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谈合同之五：一份控制风险、创造价值的合同是怎么改出来的？

作者 | 高云 编辑 | 月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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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云谈合同之四：合同的设计-建型-塑模-断句-炼字

合同不是写出来的，是改出来的。《合同六法》主张从宏观层面的设计、模块入手，到微观的条款、句子、字词乃至版式，再加上最后复核，总共七步，可以改出一份控制风险、创造价值的优秀合同。

一、清晰体系比花哨技巧更实效

网络时代，知识焦虑症成了传染病，有着类似“审查合同的五十种绝招”、“修改合同的三十种方法”等标题的文章都容易成为网络热文，不少人都热衷于收集各种花哨技巧，生怕遗漏。

甚至政府部门的合同模板也难逃此劫。就以大多数人视之为畏途的《建筑工程承包合同》为例：

建设部颁发的示范版本无比复杂，整套文件分为合同、通用条款和专用条款三部分，合同里面的线索先按发包人、承包人、监理人等主体约定“发包人义务、承包人义务、监理人义务”等条款，后面又按合同履行流程写作“开工、施工、竣工”等内容，合同模块、线索相互缠绕，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心生畏惧。

难道，就没有比这些花哨技巧更清晰明了、直击核心的方法吗？

当然有，那就是体系修改法。

正如你要盖大楼们，第一步不是马上开工，也不是打好地基，而是要做好周密详细的设计。

审查修改合同的第一步，不是着急从头开始逐个字认真修改，而是首先站在高处看合同，理清思路和体系。

查清法律关系的地基是否打好，合同内容是否符合合同目的，合同线索是否清晰明了，合同节点是否紧扣合同履行的各个阶段等，学习如何给合同一个清晰的体系，远比学习那些花哨的技巧管用的多。

我习惯采用矩阵图和流程图来理清思路，它们的主要作用是理清双方履行合同的步骤及先后顺序，关键是列出双方权利义务交接的节点，要约定具体的行动或文件，例如签约、付款、验收等，同时，留出应对违约或意外事件的处理方法和回转程序。

还有，可以从合同模块结构分析入手，找到合同通病：

篇首模块，普遍存在大小标题写法不当、不统一和不对应等常见错误，导致合同内容文不对题，安排不合理。

关系模块，通常会存在对价模糊、标的描述不完整、税费约定违法等常见错误，导致钱和标的物对不上号。

附随模块里面通常会缺少授权代表、表见代理、联合体条款，还有平常比较少见的盖章时效条款等，别看不起这些不起眼的条款，合同不是自动履行的机器，缺失了这些对人的行为作出规范的重要条款，就容易产生纠纷。

救济模块常见错误则集中在违约行为认定标准不清，以及违约赔偿金额约定不明等等。

怎么改变呢？站在高处综观全局，澄清合同体系，比运用各种花哨技巧更有实效。

就以前面的建设部《建筑工程承包合同》示范版本为例，双重线索无谓增加阅读和理解的难度，三大模块齐头并进更是容易导致互相之间的冲突。

应该改为以工程进度为合同线索，最好是将合同条款、通用条款和专用条款合三为一，将“发包人义务、承包人义务、监理人义务”等模块撤销，相应内容按照履行的时间先后，按顺序依次写作。

还有，强化工程的各个关键节点例如首次付款、开工、进度款、中间交付、最终交付等，各方的合同责任约定。

最后，针对建设工程合同当中最容易出现的纠纷——付款延期、交付延期、授权不明等，强化相应的模块和条款设计，例如关系模块当中的付款条款、验收条款，补充救济模块当中的授权条款、表见代理条款等。

只要牢牢把握住总体结构，重点出击，无需太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一份实用、高效的合同即可完成。

二、简洁表达比复杂描述更好用

法律界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风气，就是狂抄外国的法律文本，尤其是合同文本，从结构、文字，甚至到排版。

虽然外国文本有其可以借鉴之处，但不代表就可以直接照搬，因为中文和外文的语法规则有非常大的差异，例如：

中文大多数是单句，而外语中复合句很多；

中文少用甚至不用倒装句和被动句，外语则大量采用；

中文很少用或者几乎不用从句，而外语多用从句，尤其定语从句、状语从句，甚至主语也是一个从句。

至于版式更不用说了，中文版式有国家规定标准，与外文版式截然不同。很难想象一个合同文本，其版式连国家规定都不遵守，其质量很难保证有多好了。

其实，如果我们能够静心潜入中文的浩瀚海洋当中，你可以发现，简洁的中文表达，远比复杂的描述更好用。

以简化结构为例，某份《企业加盟协议书》当中有一定义：

“加盟企业”，系指2018年1月1日前按照中国法律注册成立、注册资金在50万元以上，并经过甲方根据本协议约定通过了审查认可并颁发认证证书的企业。

很明显，合同制作者的原意是要将“加盟企业”的各种条件说清楚，但越复杂，反倒越多遗漏。例如某加盟企业经过甲方颁发了认证证书后，注册资金减少到50万元以下，那是否意味着不属于本协议所称的“加盟企业”？

解决方法很简单，就是表达做到尽量简化。将“加盟企业”的定义和申请条件两个内容分开，简化定义，又不失合同原意：

“加盟企业”，系指经甲方审查认可并颁发认证证书的中国企业。

“加盟企业申请条件”，凡在2018年1月1日前按照中国法律注册成立、注册资金在50万元以上的企业，可以向甲方申请成为加盟企业。

在修改字词方面，简洁这个方法更体现的淋漓尽致。总结起来，修改字词就是两个字：

删  +  改

删，也就是将多余的句子成份、多余用词、多余内容能删即删，不多留一个字。

例如“甲方与乙方曾经进行过某某产品的交易”的表述不够简洁，动词 “进行”成份重复，直接删去，改为“甲方与乙方曾经交易过某某产品”即可。

改，就是通过改换用词，明确词语内涵和外延，分清偏重结构，精简字词成份，减少省略，控制词性变化，区分清楚时点或时期以及明确计算方法等。

例如我们通常见到“根据《某某合同》规定……”的写法，“规定”一词只能专用于具有法律强制力的法律条款，对于没有法律强制力的合同条款应当叫“约定”。又如“依据某某合同对乙方进行处罚”等类似提法是错误的，只有公权力机关才有权进行“处罚”，依据合同进行的只能叫做“索赔”等等。

三、跳跃式比爬行式更好用

即使合同已经反复审查修改完毕，体系已经建成，文字内容跃然纸上，你还是不能发送出去，因为其中很可能还存在这魔鬼。

怎么找出来？

当然不是一遍遍来回反复核对，因为人脑对于相同重复的东西，会自动关闭识别功能，无论你看合同十次八次，还是一两百次，人脑当中浮现的印象都是最初的版本。我们恨人生不能只如初见，却不知合同无法做到不要初见的样子。

抑或坚持彻夜不眠，用蜗牛步步爬，笨鸟慢慢飞的方式来解决？这是在蛮干，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你需要的是改变以往那种一成不变的，将合同从头到尾来回审阅的习惯。

你需要的是跳跃式，它比爬行式更好用。要做到每一次审阅，都要关注点不同、内容不同或者顺序不同。

例如每次挑几个关键词，使用全文搜索功能，将关键词例如主体、客体等输入，软件就会自动列出关联内容，每次都只看与关键词相关的内容，其他故意略去不看。

其中，尤其要小心合同当中的序号、数字、金额，需要各自独立过一遍或数遍，因为这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或者，想象一下对方是一个坏人，不时的在合同各个节点上，找出你的不是，你的合同漏洞，然后故意违约，甚至向你恶意追索，这份合同的约定，足够抵御各方不时来袭的暴风雨吗？

还有，充分发挥跳跃的想象力。就像放电影一样，思考各个步骤，各个节点当中，所有可能参与的主体，他们面对各种情形，如何思考、如何行为，合同因此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以及产生什么样的风险等。

有了这些思考结果之后，再看看相应的风险控制和解决方案是否已经全部落实到书面上，是否还有补强的空间和必要。

当然，要改好一份合同，不仅仅是上述的三招，你还需要改设计、改模块、改句子、改字词、改译文、改版式，再加上最后复核，总共七步才够。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我们七步改出一份漂亮的合同。一份控制风险、创造价值的优秀合同，就是这样诞生的！

大咖力荐

检验理论的唯一标准是实践，高云创作的《合同六法》取之于实践，用之于实践，并为实践所证明。其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提出了一套全新的合同知识体系，观点鲜活，内容实用，对指导律师和企业法务工作有较好的参考作用，值得重点推荐！

——刘桂明

《民主与法制》周刊总编辑

我与高云认识多年，一直关注和赞赏高云对青年法律人的各种指导和帮助。合同从来都是法律工作的重点和难题，《合同六法》这部作品让人感觉体系新颖，观点实用，颇为精彩，尤为贴合律师和企业法务工作的实际需求，对企业合同全面管理有很好的参考价值，值得推荐！

——蒋勇

无讼创始人，天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作者高云系我社的优秀作者之一，其多部专著均获得过畅销榜冠军，以内容实用，语言幽默风趣见长。《合同六法》当中提出的合同塑形、建模、断句、选词、炼字等新方法，以及独特、系统的合同实务知识体系，让人耳目一新，清新脱俗，但又通俗易懂，简单实用。相信这将成为自其最著名作品《思维的笔迹》之后的再次巅峰之作！

——戴伟

法律出版社应用分社社长

凡事皆有方法。合同六法就是法律人合同业务的系统方法论。高云老师通过对合同业务细腻而敏锐的观察，摒弃了理想偏激的合同理念，不仅形成了系统化、流程化的知识体系，还对实战技能、实战工具进行了全面总结。合同技能，是法律人的基础必备技能；合同六法，值得每一位法律人学习。

——施志广

法天使联合创始人

中国合同理论与实务一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法律人要行走合同江湖，就必须回到真实交易本源当中寻找武功秘籍。很高兴看到高云这位高手名家，能够将其25年的从业经验、1万+合同工作实践，总结出《合同六法》这样一部精品之作，无论在思维、观念、技能和工具上，这部作品都颇有独到见地和令人拍案叫好之处，相信对中国合同实务研究能够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李杰

《合同审查的思维与方法》作者

高云（笔名），汪宏杰，中山大学和南京大学双学士，1993年开启职场生涯。

爱法律，进出过中国各地各级法院，创办过数家律师事务所；

爱写作，至今公开发表文字数百万；爱游历，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东西国度；

爱交友，喜欢谈笑多鸿儒，往来有白丁；

爱折腾，PE、VC、AI、IT、NM都喜欢。

相信庄子所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唯愿以独立自由之姿态，享受内心宁静、外表折腾的生活。

先后出版著作包括《公司法一本通（应用版）》、《新公司法实务操作指南》、《思维的笔迹》、《律师专业思维与写作技能》、《通向成功律师事务所之路》、《中国网络经典案例法律透视》等。

其中《思维的笔迹》出版10年里持续畅销，反复再版。2009年开始连续四年，占据多个法律实务类书籍畅销榜第一名，以及连续四年蝉联当当网法律类十大畅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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