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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流】第三十七章 成长的道路 (含语音)

2017-02-11 二湘 二湘的六维空间


没有人看见草生长
草生长的时候,我在林中沉睡
我最后梦见的是秤盘上的一根针
突然竖起,撑起一颗巨大的星球


戈麦,《没有人看见草生长》


【主播:静静, 片头音乐取自西村由纪江的诞生】

下午他们去了金门大桥, 那天碰巧还有飞行表演。他们三个站在金门桥头的时候,三架飞机正好从桥上飞过,远处瓦蓝色的天空上留下三道笔直的白烟,丰富饱满,像是永远也不会消失。金门大桥高高耸立在飞机轰隆隆的声音里,庄严静穆,像是一个圣坛。他们随着人流往前走,到了桥中心,玉泉看到下面幽蓝的水,蓝得有些发黑,水面上似乎也出现了无数个漩涡,不停歇地旋转。玉泉有恐高症,她忙抓住了晓岩的手。他们找了个人给他们拍了张合影。玉泉站在晓岩和鸿飞的中间,“你们两个靠近一点嘛。”玉泉说。他们就靠近了一些,都把手搭在玉泉的肩膀上。三个人都看着镜头,“茄子!”照片里的玉泉在微微笑着。

之后他们又去了东部,纽约和波士顿的几所常青藤学校都看了。哈佛,MIT,耶鲁,普林斯顿。 晓岩觉得这几所学校都好,就是哥伦比亚大学在纽约城,离黑人区太近,她觉得不太安全。玉泉觉得倒还好,不知为何,她对这所学校很是钟情,到处能见到觅食的鸽子,跳来跳去的小松鼠,闹中取静,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哥伦比亚离茱莉亚音乐学院很近,她觉得可以时常去那里听听音乐会。

晓岩本来还想去她做访问学者的RPI看看,和王姐再见个面,无奈行程太紧,只好作罢。说起来这几年,王姐一直都在给她鼓励,给她安慰。她觉得心里温暖。

转眼冬天就来了,玉溪整个冬天都穿着短袖,最多晚上出去的时候套一件牛仔夹克。林晚每次要她加衣服,她只说不冷。“难道你们这些ABC就基因变异不成。”林晚诧异,南加州的冬天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冬天,可林晚还是觉得这里的晚上有时候冷得刺骨。那天她和玉溪去大华超市对面的“半亩园”吃饭。墙上挂着一首《半半歌》:“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压纠缠。半工半歌半为钱,半人半佛半神仙。”她以前来过几次,都没有注意到这幅字画,正端详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一看是以前的同事张向红。两个人原来在一个部门,张向红后来被公司裁了员,改行去做房地产经纪人,倒是做得风生水起,比做工程师收入高了好多。她旁边站着个高个女孩,一看就是她女儿。两个人聊起来,才知道向红女儿今年刚被哈佛提前录取,林晚忙祝贺她。

“其实没什么,她上的是私校,竞争没有公立学校厉害。你们上的University High,一大半都是亚洲人,一个比一个拼。” 向红是个直率人。

“还是你们孩子优秀。”林晚笑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你们上的是哪家私校?”

“San Juan Capistrano的一所私校。就是比较远,单程就四十分钟。我老公每天负责接送。”

“这么远。你们真是尽职的好爸妈。”林晚赞叹。

“你们玉溪从小也是个神童,一路天才班,将来也是要上藤校的。”

 “她差远了。”林晚看了一眼玉溪。玉溪不说话,继续吃她那碗牛肉面。

吃了饭出了餐馆,玉溪一个人走在前头,空气还是冷得让人发抖,寒风吹面,林晚打了个颤。

第二天,林晚去网上查了一下附近的几家私校,张向红说的那所的确很好,可惜实在有点远。她也不好意思整天要斯蒂文帮忙接送,虽然他人不错,她心里头还是觉得他隔了一层。她挑了另外三所,实地去考察了一番,觉得新港的一所不错,离家也不远。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玉溪说了说,问她想不想转到那所私校。

“不转。”玉溪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么?”

“我的同学朋友都是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的,我可不想离开他们。”

“可你们也不能一直在一起,上大学总是要分开的吧。我是怕你在公立学校太辛苦。”

“太辛苦? 算了吧,你们中国父母就是这么功利,非得要上个什么藤校吗?”玉溪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和一丝嘲弄。

林晚心里烦躁,想说她几句,看看旁边的斯蒂文,就强忍着把话压下去。玉溪匆匆吃了饭就上了楼,林晚坐在那,饭也不太吃得下。这一年来,玉溪总和她顶嘴,小时候她那么懂事,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算了,teenager 叛逆期。”斯蒂文安慰她。林晚默不作声。

快放暑假了,林晚那天一大早就登录到学校的网站看玉溪九年级的成绩单。有一个B+,是写作。林晚眉头皱了一下,她发email问张向红有什么好的写作老师可以推荐,张向红很快就回了,是个ABC老太太,在附近的一家州立大学教书,兼做写作课的老师。“她现在很忙,不怎么收学生了,你可以问问。”向红把老师的联系方式给了林晚。


林晚打过去,说了一下玉溪的情况,这个老师住Fullerton,开过来要半个多小时,平常不怎么来尔湾了。很巧她在林晚家附近有一个学生, 她给了个时间,就在这个学生之后的一个空档,问林晚行不行,林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晚上林晚把打印下来的成绩单给玉溪看,“都不错,就是写作稍微差了一点,要不要我们请一个老师?”她有些小小翼翼地问。

“不要吧。”玉溪撇了一下嘴,“这个老师给分就是挺严的。”

“请个老师总归没有坏处。”

“你是不是已经都说好了?”玉溪警惕地问。林晚不好说什么,只是不作声。

“你现在怎么这么奇怪了。”玉溪丢下一句上了楼。

第二天早上,林晚还是又提起这个话题,她是个有韧劲的人,“要不我们先试试?”
    
沉默。她们之间似乎非常容易滑进这种胶着不通畅的状态。尤其她们都不是善言的人。
    
“先试一次,不行就算了。”
    
“ok。”玉溪简单地说了一句就去上学了。 过了几天ABC老太太来了,玉溪叉着手,坐在那,听她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地点点头。她的脸上有一种冷淡和不在乎,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不会好受。老太太颇有耐心地讲完了45分钟,最后跟林晚说,算了,我下次还是不来了。林晚连忙向她道歉。
    
“不需要,我看你需要和你女儿沟通一下。”她说完就走了。林晚回到楼上,玉溪关上了房门,林晚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下了楼。
        
还是夏天从美国回来没多久玉泉就着手正式申请学校了。她是春天考的SAT,考了2370,很不错。留学公司帮着写各种申请资料,玉泉先写个中文版,留学公司找枪手翻译成英文。还有各种截止日,留学公司也帮着催促。

马上就是2012年的新年了,玉泉心里有些失落。班上好几个同学收到美国大学的提前录取通知书了。她提前录取申请的是斯坦福。明明白白把她给拒了。她想起夏天在斯坦福校门口那棵高高的棕榈树下还照了张相,心里很期盼能有机会再见棕榈,看来是水月镜花的一个梦了。她一心想着去美国念书,都没有心思准备国内的高考了。而现在,提前录取没戏,其它的都得等到明年春天才能知道消息,那还要不要再重新准备高考呢?班上的张黎一心一意准备高考,每天都是早早到校,很晚才下课。凌飞提前申请了普渡,普渡的规矩是申请一到就处理,合适就录取,凌飞12月初就收到普渡的录取通知书了,现在整天在学校晃悠。总之两头的人都有计划,唯有自己两头不占。玉泉心里的焦虑像是地下温泉的热气,一串一串往上冒。

 “当初不该嫌普渡不够好,要是申请了,至少现在有一个保底。”玉泉恼丧地和凌飞说。

“你各方面都比我强,急什么。”凌飞又安慰她,“你现在安心看看书,也不用太辛苦。我打赌你三月之前就有消息。”

“还有三个月。唉,真不知道咱们这么忙乎为什么。”玉泉又陷入了沉思。她已经连着好些晚上睡不好觉了。要是去不成美国念书,自己这个状态,怎么参加国内的高考。像是有个黑沉沉的罩子,一直在罩着她,她心里沉甸甸的。好在三月没到,她前后脚收到了哥伦比亚和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录取通知书,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给搬走了。晓岩其实不太喜欢哥大,但是她知道玉溪的妈妈在南加州, 就更不想玉泉去南加。她没跟玉泉说这个缘故,只是委婉地说哥伦比亚是个藤校呢,玉泉就基本定了去哥伦比亚。凌飞又收到了纽约大学和加州伯克利的录取书。他决定去纽约大学。

“为什么不选伯克利?我觉得伯克利比纽约大学好。”玉泉问凌飞。那天下午,他们坐在麦当劳,一人一杯奶昔。

“因为离你近啊。作业不会了可以找你帮忙。”凌飞笑嘻嘻地说。玉泉淡淡地笑了。她记起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班上去紫竹院春游,她忘了带中饭,凌飞把他那一份塞到她手里,玉泉不肯。“我最近在减肥你不知道吗?”凌飞笑了。玉泉也笑了。凌飞个子不高,但是一点也不胖。她把他当好哥们,可以聊天的好朋友。甚至是可以讨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的朋友。尽管凌飞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似乎毫无逻辑,“活着就是活着的理由。”他人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快,可是他似乎又不是太在乎分数和考试。

“我其实很羡慕你,活得自在。”玉泉把手里的奶昔推开,她真不喜欢麦当劳的奶昔,甜得腻人。

“你也可以的。玉泉,你想得太多。”凌飞手里的奶昔快喝完了。

“也许是吧。”过了许久,她说了一句。要去美国念书了,她却好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兴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麦当劳的玻璃门看,她暗想,那门既在外面,又在里面,它既隔断了空间,又贯通了空间,这似乎给它的身份增加了一份不确定性,这份不确定性又让它有了双重的身份,就像有着双重性格的人。她就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看着人一个一个地进来,又一个一个地出去,有人进出的时候,玻璃门就碰到门框上,发出一点咯吱的声音。

瓜瓜转眼就一岁半了。这一年多来真的算是苦乐参半。怡敏好像突然明白人为什么记不得两岁之前的事情了。上帝把这段记忆放在你孩子身上,当你伴随着他们从呱呱落地到开始蹒跚学步,你才重新参透这每一个小小里程碑的喜悦和不易。怡敏觉得瓜瓜像是帮着她重新捡起那些最童真,最稚嫩的记忆。可是孩子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瓜瓜一直都睡不了整觉,尤其是半岁前,有肠绞痛,哭哭闹闹,等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她自己又睡不着了。很多个夜晚,她坐在终于熟睡的瓜瓜旁边,看着他的小脸小手小脚,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心里有疲惫,不安和些丝的喜悦,这个生命带给她的是什么?上帝编排的剧本里为什么会多了他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对于她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她想不太清楚,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这样可以一直看很久很久。她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下着小雨的林间小路里,泥泞不堪而又清凉寂静。
    
三月下旬的时候,三姨奶奶回了一趟老家,那一阵怡敏一个人又忙孩子又上班,疲惫不堪。那天晚上怡敏好不容易把瓜瓜哄睡了,把碗洗了,又累又乏。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广告,又是广告,为什么这么多广告,小时候看电视广告很少,如今真是泛滥。她换了个台,人突然就呆住了,是湖南卫视的《我是歌手》。羽泉正刚开始唱那首《狂流》,“北方在吹着寒冷的街道/街灯在拉开长长的影子/走过的路/爱过的人/仿佛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抛开。”多年前久柯在KTV唱这首歌的情景突然就涌上心头,他闭着眼睛,声音那么有磁性,有穿透力,比羽泉唱得还深情,还动人。她痴痴地看着,眼泪突然就不能自已。那天是3月22号,怡敏记得很清楚--正好是她生日之后的两个月。

很快又到年底了,老桂四十岁大寿,请了一大票的老朋友,老同学,据说是要介绍他的新任女朋友。怡敏想想还是去了,她最近带孩子有点吃不消,想出去透口气,嘱咐了三姨奶奶照看瓜瓜,自己准备出门。刚要出门的时候瓜瓜又拉了泡屎,她手忙脚乱给他换了尿布,不小心裤子上蹭了些巴巴,等换了裤子到了眉州东坡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些。她找到老桂订好的包间,推开门,迎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怔在了那里。


恰逢元宵佳节,祝各位《狂流》的读者合家欢乐,团团圆圆。谢谢你们的精彩留言和一路相随!


羽泉版《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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