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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新书】《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

米歇尔·福柯 品卷一族
2024-12-10

反思理性与非理性的界限,学会理解与宽容。


核心书摘:

在我们生活的文明世界中,理性是一个重要的边界,那些愿意按照理性规规矩矩生活的人,就是边界内的自己人,而对边界外的人,我们用冰冷的话语把他们定义为“疯癫”。到最后,我们都成了整齐划一的正常人,出格的“枝叶”都被修剪,不符合理性原则的想法都被禁锢。我们之所以是正常人,是因为服从了理性的规范与禁闭,压抑了一部分自我;而有些人之所以被认为是疯人,则是因为他们毫不掩饰本性中的“浪漫”“狂妄自大”“天然欲望”而已。《疯癫与文明》让我们看到了理性的缺陷,同时又温情地劝慰现代人去宽容和理解被排斥的人,还他们自由,而不要做压迫者的帮凶。就像福柯所说的,“理性社会里,人人都是压迫者,同时人人也都是被压迫者,我们应该做的,是给别人的真性情留一点空间,同时也用自己的方式尽情地去尝试不同的生活、发现自我,然后纵情享受生命”。

关于作者:

米歇尔·福柯,法国当代著名哲学家、社会思想家,法兰西学院思想体系史教授,也是21世纪被引用最多的人文科学学者之一。主要著作有《词与物》《疯癫与文明》《性史》《规训与惩罚》等。

学什么:

1、从愚人船到精神病院:疯癫史的三个阶段

2、疯癫美学之光:艺术中的非理性问题

3、理性独白下的沉默:话语、权力与理性的建构

4、疯癫与理性的抗争史带给我们的启示

前段时间,短视频平台上曾爆红过一位现象级“流浪大师”,这个名叫沈巍的流浪者,衣着邋遢、头发板结,却熟读《尚书》《论语》等国学经典,还能随口说出各种深刻的人生见解。于是这位颇具奇幻色彩的“大师”红遍网络,每天都有一群人对他围追堵截,关于他的视频,一刷就是几十万颗小心心。尽管沈巍一再解释,流浪是因为喜欢垃圾分类,不希望被关注太多,但是人们还是不停地追问:你为什么放弃当公务员?为什么要流浪?为什么要疯疯癫癫而不是体面地活着……最终,流浪大师不能再平静地流浪了,这个世界不允许他过世人眼中的疯癫生活,这真是一种悲哀。

那么,到底是谁定义了正常与疯癫?为什么文明社会不能理解疯癫的生活方式?为什么特立独行者总会招来异样的眼光呢?在今天我们邀请大家共读的这本《疯癫与文明》中,这些问题都可以找到答案。

本书的作者米歇尔·福柯是法国当代著名哲学家、社会思想家,法兰西学院思想体系史教授,也是21世纪被引用最多的人文科学学者之一。他在本书中,对文明做了一次大揭底,展示了阳光下文明的另一面——人类疯癫史。在他的笔下,疯癫第一次挣脱了精神疾病的枷锁,成为了一种文明现象,让我们看到那些疯癫者的脸上也曾闪耀过华美的光彩,那些“不疯魔不成活”的个体其实有着更鲜活的生命力。这对于那些正按着一个规范的方式工作生活,却又觉得人生无趣;正想要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又不免有点胆怯的读者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精神鼓舞。

福柯在文学评论及其理论、哲学、历史学、科学史(尤其医学史)、监狱制度、性问题等领域拥有巨大影响力,他的主要著作包括:《词与物》《疯癫与文明》《性史》《规训与惩罚》等等。《疯癫与文明》是福柯所有作品中较为浅显易懂的一部,也是了解福柯宏大知识体系最好的入门读物。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福柯本人就是一个生活在疯癫与文明对撞的焦点上的人物,他曾经是一名法国共产党员,却从没参加过党的活动;他还是一名同性恋者,却从来没有参加过同性恋解放运动,也从没有研究过同性恋成因一类的问题。

遗憾的是,福柯英年早逝,他因艾滋病在1984年去世,死时年仅58岁。福柯的死震惊了法国和西方思想界,法国总理和教育部长悼念福柯时说:“福柯之死夺走了当代最伟大的哲学家……凡是想理解20世纪后期现代性的人,都需要考虑福柯。”年鉴学派大师费尔南·布罗代尔也惋惜地表示:“法国失去了一位当代最光彩夺目的思想家,一位最慷慨大度的知识分子”。

《疯癫与文明》这部饱含激情的神级巨著,会让你知道为什么天才和疯子仅有一线之隔?为什么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西塞罗和叔本华都以不同方式称颂疯癫?为什么文学著作中,总有堂吉诃德、哈姆雷特、疯癫道人之类的真疯或装疯的人物形象。 

一、从愚人船到精神病院:疯癫史的三个阶段

本书中,福柯建构了一部理性时代的疯癫史:包括文艺复兴时期的放逐生活,古典时期的禁闭和精神病院中的沉默状态三个阶段。他分析了在不同时期人们对疯癫的态度,以此来告诉我们,一部疯癫史,也正是理性不断压制非理性的历史。

1、文艺复兴时期

在整个中世纪和文艺复兴前期,欧洲各大城市的统治者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给那些思想和行为“不合主流”或“离经叛道”的人贴上“疯人”的标签,用船或马车把他们放逐到偏远的地方。比如,在13世纪,法兰克福的海员们就会受命将“疯人”带到遥远的地方放逐,有一个疯铁匠甚至被带上“愚人船”放逐了两次。这种“愚人船”代表的正是中世纪时,人们对疯癫的排斥和隔离。

但是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文化中的疯人们突然迎来了高光时刻,他们有了全然不同的新形象。比如,在寓言故事或者造型艺术中,疯癫被认为是理性、智慧甚至有预知能力的表现。舞台剧中常见的表演是由疯人充当小丑说出让世人叹服的真理,有时候也会借助疯人的癫狂之言来讽刺现实,于是疯癫成为了一种时代的普遍特征,在塞万提斯和莎士比亚等大师的作品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很多种类型的疯癫形象——有浪漫化的疯人堂吉诃德、狂妄自大的疯人麦克白夫人,为爱疯狂的奥菲利亚等等。

当时的人们虽然也害怕疯人不可控的一面,但目光又牢牢地被疯人的神秘吸引,疯癫原本被认为是非理性的,却成了很多作家表达内心想法的工具,好像只要借着疯人之口,所有不能说的想法就都可以大声地说出来了。《哈姆雷特》中,奥菲利亚发疯后就可以胡言乱语,自由地对爱人表达思念、对阴谋进行诅咒;莎士比亚让剧中人发出对天才疯者的感叹——“疯狂的人往往能够说出清醒的人无法说出的话”!于是,在文艺复兴时期,疯癫变成了一种思想表达,就像福柯所说的:“这些作品一如既往地鞭挞罪恶和错误,但是不再把这些全部归咎于傲慢、冷酷或疏于基督徒的操守,而是归咎于某种严重的非理性”。

但这个时候,疯癫其实已经被推到整个社会理性的对立面,而疯癫存在的意义就是映衬理性,就像有了黑暗人们才知道什么是光明。

2、古典主义时期

如果文艺复兴时期的标签是“人文主义”,那么古典主义时期的标签就是“专制保守”。而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疯癫的一点关注,到了为王权服务的古典主义时期也消失不见了。疯人们在舞台上呼喊的自由没有了,人们用禁闭的方式让疯癫归于沉寂。

17世纪,欧洲社会出现了一些大型禁闭所,在福柯讲述的疯癫史中,禁闭所的出现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从这时开始,理性关心的不再是“疯癫是什么”,而是如何让所谓的疯人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当时,巴黎的每100人中就有一人被禁闭,疯子跟小偷、罪犯关在了一起。当时的人们认为,懒散是罪恶之源,无所事事就是对上帝的亵渎。一句话,所谓的疯病都是闲出来的!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禁闭所不但对“疯人”进行束缚和控制,他们还强迫这些“疯人”不停地干活儿,认为劳动是一种苦修,是一种赎罪的手段。

在禁闭所中,疯人受到了严格监控,只要有出格行为就要被惩罚。福柯以1656年在巴黎建立的“总医院”为例,详细分析了当时的禁闭所情况。

福柯指出,与其说“总医院”是一个医疗机构,还不如说是一个小法庭,它拥有政府赐予的法外治权,能够对所谓“疯人”进行独立裁决、审判和执行,在总医院里甚至还设有火刑柱、镣铐、监狱和地牢等行刑工具,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而这样的禁闭机构曾经遍布欧洲,所有被判定为“疯人”的人,都被关进了禁闭所里。于是疯癫也成了一种罪恶,被不断打压,与外界隔离,隔绝在文明世界之外。悲哀的是,这些疯人们唯一能够透透气的机会,就是站在囚笼中作为展览品让人们参观。禁闭所让疯人站在囚笼中随意地胡言乱语,就像马戏团的动物表演一样,疯人成了参观者嘲笑和侮辱的对象,对此,福柯的评价是:“展览疯人的做法超出了最冷酷的人性。”而设立禁闭所与其说是一种社会治理,不如说是理性道德训诫的一种需要。

在这一时期,禁闭所还形成了一整套的生理和心理疗法,对疯人进行治疗。生理疗法主要包括强固法、浸泡法、清洗法、浸泡法、运动调节法。

大家光听名字可能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里我们就对这些花样百出的治疗法做个简单介绍:所谓强固法,就是给疯人闻各种有强烈刺激性的气味,比如说琥珀油之类的,目的是让忧郁的疯人振作精神;清洗法呢,就是一种反科学的清洗手术,但当时的人认为清洗术可以治疗疯癫的各种病症,比如说忧郁症、暴力行为、精神癫狂。清洗术的操作方法,是给疯人输入明亮清洁的血液,他们认为疯人的血液是黏滞的、苦涩的。浸泡法,就是用沐浴、浸泡的方法使疯人恢复神智,这可不是轻松的泡澡,浸泡法要暴力的多,比如他们会将躁狂病人多次强行按入水中,直到对方挣扎得精疲力尽;有的会在病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扔到深水中,至于疯人会不会游泳,没有人会去关注;还有的是将疯人绑在椅子上,从头顶淋下大量冷水。生理治疗法中,唯一合乎健康原则的就是运动调节法,即通过散步、跑步、骑马、做操、跳舞等肢体活动,来调节疯人的精神和肉体,一方面强身健体,一方面给大脑补充新鲜血液,使其及早恢复理性。

心理疗法主要的形式是唤醒法、顺其自然法、戏剧表演法。唤醒法很是简单粗暴,治疗者站在病人旁边突然开枪,或者用烧红的铁钩烙病人的手臂,他们认为这样突然的刺激能让疯人彻底清醒过来;顺其自然法就是将让疯人在完全自然的状态中,自行从疯癫中摆脱出来,说白了就是放弃治疗,让疯人自己救自己。而戏剧表演法是由治疗者根据病人的幻觉和想象做一出戏,让疯人的疯狂幻想在戏剧中得到肯定或满足,在好梦实现后恢复平静,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在实际治疗中,禁闭所还有一些常用的很残酷的方法,包括物理和化学治疗法。当时的人认为,疯人之所以疯癫,是因为体内有某些东西腐化了,因此可以用物理的办法在疯人身上弄出一些伤口,让体内的郁气排出来。化学的办法更简单了,就是给疯人喝一些带有溶解清洗作用的液体,如咖啡、奎宁、硫酸、肥皂水等,把疯人体内不健康的东西腐蚀掉。这一套治疗做下来,疯人估计也就奄奄一息了。

3、精神病院时期

如果没有读到福柯的这本《癫狂与文明》,我们的大脑里会是一片空白,事实上是:我们对疯癫了解太少了,因为在理性的噪音下,疯癫是沉默的。

18世纪末19世纪初,一门新的学科建立了,这就是“精神病医学”。法国医师、“现代精神医学之父”皮内尔用精神病院解放了禁闭所中的疯人,他说:“我相信,这些疯人之所以难以对付,仅仅是由于他们被剥夺了新鲜空气和自由。”他认为限制行动自由和进行劳动改造对治疗疯人毫无作用;同时,他还认为如果将缺少理性的疯人跟罪犯、小偷关在一起,“疯癫渐渐地就会变成囚徒所恐惧的幽灵”,因此必须将没理性的疯人和有理性的犯罪者区分开。从这时开始,癫狂成为了一种需要治疗的精神疾病,医生们会采用各种手段来治疗病人,如审判、镜像认识、缄默等等。这其中,最残酷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这些疯人,直至疯人重新恢复“理性”。

福柯指出,在这一阶段,疯癫的人不必再戴着脚镣干活儿受皮肉之苦,也不必再像动物一样被放到大众面前展览,但是看得更深入一点就会发现,疯癫虽然从禁闭所中逃离出来,但又进入了精神疾病的囚笼,再也无法翻身。

二、疯癫美学之光:艺术中的非理性问题

前面我们提到过,文艺复兴时期是癫狂能自由呼吸的美好时光,也就是在这个理性与非理性还没有完全给割裂的时刻,癫狂短暂地闪耀出了艺术之光。

福柯说“癫狂使人着迷的原因是知识”。天真的疯人们似乎拥有了玄奥而神秘的智慧,他们甚至能够点亮人类的梦想,并且能引导审美。比如在戏剧结构中,让剧中角色疯癫是当时最常用的手段,作者通过疯癫来推动剧情发展,形成现实与幻觉之间的交相呼应。比如中世纪喜剧中的疯人、傻瓜,莎士比亚戏剧中发疯的奥菲利亚、麦克白夫人、李尔王等等。

我们还可以把艺术作品中的非理性形象再细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完全失去理性的疯子,他们性格古怪,行为失常,甚至常常处于失语状态,因而被周围的人孤立。这类疯人会是作品叙事的中心,作者会通过讲述他们发疯的原因、发疯后的表现和人们对待疯子的态度等来推动故事的情节。第二类疯人可以像正常理性人一样说话办事,但又时常表现出疯疯癫癫的状态,这类形象往往涉及到一些社会边缘人,如罪犯、离经叛道者、同性恋者等等。在艺术作品中,这类疯人的形象非常鲜明,因为他们可以通过独白来讲述自己古怪的心理活动。

艺术被认为是艺术家人格的表现,所以,艺术作品也可以看作是艺术家意识的投射,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看艺术家们的那些非理性行为。

现实中,有些“艺术家”常常有一些惊人之举,有的时候甚至表现得疯疯癫癫,让人难以理解,我们平常的解释是,艺术家就应该这样特立独行,福柯在书中引用17世纪著名作家圣埃弗勒蒙《未来的政治家》的台词说:“我们把艺术的创造归因于发狂的想象;所谓画家、诗人和音乐家的‘奇思怪想’,不过是意指他们疯癫的婉转说法。”如果认真研究艺术史,我们也会发现,许多伟大的艺术家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怪诞行为。

比如绘画大师梵高和高更。1887年,梵高和高更在巴黎相遇,第二年,这两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就住在了一起,开始了他们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争吵、疯癫、拔刀相向、绝交、老死不相往来……两个人一边互相欣赏一边互相伤害。梵高从小性格孤僻,常被邻居当作疯子看待,他的性格就像他笔下的向日葵那样极端浓烈,在一次激烈争吵后,高更大怒而去,梵高的理性也因高更的离去彻底崩溃了,激动之下,他竟割下了自己的耳朵。这件事的后续是,梵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而在他病情稳定后,就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创作,在那一时期他创作的作品包括:《阿尔勒医院的花园》《包着耳朵的自画像》《鸾尾花》,还有那幅惊艳世人的《星月夜》。在《包着耳朵的自画像》中,梵高头缠绷带,面孔消瘦,眼睛中流露出悲愤和癫狂,给人造成一种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而高更也同样是世人眼中的疯子,他在中年时放弃了家庭和优越的生活,孤身前往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和土著人一起生活,最终感染疾病死去,毛姆著名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的男主角斯特里·克兰德的创作原型就是高更。

这些被称为“疯子”的艺术家创造出了无数伟大的作品,开辟和引领了一个个新的艺术流派,这让我们不禁想到,是否非理性与艺术创作之间有着某种神秘联系:是疯癫带来了独特的视角和艺术表现方式?还是疯癫的情感更能够为艺术注入鲜活生命力?无独有偶,近百年来涌现了大量的艺术流派,它们很快又被新的艺术流派取代,特别是在行为艺术、观念艺术等新兴艺术中,艺术家更要敢于打破常规,不断制造各种新奇想法和行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世人的瞩目。在福柯的癫狂史中,非理性几乎在所有领域中都被理性压着打,只有艺术领域是个例外,艺术成了非理性获得自由的唯一突破口。

福柯在书中讲到尼德兰鬼才画家博斯的一幅名作——《治愈愚人》。画面中,医生正在给愚人做开颅手术,想从里面取出一块愚人石,因为当时的人们相信,正是这块石头才让人类失去理智,变成了疯癫的愚人。然而,在愚人的脑袋中,医生没有找到愚人石,取出的却是一株美丽的郁金香花!疯癫的头脑中开出了芬芳的花朵,这似乎是对癫狂美学的最奇妙的隐喻。

三、理性独白下的沉默:话语、权力与理性的建构

网上有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如果身处精神病院中,你如何向医生证明自己不是神经病?”这实际上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但似乎所有拥有自我意志的人,都会努力向周围的人证明,“看,我是正常的!”表明自己与非理性的世界没有一点联系。

因为疯癫、非理性就意味着要被文明世界隔离和排斥,在生活中,看起来疯癫的人会被人疏远,会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会被人背后说闲话……福柯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告诉我们众人的这种隔离和排斥,实质上是在争夺话语权,他认为,现实中,“话语即权力”。 

西方现代哲学的奠基人笛卡尔在三百多年前就在他那本著名的《沉思录》中,对于话语权的问题给出了解释,他认为,“理性的权力不是由理性自身建立起来的,恰恰是为了排除对理性有害的危险因素——比如疯癫——理性才获得了稳固地位。”这句话有点绕,不过不要紧,再往后说大家就明白了。在现实世界中,话语权是非常重要的权力,谁有话语权,谁就能够对话语中的主题进行支配,比如:谁有资格说话?什么应当说?什么不能说?说到什么程度?等等。也就是说,社会的主体性就是由话语构建的,话语产生了立场,站在普遍立场这边的人就享有了权力。而疯癫者总是说出与普遍立场相反的论调,这让享有话语权的人境遇十分尴尬。

同时,话语权还制造了副产品——知识,知识可以明确什么是正确,什么是谬误;什么是理性,什么是非理性。虽然在书中,福柯并没有给这种话语机制一个确切的概念,但是他让我们知道,个体总是被整体的话语体制所限制的,这就是权力。

福柯认为,疯人的形象是由理性对非理性不断打压形成的,最终非理性完全臣服于理性,在理性所构建起来的话语体系中,是没有疯癫位置的。当然,理性也无法进入疯癫的世界,两者被一道透明的墙隔离了。就像福柯说的那样:“疯癫的形成不是始自于内部,而是始自于外部的理性,始自于某种体制化的社会实践,某种权力技术”。结果,理性有了对疯癫的界定权。

因为理性与疯癫之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胡言乱语、行为怪异、歇斯底里,可以是疯癫,也可以是特立独行。最终理性从自己的角度审视后指出,所有世人无法用常理理解的人都归为疯癫,也就是非理性。而能够识别、判断、评估人类行为的智能,就可以称为理性。

综上所述,人类社会通过区分、压制疯癫,构建了理性的话语权;得到话语权后,理性就拥有了从文化上规范人类行为的权力,理性社会的秩序就这样建立起来。在理性与非理性争夺社会主导权的过程中,迸出了文明的火花。这就是福柯认为疯癫也是一种文明现象的原因。

通过上述三个维度的分析,我们对福柯的《癫狂与文明》已经有了系统了解,那么我们从中又能获得什么启发,得出什么结论呢?接下来,我们一起看看本书最后一个重点内容:疯癫与理性的抗争史带给我们的启示。

四、疯癫与理性的抗争史带给我们的启示

本书贯穿着一个观点,那就是本质上不存在疯癫,只存在每个人身上都有的“疯态”。福柯让我们知道,疯癫与理性从来都是相伴而生的,疯癫就是藏在理性之下的那一点真性情。

在我们生活的文明世界中,理性是一个重要的边界,那些愿意按照理性规规矩矩生活的人,就是边界内的自己人,而对边界外的人,我们用冰冷的话语把他们定义为“疯癫”。到最后,我们都成了整齐划一的正常人,出格的“枝叶”都被修剪,不符合理性原则的想法都被禁锢。从这个角度来说,《癫狂与文明》,不单是一部理性与癫狂的对抗史,也是一部让人了解“我们如何成为我们”的哲学书。比如,我们之所以是正常人,是因为服从了理性的规范与禁闭,压抑了一部分自我;而有些人之所以被认为是疯人,则是因为他们毫不掩饰本性中的“浪漫”“狂妄自大”“天然欲望”而已。在中国历史上,我们就可以找到许多这类“疯人”,今天咱们要说的是魏晋时期的名士阮籍的故事。

中国古代把疯癫称为“狂疾”,那么“狂疾”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呢?我们看看阮籍就能明白了。阮籍作为魏晋名士,流传下来的大多数事迹都是与大众的固有行为认知相悖的。

 阮籍嗜酒如命,见邻家当垆卖酒的少妇十分美貌,就经常去买酒喝,喝醉了还不顾礼法躺在人家身旁睡觉;阮籍常常驾车出行,他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和方向,只是任凭马拉着车颠颠簸簸地乱走,如果走到死胡同时,他就跳下车抱着马脖子歇斯底里地恸哭;阮籍在给母亲出殡时,蒸了一头小肥猪,喝了两斗酒,然后才去和母亲诀别,他跪在母亲的坟茔前只说了一句:“完了!”随即口吐鲜血,昏厥过去,很久才醒来……

这一系列怪异偏激的举止,塑造了一个世人眼中的疯子形象,不要说与阮籍同时代的人,就是今天的学者也有不少人认定,阮籍是得了疯癫之症。但是,阮籍真疯了吗?

“傲然任性”的处事态度和不羁的性格是阮籍被认为是疯子的根本原因,无论是登山、临水、览籍、嗜酒,他一旦投入就会进入忘我境界,尽情尽兴,而这种性格特征在讲究行事章法的现实社会中,无疑会造成一种异己感。说到底,阮籍的“疯癫”不过是一种本真性情、特殊的性格或脾气罢了,只是在主流的话语语境中,真性情变成了疯癫。

那么,现实社会中,我们敢像阮籍一样展露一点真性情吗?或者我们还要问一句,癫狂有一天会被人们重新审视吗?

很遗憾,最后一个问题,连一直关注“疯癫”这个问题的福柯也没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因为福柯是一位“只破不立”式的学者,他对“疯癫”的解构很彻底,但却缺乏建构:他让我们看到了“疯癫”受到的压制,却没有告诉我们如何还“疯癫”以自由。

福柯的伟大在于,他通过这样一本书,让我们看到了理性的缺陷,同时又温情地劝慰现代人去宽容和理解被排斥的人,还他们自由,而不要做压迫者的帮凶。就像福柯所说的,“理性社会里,人人都是压迫者,同时人人也都是被压迫者,我们应该做的,是给别人的真性情留一点空间,同时也用自己的方式尽情地去尝试不同的生活、发现自我,然后纵情享受生命”。

结语

疯癫一直都在人类社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是疯癫作为一种文明产物,不应该被永远地关进疾病的牢笼中,福柯之所以要写出《疯癫与文明》这样一部惊世骇俗的巨著,努力为一切反常正名,就是为引发一种真正出自本源的理性思考。

我们在开篇的时候讲过“愚人船”的故事,其实“愚人船”的寓言刚出现时,有一个很浪漫的神话主题,它说的是:船上载着的都是理想中的英雄、道德的楷模、社会的典范,这些人通过伟大而艰辛的航行,或者获得财富,或者成为命运的化身,在故事的原意里,“愚人船”更像是一条“朝圣船”。但是时间或者也可以说掌握主导权的“理性”扭曲了故事的原貌,让瑰丽的传说蒙尘,“愚人船”成了被人厌弃的“疯癫之船”。

而这又是一次理性与非理性的碰撞,人类思想就是在这种碰撞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编辑:刘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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