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哇，这是我们第一次为你读书
为你读书
亲爱的书友们，从今日起，人民出版社读书会将开启“为你读书”栏目，在2018年以及更远的未来，不只是文字，我们也将会用声音陪伴手机屏幕前的你。
本期为大家诵读的文章出自《静水流深》一书。这本书封面上不起眼的位置写着“诗性散文”四个字，作家铁凝也在序中用“有体温的字”作了标题。
我想，这种体温，是属于书中每一个短小篇章中的每一个角色的。尤其是在读到这篇《陈芝麻》时，那种直抵心底的温度更是蔓延全身，温暖却也心酸。因为，你会在那个我们不曾亲历的时代，从作者赵万里笔下那位母亲的身上，看到每一位母亲的影子。或许，你也会像我一样，在遇见这位母亲之后，会想要回家，抱抱你的母亲。
希望今日份的温度，能够温暖每一个寒冷严冬里的你。
陈芝麻
拣起陈芝麻似的往事，总会想起母亲这一辈子……
时常听姥姥唠叨，我的少白头是让我母亲给生生耽误了。母亲怀我的时候，天天端着饭盆在集体食堂里将就，生我的前一天，还在发着低烧奔共产主义，所以我生下来就血热。乡下的姥姥满世界张罗，讨唤来两瓶子芝麻，一瓶黑芝麻，一瓶白芝麻，捎到城里，再三嘱咐我母亲，要用擀面杖细细碾碎，拌成芝麻盐，说是吃完这两瓶子芝麻，她的宝贝外孙就能青丝回转了。
清寒的岁月里，芝麻盐，使全家的生活有了滋味。然而，母亲不心疼盐，母亲心疼芝麻。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尝过几回鲜，那两瓶芝麻被母亲藏着捂着，不逢年过节是断然不肯拿出来的。
说话二十几年过去了。那年的年根儿上，家里大扫除，床底下骨碌碌滚出两只大瓶子来。拧开瓶盖，里面净是虫嗑的络络儿，丝瓜瓤似的。一只瓶子里是黑丝瓜络，另一只瓶子里是白丝瓜络，全家人很是诧异，母亲却忽然涨红了脸，说她想起来了……
用姥姥的话说，母亲只有芝麻大的福，再多一丁点儿也享受不了了。
很多年了，母亲买菜不论斤，不论颗，是论堆儿的。瓜果上市了，她拎着篮子专拣歪瓜裂枣往家敛，剜得大窟窿小眼睛的。顿顿吃饭，顿顿凑合。一碗剩粥，要留着和面；一个菜底儿，要冲碗汤喝……
母亲有双巧手，描龙龙飞，绣凤凤舞；蒸花馍，能蒸出一锅的猫狗虫鱼；剪窗花，能剪出一屋的俏丽春光。有一年，我们城市的晚报，曾以整版的篇幅图文并茂地介绍了母亲和她的剪纸、花馍，让平平淡淡了多半辈子的母亲着实风光了一回。然而，母亲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用颜料作画，她已经习惯了白描式的生活。
走进这个家，像走进一个年代久远的部落。好几次全家动议，一应家具彻底淘汰更新，唯独母亲不肯举手通过。
母亲就这么弯腰拣着芝麻，把银河里的星星都拣少了。人还没退休，先落下一身的病。差不多每顿饭前饭后，都要倒一把药片儿在手心里数着，数着……
每每念叨起母亲，姥姥也禁不住要叹口长气：唉，这都是穷怕了呀。可那年头，谁不是靠拣芝麻过日子呢？不拣芝麻又有什么法子呢？想抱的西瓜又在哪儿呢？
母亲开始觉悟的时候，已经失落了很多——
她想好好咂摸咂摸生活了，然而时常牙疼上火；
她想出去走走看看了，可腿脚已不似往日那般利索；
她想穿两件光鲜的衣裳了，无奈鬓边已落了秋霜……
常常听见母亲对我儿子说：奶奶拣了一辈子芝麻，想抱抱西瓜了，可西瓜已经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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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流深》
赵万里 著
人民出版社
201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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