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兴凯：寻梦桃李溪

zhiyingzhiyue 硒园雅吟 2021-10-27

毛兴凯，笔名腰悬河，土家族，湖北巴东人。大学本科学历，语文高级教师，历任初中高中校长、教育站长。爱好写作，部分作品见诸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故乡的心跳》，由中国文艺出版社出版。

寻梦桃李溪

文／毛兴凯

一

“五一”小长假，何老师夫妇约我和兴山游桃李溪，二话没说，欣然受邀。这个梦寐以求的地方，总算可以近距离感受，一睹芳容了。而且，沿途还可以欣赏桃符口、十字江、石柱山等原味风光，百分之一百二的划得来。自驾游，天气好，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想，就是美美的那种感觉。

第一次听说桃李溪这个名字，是四十五年前的夏天。十三岁的我，因病辍学在家，父亲作为大队代表参加杨柳池区在桃李溪召开的“三夏”工作现场会，回来时，带了一包桃李溪米虾和在杨柳新华书店买的几本娃娃儿书。这两样东西在我心中打下的烙印，相比第一次拥有电视，第一次看见汽车，有过之而无不及。

喜欢看书，但买不起，时常都是帮别人做作业换书看。弄坏了要赔，赔不起，便是白帮忙多做几次作业。现在有了自己的书，不仅可以与人交换，帮忙做作业还可弄到更多的书看，似乎在同学中地位也高了不少，着实有些得意。米虾呢，从娘肚子生下来就没吃过。母亲将菜油炸熟，稍微冷却，然后放入米虾，加入盐、姜蒜，不停的翻炒，有点金黄就出锅，那味道，至今不忘。

父亲说，桃李溪米虾是从一个龙洞里流出来的，好多好多，一千多亩的山间盆地，龙洞河从中穿越而过，河里、水田里到处都是米虾，生产队的收入，仅米虾一项就不得了，还有水稻、油菜等等，这里的人特别享福，是个好地方。

就这样，年幼的我记住了米虾，记住了桃李溪，甚至为父亲能到这样的地方感到自豪。尽管后来几次到过泗井街上，因交通原因，每次都与相距不足十里的桃李溪擦肩而过，深藏心底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二

桃李溪，四面群山环抱，中间是约2000亩的椭圆形盆地，实打实的风水宝地。这里地势平坦，水源丰沛，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生态环境得天独厚，距清江直线距离不足1000米，宛如山间丛林中的世外桃源，有“清江后花园”的美誉。

桃李溪的得名，缘于一个美丽的故事。传说三月初三是王母娘娘的生日，天上的神仙都来贺寿，桃花仙子和李花仙子提前绽放鲜花，浓香四溢，王母娘娘非常高兴，认桃花仙子和李花仙子做了干女儿。某日，桃花仙子和李花仙子到凡间游玩，被人间仙境所陶醉，羡慕人间的炊烟缭绕，日出日落，鸡鸣狗叫，姐妹俩来到清江岸边一个溶洞下棋，一下就是七天七夜，天上的神仙都不知道她们的去向。有神仙告到天上，玉帝就将她俩贬罚人间，正好成全了桃花仙子和李花仙子。后来，姐妹俩降生到清江岸边一个叫田本山的农户家中，就在现今巴东县金果坪乡桃李溪村境内。因为桃花仙子和李花仙子降临的时候，小溪两边突然开满了桃花和李花，人们就把这个地方叫做桃李溪。

田氏夫妇多年不育，突然添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好不高兴。又见婴儿粉雕玉琢，身体带着桃花和李花的浓香，认为是祖上积德，便取名桃花儿和李花儿。田本山靠打渔为生，日夜捕鱼撒网，养家糊口。随着女儿的长大，家景也越来越不宽裕。汛期来了，他不听两个女儿的劝阻，照样带上捕鱼工具，执意操舟下河，不料，这一去就渺无音讯。

桃花儿和李花儿盼父心切，每天到清江岸边的桃花岭等待父亲归来。这里风景优美，青山碧水，百花争艳，江面碧波千顷，霞光绮丽。桃花儿和李花儿顿觉眼前的风景十分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其实呢，眼前的景象，酷似瑶池仙境，参加过蟠桃胜会王母娘娘圣诞的人无不知晓，故对眼前的景色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俩站在山顶向北眺望，希望看见父亲归来的身影。但每次都失望而归。一天，姐妹俩刚到桃花岭，迎面就看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骑着仙鹤飞到她们身边，仙鹤嘴里衔着一封书信。老翁说：“你们的父亲有一封信托我当面转交。”于是，把书信从仙鹤嘴里取出，递给姐妹俩，随又驾鹤而去。姐妹俩赶紧看信，大意是：父亲看破红尘，决意驾鹤寻仙，不要寻找，并嘱咐说，近日有两位年轻公子会到前面的桃花岭避难，他俩因爷爷上官仪反对武则天而被追杀，逃到桃李溪后改为石姓，不日将到桃花岭，你们之间有一段前世姻缘，务必设法营救……就这样，桃花儿和李花儿分别嫁给大石头和小石头，相依为命，繁衍生息。自此，桃李溪逐渐人丁兴旺，丰衣足食，远离繁华，与世隔绝。

三

石板水，是原桃李溪乡的一个村，处桃李溪外围，是乡政府旧址所在，只不过早已演变成民居。这里的石板薄而平整，很早，人们都用石板盖房子，经济方便，牢实透气，屋上、地下的水，无不从石板上流过，久而久之，人们就管这里叫石板水。何老师老家就在石板水附近，但他还是客气地为我们请了一位更年长的向导。

石板水里许，有一块刻有“红三军攻克花园包团防旧址”的石碑。1930年5月，红三军按照湘鄂西中央分局的指示，开始第二次东征。然而，桃李溪的花园包却成了红军前进的一块绊脚石，令部队前行受阻。

花园包，是一座居高临下的小山包，四面坚硬的岩石作屏障，山上有巨石垒成的碉堡，高10米，内置土炮台和罐子炮，易守难攻，是团防曾德圣、唐贵登修筑和占据之地，拥有100多人、100多条枪，成为苏区的心腹之患，红军3

次攻打，均未成功。

1931年3月11日，贺龙亲自出马，带领千人分别由汪家包和黄先淌两路进攻。在强大的炮火和政治攻势下，敌人一片混乱。激战中，原先化装成乞丐的少年赤卫队员陈明海，乘机点燃香签，插入火药库内，火药库起火爆炸，碉堡被夷为废墟。碉堡被炸毁后，红军立即发起冲锋，仅半日就结束了战斗。现在，花园包仅存部分围墙、台阶、培坎、炮台基座、石雕乌龟等遗迹，默默地向人们讲述着当年战争的惨烈和岁月无情的沧桑。

花园包大捷之后，贺龙在桃李溪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油杉树下举行庆祝大会并阅兵，休整队伍，继续东征。这颗古树，后来被命名为“红军树”。

“红军树”旁边的何家老屋，是红军的临时住所，石板墙壁上，至今还保留着红三军政治部当年书写的“打倒地主财主的国民党政府”“红军消灭豪绅地主为土地归农民而战”等标语。这栋“一明两暗”的大三间瓦房，住户已由国家补助经费建房迁出，政府拨款维修加固，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保护着，时不时都有前来访古参观的山里山外游客。

四

根据何老师安排，我们食宿落脚在泗井水小学郑老师老家。那是一栋新颖别致的民俗山居，紧挨金桃公路桃李溪入口，暮色里的桃李溪安详而神秘，稀疏的蛙声告诉我们，季节正向夏天转换。

郑老师的父亲八十高龄，精神矍铄，十分健谈，关于桃李溪的故事一串一串的、一套一套的。说这里人杰地灵，过去的县参议就有好几个，还出过姓范的候任县令。范爷屋前有很大的石鼓、石狮，可惜岁月更替，所剩无几，唯有石鼓可见；还说，这里是江南的粮仓，真正的鱼米之乡，是巴东的天府之国；又说，以前，桃李溪的姑娘标致水灵，地方好，不外嫁，都是挑选帅气有才的男孩到这里来安家……这不禁让我想起好友吟儿、同学玉儿，的的确确，这里还真是一个出美女的地方。不过，改革开放姑娘们走出去的机会多，工作也在远处，大多还是身不由己，远嫁他乡。

郑老说，暑假来比现在还要好玩。那千亩荷塘、遍地稻香、鲤鱼跳跃、白鹤飞翔、鸡鸣犬吠、炊烟袅袅，民舍在绿水青山的映衬下祥和静怡，三五七八个好友坐在院坝里，或品茶，或饮酒，粉白聊天，那才有趣，不醉都醉，不然怎叫世外桃源呢？

不过，作为桃李溪的拳头产品——米虾，由于长期使用化学肥料，近年越来越少，甚至连本地人自己吃的都不够，非常非常遗憾。这里的米虾，个体很小，体长仅2.5厘米左右，身体粉红，形态优雅，味道鲜美。听说，你们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搞点米虾回去吃一吃，这让你们失望了吧？以前整个坪里，无论是河沟，还是水田，到处都是米虾，老百姓只要有空，就用撮箕往上撮，个人往外卖，来客往外带，家家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也为桃李溪增加了不少名气，外面的人羡慕得很。现在呢，除了下雨涨水从龙洞还能流出一些，田里、沟里几乎不怎么生长了，我们享受了大半辈子的好东西，眼看就要掉种了，实在可惜，心里难受啊！说起这些，郑老表情凝重，看得出是极度地伤痛和哀怨。

五

龙洞河，是桃李溪盆地最大的一条河，发源于龙洞。刚要出洞口的时候，水源分成两股，一股直接从洞口流出，形成名正言顺的龙洞河；另一股在出洞口之前分道侧洞，伏流约一百米后，从下边的地面冒出来，形成翻水，然后冲刷出一条新的河沟，奔流而下两百米与龙洞河汇合，有效巩固了龙洞河老大的地位。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一个星期的晴天，洞口水位下降，进洞后，各自用手机照亮，径直深入三十多米，有幸目睹分流岔口，再往前，有些恐怖阴森，未敢冒然前行。转身从里往外观望，里面黑暗，外面光亮，形成的光影图案活像一只怒吼的雄狮，威严而壮美，大家同生感慨：绝景，绝景啊！相互利用手机借光，连连拍照，仿佛捡到宝物一般，得意地欣喜着。

出洞口，静观眼前的天然聚宝盆，不由想起清江公司考察此地，修大型水库，建抽水蓄能电站的事情。那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2002年8月，湖北清江水电开发公司委托长江水利委员会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对清江抽水蓄能电站进行规划，推荐巴东桃李溪、长阳黑山埫等7个常规抽水蓄能站址及1个隔河岩混合式抽水蓄能站址为比选站址。

桃李溪抽水蓄能电站，位于水布垭水利枢纽坝址上游约18公里的清江干流右岸。上库选定桃李溪坪，其为南北向狭长型山间盆地，长约3公里，最宽处约650米，底部高程885米，在高程920米以下天然封闭。站址控制汇水面积5.66平方公里，规划上库正常蓄水位910米，调节库容859万立方米。上库库底及岸坡均规划采用沥青混凝土面板护面。拟采用输水隧洞方式引水，因下库水布垭水库的回水已至清江支流纸厂河，故下库出（进）水口可布置在纸厂河左岸的天然河汊上；从纸厂河到桃李溪坪之间山体雄厚，可布置地下厂房。

按初步规划的水位计算，发电水头为516.9米，规划装机1800兆瓦（规划安装6台300兆瓦单级混流可逆式水泵水轮机），拟采用500千伏电压等级送入湖北主网。

规划工程总工期6年，第1台机组发电工期3年半，以后每隔6个月投产1台机组。估算工程总投资54亿元（2002年价格水平），按物价年上涨指数6%估算，现行工程总投资约100亿元。

综合考量，桃李溪抽水蓄能电站从水文、地质、动能指标、上库移民淹没、工程布置及工程量、机电、施工条件、环境影响和经济指标各方面情况来看，条件较好，已纳入清江抽水蓄能发电项目的总体规划。按《抽水蓄能电站经济评价暂行办法》有关规定，进行经济评价，该项目年产值13亿，税收将增加1.5亿，相当于再造一个水布垭电站。

我想，桃李溪发迹的运势还真的来了。不说抽水蓄能电站建成，形成数千亩的山间湖泊，烟波荡漾，青山绿树，水天一色，渔舟唱晚，人们彻底改变传统的农耕生活，置水产，兴旅游，尽情享受湖泊山庄带来的别样生活。就算工程不建，桃李溪的天然禀赋必然引领生态农业、生态家园、观光旅游、红色旅游跨越式发展。一个集产业、旅游、度假融为一的体特色山庄应运而生，那日子一定是红红火火。凭借海拔800多米，四面环山，天然隔离，周边无污染企业，富硒山泉长年汩汩流淌的独特优势，这块未被开发的处女地，必将成为人们福寿康养的理想王国。

六

桃李溪，这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江南闺秀，精致美妙，让人闻之心动，见之难忘，入梦、入心、入情，那“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韵味，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完美无暇，上帝都无法复制。

自由作家野夫将祖籍地描述的意外凄凉、荒蛮，与我所见反差极大。细心掂量，大约是背景资料和生活场景不同所致，毕竟野夫先生《乡关何处》等书中涉及的情形，多在几十年前，人物、心情、社会面貌早已时过境迁，甚至物是人非，自然难以同日而语。

看资料，我与野夫先生属同龄人，想起来，人生又都是多么的不容易啊。由此看过野夫先生的祖上墓碑，知道一些已存封多年的往事，不由心生感慨。倒也为桃李溪增加了不少的历史厚重。

父亲当年推崇羡慕的桃李溪，当然是侧重地貌端庄、鱼米之乡，人们衣食无忧的事实，那是对温饱的向往。我所记录的这些，是社会发展进步的纪实写真，自然有 “两不愁三保障” 的现实意义，这是对小康的企盼。未来的桃李溪，定将百尺竿头、锦上添花，到“两个一百年”的世纪节点，该是怎样一幅生动浪漫的画卷，值得期待。

腰悬河，2019-6-5，于同仁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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