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芳 | 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及其对成本收益的影响

点击蓝字 关注我们

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及其对成本收益的影响

冉云芳

(苏州大学 教育学院，江苏 苏州，215123)

摘　要：基于成本收益视角，对浙江省参与教育部首批现代学徒制试点的89家合作企业进行调查，分析了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及其对成本收益的影响。结果表明：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具有多样性，但以人力资源和市场战略导向动机为主。企业在现代学徒制项目中总体处于亏损状态，但仍有1/3左右的企业能从中获利。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成本收益主要由与学徒相关的人力成本和收益构成，且大部分成本和收益发生在学徒顶岗实习的第三学年。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对成本收益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政府可建立成本分担机制，出台以学徒留任为核心的导向政策，保证企业利益获得；职业院校可根据企业动机倾向，建立校企双方高需求匹配度，形成多元化学徒培养模式；企业可前置其参与学徒培养时段，强化对学徒的考核评价，保障学徒培养质量。

关键词：职业教育；企业；现代学徒制；动机；成本收益分析

01

问题的提出

现代学徒制作为实施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基本制度载体和重要形式，是当前国际职业教育改革的重要方向，也是我国职业教育发展的重要战略选择。近年来，我国高度重视现代学徒制改革工作，自2014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首次提出“开展校企联合招生、联合培养的现代学徒制试点”之后，教育部出台《关于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工作的意见》，并在2015—2018年期间三次印发了《关于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工作的通知》，分别公布了165个、203个和194个单位作为现代学徒制试点单位和行业试点牵头单位。2019年5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全面推进现代学徒制工作的通知》提出“全面推广政府引导、行业参与、社会支持、企业和职业学校双主体育人的中国特色现代学徒制”。现代学徒制已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频频出现在各大教育文件中。如：2017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指出：“全面推行现代学徒制和企业新型学徒制”。2018年，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六部门颁发的《职业学校校企合作促进办法》提出“鼓励职业学校与企业合作开展学徒制培养”。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要借鉴‘双元制’等模式，总结现代学徒制和企业新型学徒制试点经验”。现代学徒制建设作为现代职业教育制度的重要补充，能削减结构性失业，促进弱势青年就业并实现更高程度的校企合作^[1]，是推动职业教育体系与产业经济体系互动、扩展技术技能人才成长的有效途径^[2]，也是促进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有效教育方式之一^[3]。因此，总结试点工作经验，以便更有效地全面推进现代学徒制实施，真正形成中国特色学徒制模式将显得尤为重要。

从已有文献研究来看，学术界对现代学徒制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现代学徒制的国际比较。如王喜雪等分别从政策和利益视角对英国现代学徒制进行了分析^[4－5]。第二，我国现代学徒制的特征和内涵分析。如关晶和石伟平对我国现代学徒制的现代性特征进行了辨析^[6]，王为民基于产权理论视角对我国现代学徒制的内涵进行了研究^[7]，徐国庆对我国现代学徒制的定义和特征进行了研究^[8]。第三，我国开展现代学徒制的现状与实践研究。如有研究者从宏观层面对我国现代学徒制的现状和实践进行了分析^[9]，也有研究者从微观层面分别对现代学徒制中企业培训师队伍和师徒关系进行分析^[10－11]。第四，现代学徒制推进的策略研究。如徐国庆从师徒关系、面向产业、指导方式和培养标准四个方面提出了高职教育发展现代学徒制的策略^[12]。

近年来，也有少数研究者开始关注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和成本收益问题。如冉云芳和石伟平对德国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成本收益及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13]，贺艳芳基于中德比较视角对我国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力进行了研究^[14]，郑玉清从成本分担机制视角提出提高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收益的对策建议^[15]，欧阳忠明和韩晶晶从成本收益视角解释了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力与诉求^[16]。但现有文献主要聚焦在国际比较和思辨研究层面，缺乏对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动机的多维度分析，也缺乏对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成本收益进行实证分析，更缺乏就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动机对成本收益的影响进行研究。

从实践探索来看，我国现代学徒制试点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其特色并未得到充分彰显。究其主要原因在于：欧洲发达国家的现代学徒制是以企业为真正主体，且在国家政策保障、财政支持、企业文化等因素的影响下，企业成本能够得到有效补偿。加之，企业接收学徒是以岗位需求为前提，学徒留任率也比较高。因此，欧洲发达国家的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是有利可图的。而当前我国现代学徒制项目的开展大多停留于政策推动层面，实践中主要以学校为主体，企业的主体地位仍未能得到落实，企业缺乏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力。

实际上，企业作为以营利为目的经济组织，其做出参与校企合作的决策具有不同动机和利益目标^[17－18]。在合作结束后，当企业发现其最终的收益获得与成本投入不成正比时，企业可能会选择减少投入或终止合作，造成现代学徒制陷入表面化和形式化的僵局^[19]。那么，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一个学徒培养试点周期结束后的效果如何？企业投入了哪些成本？获得了哪些收益？其参与动机是否会影响成本支出和收益获得？上述问题在现有研究中并未得到系统性解答。本研究首先通过文献研究和访谈法，了解企业的参与动机及成本收益构成要素，并建立动机对成本收益影响的假设模型；其次，选择与浙江省在教育部首批现代学徒制试点中的职业院校合作的企业，深入现场进行问卷调查，运用成本收益分析法对成本收益进行测算，同时就动机对成本收益的影响进行实证检验，最终得出相应的结论和启示，以期为我国全面实施现代学徒制提供政策依据，推进其规范化发展。

02

变量测量与研究假设

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和成本收益变量的测量依据主要为文献研究和个案访谈。一方面，通过对已有文献梳理，从理论上初步确定相关变量；另一方面，通过目的抽样对31家参与现代学徒制试点的企业相关人员进行访谈，从实践层面初步确定相关变量。

(一)动机变量测量

关于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动机的研究结论并不同质，但主要表现在人力资源投资动机和成本节约动机^[20－21]、资源共享动机^[22]、组织学习动机^[23]、市场战略动机^[24]这几方面。实际访谈发现，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并不仅限于某一单项动机，而是多项动机的组合，上述动机在实践中均有不同程度的存在。如：在资源和成本节约动机方面，部分企业希望获取职业院校可利用的场地、设备等物质资源，以节省固定资产投入成本。部分企业希望通过将学徒视为廉价劳动力使用，以节省用工成本。还有部分企业希望将学徒作为人力资本投资，获得长期人力资源。在组织学习动机方面，部分企业希望通过与政府建立良好关系来增强公信力，或与职业院校教师合作进行技术研发、课程开发等。在市场战略动机方面，部分企业希望通过参与现代学徒制应对岗位工作内容的变化，承担社会责任等。综合上述分析，本研究将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动机归纳为人力资源导向动机、成本节约导向动机、组织学习导向动机和市场战略导向动机四个维度，而每个维度又分别包含各自测量题项(见表1)，具体采用李克特5分制量表进行测量(1－5分分别表示完全不符合、不太符合、一般、比较符合和非常符合)。

(二)成本收益变量测量

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成本收益分为货币化和非货币化的成本收益，本文仅探讨货币化的成本收益^①。关于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成本收益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德国、瑞士、英国和美国等国家。德国、瑞士企业参与学徒制的成本包括学徒工资成本、培训师成本、招募与管理费用、厂房、原材料和基础设施成本、其他成本；货币化收益包括由学徒和培训带来的供给收益^[25－26]。英国雇主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成本包括支付给学徒的工资、监管成本、离岗培训成本、设备使用及差旅费、管理成本。货币化收益包括学徒的生产贡献、雇主从政府、供应商及其他团体获得的资助^[27]。美国雇主参与学徒制的成本包括固定成本和可变成本。固定成本包括学徒招聘、课程开发、实训空间、设备购买与安装、管理成本等，可变成本包括学徒工资和福利成本、师傅指导成本、消耗用品和制服成本、学杂费、课堂材料费等。货币化收益包括学徒产出、降低招聘成本^[28]。我国企业参与职业教育办学的成本包括信息搜寻和决策成本、支付给学生的直接或间接成本、支付给培训人员的直接或间接成本、场地设备及材料等损耗成本、合作开发技术或产品的成本、其他成本，货币化收益包括学生顶岗实习的短期收益、合作学校资源的使用收益和政府优惠政策的补给收益^[29]。实际访谈发现，我国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短期成本包括学徒招聘成本、课程资源开发与实施成本、学徒培训成本、学徒实习补贴与福利成本、设备及材料损耗成本和其他成本。短期收益包括学徒生产价值、学徒节约的用工成本、学校资源的使用收益和政府政策的补给收益(见表2)。根据成本收益分析方法，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短期净收益为短期收益减去短期成本，短期投资回报率等于短期净收益除以短期成本。

(三)研究假设

动机是企业开展现代学徒制的出发点。企业动机及其对开展现代学徒制的预期效果，通常会直接影响企业在现代学徒制项目中的成本投入和收益，并影响企业参与学徒培养过程。在参与现代学徒制之前，不同企业基于自身特征有着不同的动机，但对于可能发生的成本和收益，企业通常只有初步的预期，在实际开展过程中，到底会发生哪些成本，会获得哪些收益，或者会发生多少成本，获得多少收益，企业是无法准确预知的。只有企业在参与现代学徒制的过程中，才会逐渐知道有哪些成本和收益，有多少成本和收益。而企业会“投入多少成本和获得多少收益”主要受企业参与动机的影响，如企业若想将学徒视为短期劳动力的补充，就不会投入太多成本；若企业想要积累人力资源，就会投入较多的人力、物力或财力来培养学徒，以便吸引学徒留任企业。因此，企业动机会直接影响其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成本投入和收益获得。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就动机对成本收益的影响提出如下假设：

H1a－ H1d：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对短期成本、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显著性影响。

H2a－ H2d：组织学习导向动机对短期成本、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显著性影响。

H3a－ H3d：成本节约导向动机对短期成本、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显著性影响。

H4a－ H4d：市场战略导向动机对短期成本、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显著性影响。

03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投资回报率是指扣除所得税和折旧之后的项目年平均净收益与整个项目期限内的平均账面投资额的比率，其计算方法为年平均净收益除以投资成本。根据定义可知，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期间的投资回报率为企业获得的净收益与付出的总成本之比(见式1)。

式(1)中，ROI_app为短期投资回报率，C₀为即时成本，C_t为各项期间成本之和，B₀为即时收益，B_t为各项期间收益之和，B_app为即时收益与各项期间收益之和，C_app为即时成本与各项期间成本之和。^②

针对各项成本或收益的具体测算方法，本研究借鉴了德国、瑞士、英国和美国的相关研究方法^[30]，同时，结合中国实际，将一些无法直接测量的人力成本或收益用单位小时工资和学徒相对于正式员工的生产率进行替代测量，且所有成本或收益的测量均是对各项总的成本或收益进行测量之后，根据学徒人数进行平均分摊的生均成本或生均收益。^③

具体来看，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短期成本如式(2)所示：

式(2)中，C_app为生均短期成本，C_wapp为学徒实习补贴与福利成本，C_tra为学徒培训成本，C_cur为课程资源开发与实施成本，X_els为学徒招聘成本、设备及材料损耗成本和其他成本之和。

学徒培训成本包括全职培训成本和兼职培训成本。每位学徒分摊的全职培训成本和兼职培训成本表达式分别为：

式(3)中，C_fttra为学徒全职培训成本；N_fttra为相关全职培训人员数量；h_fttra为相关全职培训人员备课及培训学徒花费的时间；w_fttra为相关全职培训人员的工资；X_fttra为交通、食宿、差旅费及其他费用；N_app为学徒总数。式(4)中，C_pttra为学徒兼职培训成本；θ为兼职人员指导学徒时的平均相对生产率，用兼职培训人员每天指导学徒的时间与8小时工作量的比值进行替代测算；w_pttra为兼职培训人员的工资；h_pttra为兼职培训人员指导学徒的时间；w_epttra为兼职培训人员指导学徒额外获得的工资；N_aapp为每个师傅指导的学徒数。

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短期收益如式(5)所示：

式(5)中，B_app为生均短期收益，B_papp为学徒的生产贡献价值，B_slapp为学徒节约的用工成本，B_sch为学校资源的使用收益，B_gov为政府优惠政策的补给收益。

学徒生产贡献价值主要包括学徒从事生产性任务产生的贡献价值和学徒节约的部分用工成本。而学徒从事生产性任务的相对生产率显然要低于熟练工人的生产率，其相对生产率为γ(0〈γ〈1)，因此，学徒从事生产性任务产生的贡献价值的表达式为：

由于学徒在顶岗实习期间，企业不需要为其缴纳社保和公积金，因此，相对于正式员工来讲，学徒节省的社保和公积金成本可视为给企业节约的部分用工成本，而社保及公积金成本实际上是按照相应工资的固定比例进行扣除的，用φ表示，那么，学徒节约的用工成本的表达式为：

式(6)和式(7)中，φ为企业为正式员工缴纳的社保及公积金成本占其工资的固定比例；h为学徒从事生产性任务的时间；γ为学徒从事生产性任务相对于熟练工人的生产率；w为熟练工人的工资。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综合运用定性和定量研究方法，围绕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和货币化成本收益两大关键问题，于2018年3月—9月，针对2015年首批教育部现代学徒制试点地市及单位名单，与浙江省试点单位开展现代学徒制的89家企业相关人员进行了深度访谈和问卷调查。访谈和调查对象主要有总经理、副总经理、人事经理、财务经理、部门经理或带学徒的师傅。在调研中发现，部分企业存在同时与多所中职和高职院校合作开展现代学徒制现象，对于这种情况，课题组选择企业合作学校中的一所中职学校和一所高职院校的样本进行数据收集和测算，最终得到103份有效样本，具体成本收益数据测量涉及的对象为职业院校的2015级学生。总体来看，调研样本中，企业的成立年限较短，但员工规模较大，均值分别为24.37年和941.13人。从所有权性质来看，主要以民营和国有企业为主。从企业所属行业类别来看，企业主要属于制造业、汽车维修与服务业和酒店服务业。从科研或技术人员占比来看，均值为14.18%，这表明，参与现代学徒制的企业总体技术水平比较高。样本基本考虑到了参与现代学徒制企业的各类特征，具有较好的代表性(见表3)。

04

实证分析结果

(一)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分析

在正式调查之前，课题组选择了前期接受过访谈的31家企业进行试调研，并对企业参与动机进行信、效度检验发现：组织学习导向动机中的“增强师傅专业理论知识和学习能力”“教师帮助企业工艺技术改造或革新”，成本节约导向动机中的“节约企业品牌推广或产品广告成本”，市场战略导向动机中的“以培养学徒的方式来承担社会责任”这四个测量题项的共同度均小于0.4，予以删除，形成最终正式调查问卷。正式调查结果如表4所示：总体动机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30，四大动机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796、0.723、0.742和0.874，说明量表具有较高的内在一致性。总体动机因子分析的KMO测度检验结果为0.728，Bartlett球度检验统计值为1026.28，显著性概率为0.000，四大动机的KMO测度检验结果分别为0.737、0.693、0.689和0.766，均大于0.6，且都通过了球形Bartlett卡方检验，说明变量间共同因素多，样本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从具体分析结果来看，四大维度动机中，均值相对较高的为“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和“市场战略导向动机”，均值最低为“成本节约导向动机”。观测变量中，均值在前五位的变量为“筛选优秀学徒以储备技能人力资源”“缩短员工培养培训及岗位适应周期”“招聘技能劳动力的主要渠道和途径”“营造企业员工帮带模式和研讨氛围”和“应对行业不断变化的生产组织方式”，均值分别为4.20分、3.86分、3.83分、3.70分和3.53分。市场战略导向动机中的其他三个变量均值都在3～3.5分之间。这表明，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主要在于应对行业发展、产品市场或劳动力市场的竞争。组织学习导向动机中，三个变量的均值在3分左右，处于“一般”状态。成本节约导向动机中，“学徒顶岗实习可节约短期用工成本”的均值最高，为2.56分，其他三个变量的均值较低，趋于“不太符合”状态。因此，总体来讲，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具有多样性，主要为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和市场战略导向动机，同时，也有较弱的组织学习导向动机和成本节约导向动机。

(二)成本收益分析

1.企业在现代学徒制项目中整体处于亏损状态，但具体获利差异较大

平均而言，企业在参与现代学徒制期间支出的短期成本为47549.24元/人，获得的短期收益为45396.92元/人，短期净收益为－2152.32元/人，短期投资回报率为－3.2%^⑤(见表5)。这表明，企业在参与现代学徒制项目中，短期内处于亏损状态，但企业之间的获利差异比较明显。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为负值和正值的企业频率和占比分别为59(57.3%)和44(42.7%)，若以三年定期银行存款平均年利率3.575%为基准，那么，真正能够获利的企业只有35家，占比为33.98%，亏损的企业有68家，占比为66.02%。

2.短期成本、收益构成比例各异，但主要为与学徒相关的人力成本和人力收益

短期成本中，学徒实习补贴与福利成本为30333.96元/人，占比为63.8%；学徒培训成本为15551.01元/人，占比为32.7%；其他四项成本共计为1664.28元/人，占比为3.5%。短期收益中，学徒的生产贡献价值为38895.8元/人，占比为82.5%；学徒节约的用工成本为3551.03元/人，占比为7.8%。学校资源的使用收益和政府政策的补给收益共计为4402.88元/人，占比为9.7%(见表6)。可见，短期成本主要由企业支付给学徒的实习补贴与福利成本，以及学徒培训成本构成，占比达96.5%。短期收益主要由学徒的生产贡献价值和节约的用工成本构成，占比达90.3%，来自学校和政府的收益占比共计为9.7%，这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企业在参与现代学徒制过程中，学校资源未能得以充分利用，政府提供的政策及补助等仍然非常低。

3.短期成本、收益主要发生在学徒顶岗实习的第三学年

企业在第一学年和第二学年支出的成本和获得的收益都非常少。第一学年，学徒在企业的平均时间为0.4个月，企业支出的成本主要为学徒招聘成本和企业认知培训成本，共计379.11元/人，占比为0.8%，企业并无收益。第二学年，学徒在企业的平均时间为1.5个月，企业支出的成本主要为课程资源开发与实施成本、全职培训成本、学徒实习补贴与福利成本、材料损耗成本，共计2574.44元/人，占比为5.4%。企业获得的收益主要为少量的学徒生产贡献价值，共计999.54元/人，占比为2.2%。第三学年，学徒在企业的平均时间为10.57个月，企业支出的成本和获得的收益最多，分别为44595.67元/人和44397.39元/人，占比分别为93.8%和97.8%。可见，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期间的短期成本、收益主要发生在学徒顶岗实习的第三学年期间，这也表明当前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深度不够，尤其在第一和第二学年期间，企业参与度有待提高。

(三)参与动机对短期成本收益的影响分析

本研究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方法考察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对短期成本收益的影响，具体通过因子分析对四大动机的均值进行标准化处理产生的因子得分作为动机的样本值代入模型。同时，将企业基本特征(企业年限、员工规模、所有权性质、所属行业类别、技术水平)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通过对模型多重共线性诊断，所有变量的VIF值均在1～3之间，表明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7为具体回归结果，从动机对成本收益的影响来看，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在5%水平上对短期成本有正的显著性影响，对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负的显著性影响。即企业越倾向于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在短期成本上投入越多，获得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越低。这表明，以人力资源导向为动机的企业会在学徒培养过程中投入更多的成本(如人力成本和管理成本)，且更加注重学徒留任企业成为正式员工后带来的长期人力资本收益，因此，企业获得的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也就较低。实地访谈也证实了这一结论，即以人力资源投资为目的的企业愿意通过短期内较多的投入，甚至用短期亏损来换取长期收益的获得。组织学习导向动机在5%水平上对短期收益有正的显著性影响，即以建立组织间良好的关系、信息交流和课程体系等动机越强的企业，其短期收益越高。成本节约导向动机在5%水平上对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均有正的显著性影响。可能的原因是：部分企业希望通过参与现代学徒制，从而获得利用学校实训场地、设备等资源的机会，以节约资金投入，或通过吸纳学徒顶岗实习，以节约用工成本，或获得政府提供的一些资助、奖励等。市场战略导向动机在5%水平上对短期成本、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均有正的显著性影响，即企业感知到的行业生产组织方式变化越快，岗位工作内容越具有不确定性，行业竞争力越大，劳动力市场及岗位细分程度越大，企业就越愿意参与现代学徒制，投入更多的成本，也能获得更多的收益。

从控制变量来看，员工规模在1%水平上对短期成本有正的显著性影响，在1%和5%水平上分别对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负的显著性影响。企业所有权性质中，以国有及控股企业为参照，仅有港澳台投资企业的短期成本在1%水平上显著低于国有及控股企业，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在1%水平上显著高于国有及控股企业。所属行业分类中，以制造业为参照，仅有汽车维修与服务类企业的短期成本、短期收益、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均在1%水平上显著低于制造业。科研或技术人员占比在1%水平上对短期成本有正的显著性影响，在1%水平上对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有负的显著性影响。因此，总体来看，企业员工规模越大，技术水平越高，越重视学徒培养，也愿意投入更多成本，在短期内获得更少的短期净收益和短期投资回报率，以此获得更多的技能人力资源。而企业年限并未对短期成本或收益产生显著性影响，企业所有权性质和所属行业类别之间也只存在部分显著性差异。

05

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主要结论如下：第一，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动机主要为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和市场战略导向动机，组织学习导向动机和成本节约导向动机相对较弱。第二，企业在现代学徒制项目中整体处于亏损状态，但企业间差异巨大，有1/3左右的企业能盈利。第三，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短期成本收益构成要素及其占比各不相同，但短期成本主要为学徒实习补贴与福利成本、学徒培训成本，短期收益主要为学徒的生产价值及其节约的用工成本。第四，从时间分布来看，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短期成本收益主要发生在学徒顶岗实习的第三学年期间，校企合作有待深化。第五，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市场战略导向动机、人力资源导向动机和成本节约导向动机对短期成本收益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相对而言，组织学习导向动机仅对短期收益产生正的显著性影响。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研究得出如下启示。

(一)建立成本分担机制，出台以学徒留任为主的导向政策，保证企业利益获得

现代学徒制作为企业人力资本生产和积累活动，甚至作为国家人才培养战略，需要政府的支持。从实证分析结果来看，企业在参与现代学徒制项目中总体处于亏损状态。对大规模企业来讲，企业更倾向于将学徒培养作为人力资源投资过程，在参与学徒培养期间，也就不会太在意净损失。但对于小规模企业而言，企业有参与积极性，甚至有的中小企业比大型企业的参与积极性更高，但在资金投入和吸纳学徒留任等方面的能力有限，可能更希望在学徒培养结束时就收回成本^[31]。因此，一方面，政府可建立针对学徒或企业指导师傅的专项资金，弥补中小企业在短期内的亏损。另一方面，许多学徒留任企业后，会因所得工资无法支撑在当地的生活成本而选择离开企业，政府可针对学徒留任出台优惠政策，保障企业长期收益的获得。

(二)依据企业动机倾向，建立校企高需求匹配度，形成多元化学徒培养模式

目前，许多职业院校与企业合作主要基于私人关系或企业品牌效应，很少基于校企双方的内在需求，造成双方需求不匹配。实际上，不同规模和特征的企业有着不同的动机和需求。职业院校首先应根据企业参与动机和收益状况，与企业建立较高的需求匹配度，采取多元化学徒培养模式。如：中小企业倾向于降低成本投入，获得学校技术支持，同时吸纳少量学徒，针对这些动机和诉求，职业院校可采取成立技术支持团队，联合地方政府和多家中小企业营造“学徒市场”等举措来满足其需求。针对大型知名企业，大多以吸纳学徒留任为主要目的，但也有部分企业技术含量较高，本身并不需要中、高职学历人才作为人力资源补充，主要目的为打开产品销售和竞争市场，同时为其产业链的上、下游企业提供人力资源支撑。职业院校可与企业共建学徒培养基地或技能培训中心，基于企业产品进行课程研发，实现企业产品推广的同时，研发成果可作为学徒培养的课程资源。

(三)前置企业参与学徒培养时段，强化学徒考核评价，保障学徒培养质量

从短期成本收益的时间分布结果可见，学徒在第一、第二学年到企业认知或跟岗实习的时间非常少，第三学年才到企业进行顶岗实习。同时，也很少有企业在第一、二学年对学徒培养方案、课程、教学和评价等做出明确规定，并付诸实践。因此，一方面，政府或学校可通过购买服务的形式，购买企业的课程体系和相关教学服务，前置企业参与学徒培养时段，真正发挥企业的主体作用。另一方面，当前在学徒培养过程中，学生的毕业考核大多完全由职业院校承担，即便有一些企业开展了学徒考核，考核结果对学徒也无任何约束和影响，学徒不把企业的评价当回事，企业也缺乏考核和评价积极性，造成学徒培养质量难以监控。企业应与职业院校共同制定评价标准，实施综合考评，将其作为学徒毕业标准之一，促进学徒培养质量的提升。

注

释

①货币化的成本收益中，成本主要指可量化的直接成本，即会计成本。收益主要指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发生的可量化的收益。由于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结束后仍能获得收益，因此，本文将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期间发生的货币化成本和收益分别称为短期成本和短期收益。

②由于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成本收益主要发生在第三学年，因此，将第二学年之前投入的成本或获得的收益均称作即时成本或即时收益，第三学年期间发生的成本或收益均称作期间成本或期间收益。企业在参与现代学徒制期间发生的成本或收益称作短期成本或短期收益。

③本研究涉及的所有成本或收益均为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期间的短期成本和短期收益，且均为生均成本/收益，单位为元/人。

④从具体频数和占比来看，企业所有权性质中，国有及控股企业、民营企业、港澳台投资企业和外资企业的频率和占比分别为32(31.06%)、56(54.37%)、8(7.77%)和7(6.80%)。企业所属行业类别中，制造业、汽车维修服务业、酒店服务业和其他行业的频率和占比分别为44(42.72%)、24(23.30%)、26(25.24%)和9(8.74%)。

⑤首先，按照式(1)的计算公式计算出每一个样本的短期投资回报率，即短期净收益除以短期成本。其次，计算所有样本的短期投资回报率的平均值。

参考文献

[1]赵志群，陈俊兰.现代学徒制建设——现代职业教育制度的重要补充[J].北京社会科学，2014(1)：28－32.

[2]贾文胜，潘建峰，梁宁森.高职院校现代学徒制构建的制度瓶颈及实践探索[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7(1)：47－53,119.

[3]LALIOTI V，KARANTINOS D，CHRYSAKIS M.Company engagement in apprenticeships in crisis－hit greece：a critical overview[J].Social sciences,2018,7(7)：103.

[4]王喜雪.英国现代学徒制与我国工学结合的比较研究——基于政策分析的视角[J].外国教育研究，2012(9)：89－96.

[5]欧阳忠明，韩晶晶.雇主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利益与权力诉求——基于英国学徒制项目调查报告的分析[J].教育发展研究，2014(11)：52－59.

[6]关晶，石伟平.现代学徒制之“现代性”辨析[J].教育研究，2014(10)：97－102.

[7]王为民.产权理论视角下职业教育现代学徒制建设之关键：明晰“培养产权”[J].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报，2016(9)：21－25.

[8]徐国庆.我国职业教育现代学徒制构建中的关键问题[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7(1)：30－38,191.

[9]关晶.现代学徒制办学模式：内涵、现状与发展策略[J].职教论坛，2018(6)：31－36.

[10]谢莉花，余小娟.现代学徒制背景下企业培训师队伍的角色、现状及挑战[J].职业技术教育，2019(34)：39－45.

[11]张宇，徐国庆.我国现代学徒制中师徒关系制度化的构建策略[J].现代教育管理，2017(8)：87－92.

[12]徐国庆.高职教育发展现代学徒制的策略：基于现代性的分析[J].江苏高教，2017(1)：79－84.

[13]冉云芳，石伟平.德国企业参与学徒制培训的成本收益分析与启示[J].教育研究，2016(5)：124－131,152.

[14]贺艳芳.我国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动力问题研究——基于中德企业的对比[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8.

[15]郑玉清.现代学徒制成本分担机制研究[J].职教论坛， 2017(7)：15－19.

[16]欧阳忠明，韩晶晶.成本－收益视角下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研究[J].现代教育管理，2016(6)：85－93.

[17]ACEMOGLU D，PISCHKE J.Why do firms train？theory and evidence[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998， 113(1)：79－119.

[18]WALDEN G.Short－term and long－term benefits as determinants of the training behaviour of companies[J].Journal for labour market research， 2007， 40(2＋3)：169－191.

[19]冉云芳.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积极性如何调动[N].中国教育报，2019－12－24(9).

[20][30]BEICHT U，WALDEN G，Herget H.Costs and benefits of in－company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in Germany[M].Bielefeld：W.Bertelsmann Verlag GmbH & Co， 2004.

[21]MOHRENWEISER J S， BACKES－GELLNER U.Apprenticeship training－what for？investment in human capital or substitution of cheap labour[R].Leading House Working Paper， 2008.NO.17.

[22]GEISLER E.Industry－university technology cooperation：a theory of inter－organizational relationships[J].Technology analysis & strategic management， 1995， 7(2)：217－229.

[23]DUSSAUGE P，GARRETTE B，MITCHELL W.Learning from competing partners：outcomes and durations of scale and link alliances in Europe，North America and Asia [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00， 21(2)：99－126.

[24]濮海慧，徐国庆.我国产业形态与现代学徒制的互动关系研究——基于企业专家陈述的实证分析[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8(1)：112－118,165.

[25]MÜHLEMANN S， SCHWERI J， WINKELMANN R， et al. A structural model of demand for apprentices[R].SOI－Working Papers， 2005(2).

[26]MUEHLEMANN S，WOLTER S C.Return on investment of apprenticeship systems for enterprises：evidence from cost－benefit analyses[J].IZA journal of labor policy， 2014， 3(1)：3－25.

[27]GAMBIN L，HASLUCK C，HOGARTH T.Recouping the costs of apprenticeship training：employer case study evidence from England[J].Empirical research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2010， 2(2)：127－146.

[28]HELPER S，NOONAN R，NICHOLSON J R，LANGDON D.The benefits and costs of apprenticeship：a business perspective[R].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2016(11).

[29]冉云芳.企业参与职业教育办学的成本收益分析[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96－115.

[31]HODGSON A，SPOURS K，SMITH D.Future apprenticeships in England：the role of mediation in the new model[J].Journal of education and work， 2017， 30(6)：653－668.

（原文刊于《教育与经济》2021年第6期）

往期 · 推荐

国家社科基金资助期刊

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来源期刊

全国中文核心期刊

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核心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