此


戴笠(化名金水)1940年12月18日曾有一密电致军统上海区区长陈恭澍(化名固重),曰:“限即刻到,上海。固重兄亲译,京区出事后,伪特工总部派人于日前赴京,将我派往南京制裁汪逆之黄逸光同志捕去。沪区所有与京区有来往与认识之人员,应即分别调离与潜伏,请兄立即查明照办!勿误为要!弟金水叩,皓亥渝亲。”由此推测,黄逸光的失手被俘,与军统南京地下机关被破获,出现叛徒有密切关系。


由于其传奇的身份,关于黄逸光的刺杀有很多坊间传说,如他与黄征夫互不相识,只因为误住同一房间不幸同时被捕,或说他试图徒手杀死汪精卫却功败垂成,或说抓捕他时派出了武林高手等,甚至其身世也多有逸闻,比如说他曾在印尼旅行时击伤老虎等,大多极具文学效果,却或者无据可查,或者不合逻辑。


如说他在印尼击伤老虎,实际来自于军统南京区曾任助理书记的李雨生回忆,原文是:“黄同志籍隶广东,原系墨西哥华侨,为人耿介,孔武有力,在墨西哥曾有与虎格斗纪录,尤富于爱国热忱。闻汪组府南京,殊为愤慨,乃转道香港返重庆请缨杀敌。”


可见,所谓击伤老虎的地点最初描述是在墨西哥,但墨西哥属于北美洲,那里是没有老虎的,所以当是谣传。但李雨生的回忆证实了两点:


第一,黄逸光并非军统正式成员,而是“运用人员”,地位与为国牺牲的女杰郑苹如类似;


第二,“黄(逸光)、邵(明贤)二同志平时对敌伪一切静态、动态情报,亦交由南京区转报上级,其中可供参考运用者甚多,厥功至伟”。


这说明黄逸光虽然刺汪未成,但仍在搜集敌伪情报方面颇有建树。


再如,关于黄逸光和黄征夫之间的关系,笔者2016年曾下榻南京中央饭店,考察之后的结论是他们不可能素不相识。


黄逸光被捕时所住中央饭店


其被捕的304房间依然保持当时基本布局


304房间是一个典型的双人标准间,很难想象一个有很多秘密的特务会选择和一个陌生人同宿一个房间。而这一饭店背靠旧国民政府总统府,能入住其中的多为显贵,为节省房费与人共享一室的情况也不合乎情理。结论只能是两人必为搭档,黄征夫很可能是军统派来协助黄逸光的辅助人员。


至于那些坊间传言,则更似民国时期报刊的遗风。此时新闻采写能力不强而报业竞争激烈,所以自编新闻的情况十分普遍,而这样做当时也无法律条文可以制止或惩戒。


遗憾的是,黄逸光的照片几乎未见存世,很长时间里人们只在一张其与奥地利华侨的合影中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黄逸光身着童子军服装的旧影,由于合影尺寸的问题,形象十分模糊


今年二月,笔者在一册购得的民国旧杂志中,却意外发现了黄逸光的清晰照片。这册旧杂志,是上海《良友》杂志1934年第四期,在其第23页,刊登了一批当时闻人的照片,其中两张照片上方,有这样的说明:“黄、张二氏,为侨美青年,有志于徒步旅行,由南美洲出发,历时四年余,所到之处,备受欢迎。”


下方有两张照片,正是进行徒步考察的两名中国人——黄逸光和张尚仁。经过相貌比对,这里的“黄逸光”,与奥地利那张照片中的黄逸光主要特征一致,应属同一人。


黄逸光,刺汪志士原来是这样一副威武又不失聪颖的相貌


张尚仁


张尚仁也是赤溪田头村人,旅居巴拿马,中国徒步旅行家,曾著有《八年步行世界纪实》。1929年至1937年间曾走遍欧亚美非各州,屡次历险,自云“水到之处必有中国人的足迹”。他每到一国,当地华人便赠其金牌一面,张共得金牌八十余面。抗战军兴后,张尚仁将八十面金牌全部捐献出来,参军报国。他和黄逸光是在1932年于秘鲁相识并共同徒步考察的,有着深厚的感情。


不过,这两张照片也带给了我们一个问题——这两张照片拍摄于1934年,两人的服装酷似当时的空军制服,而黄逸光战友张守法回忆他1938年才加入中国空军。那么,此时的黄逸光,所穿服装是真的空军制服呢?还是仅仅相似呢?


一张1936年黄逸光在英国利物浦的照片或可解开其中谜团,当时的黄逸光的确身穿正规的空军制服,甚至左侧翻领上还可以看到经典的银鹰标志


参考照片:民国早期空军飞行员


黄逸光据说抗战中在航校因体重原因无法驾驶战斗机,故此只能担任地勤人员。他在抗战前的所谓空军生涯,推测更可能是为当时的中国空军担任形象大使一类职务使然。


倒是张尚仁在他的书中提到了不少和黄逸光一起旅行时的经历(黄逸光因牺牲未及有所著作)。其中意外发现,竟然有很多涉及故国抗战的内容。


他在秘鲁写道:


“赴秘鲁南部大港口摩烟多(Mollendo)途中,听见小村落的侨胞说着九一八沈阳事件发生的消息。他们见我们就追问国事,情绪很是愤激,大有群起而吞噬了那不抵抗将军之慨。”


他在智利写道:


“已近岁暮。华侨在这里有五百多人,都是做些小买卖生意的,因经营方式和伊基圭的华侨稍异,故不致直接受不景气压迫,生活仅得以维持。我们刚到,他们即雀踊地以‘马占山将军怎样打日本’为问,我们不禁哑然。沿途看的智利报纸,都是对我国不利的消息,马将军的义勇军,更未提过一字,这里又没有侨办报纸,试想,我们怎能知道祖国的消息呢?他们说这些消息是从国民党支部得来的。我更把所知的马将军的历史告诉他们,他们很兴奋,并立刻去发动募捐救国了。”


那里,应该是地球的边缘了吧,而字里行间仿佛都在说一句话——水到之处必有中国人对故乡的惦念。


陈恭澍回忆,黄逸光在雨花台临难之时索纸笔,写下最后的遗言:


“可爱的中华,我愿为你歌唱,我愿为你而死!”



千里万里都是故乡,华侨们的那份心,有多少人明白?


*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那里,应该是地球的边缘了吧,而字里行间仿佛都在说一句话——水到之处必有中国人对故乡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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